程瑶对冯存根叔,从小就很敬重,阿婆大妈也经常教导她,冯存根叔叔是老实好人,千万不能对他摆小主人架子,应敬重存根叔叔为程家里的长辈。土改后,大妈也经常说,在土改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冯存根叔从来没有对他们骂过一句,还不时和伍立德伯父、伍志勤和志奋哥哥,处处维护着程家。有机会还私下安慰和鼓励他们要熬下去,千万不能寻短见。现在,冯存根叔经常在她程家出现,程瑶心中非常感激,她甚至视冯存根叔为他们程家的一家之长,其实阿婆临终时也亲口承认冯存根叔叔为义子了。
大妈近两年的身体孱弱多了。她虽刚满四十岁,但她已历尽沧桑和精神折磨。阿婆过世后,她肩负着程家挣扎求存的重担,特别是哥哥程齐兴入狱后,她更感到责任的重大。她的健康日差,经常发癍痧和心绞痛,有时连粥也难咽下去,人也变得枯瘦苍老多了。大妈说,每次她发病时,都是冯存根叔抓草药给她医治和刮痧,不然恐怕她也活不下来了。这样,程瑶对冯存根叔就更加敬重,他是程家的大恩人。
程瑶也深深认识到,在推枯拉朽的政治运动中,人间的人情、亲情、友情、恩情和爱情,许多时受到破坏和扭曲,但只要人性未泯灭,人与人之感情就不会彻底的泯灭和沦亡。
客观情况稍有松动,伦常中之人情,就会像地火一样偷偷地运行。
有一晚,大妈病发,脸色苍白,额冒冷汗,痛得在床上打滚。程瑶惊得慌了手脚,赶快去找冯存根叔,存根叔二话不说,就打着手电筒,入山林去采青草药,药采回来又亲自剁碎,置药坛里煮,并对程瑶作具体交待,叫她看火。当药煮好后,程瑶倒在碗里,很小心地给大妈端去,在房门口,她一下楞住了。冯存根叔正在聚精会神地为大妈刮痧。
民间刮痧,是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内曲作钳状,加上拇指使力,醮着清水用力抓患者的有关穴位。一般是先刮前后颈,再刮肩背的膏肓位,在背后一直向下刮到腰部脊椎骨的两侧。每个部位刮痧后,都会留条约二寸上下的瘀痕,瘀的颜色由红而渐渐变紫黑。被刮者感到皮肉之痛,但很快就会觉得精神舒畅;刮痧者,由于把内力均使到手指上,同样要消耗好大的力气。.
当时程瑶看到的是,在淡淡模糊的煤油灯下,冯存根叔给大妈刮完后颈、膏肓锁骨,正在后背向下刮。大妈已除去内衣,手却抓着内衣遮住胸部。大妈已不再打滚呼痛,静静地脸朝内坐着,任由冯存根叔一声不吭地替她刮痧。程瑶悄悄把药汤端进房,冯存根叔示意她把药碗搁在一旁,她就退了出来。
程瑶脑子在「嗡嗡」作响,神经马上绷得紧紧的。大妈虽然手抓内衣遮着胸,但大半边Ru房仍然外露。大妈一生不育,没有给孩子喂奶,Ru房没有半点松弛下垂,还是很完美的。冯存根叔给大妈刮痧,都要除衫,赤身露体是在所难免,一二次或者还可避忌,多次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程瑶已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已经完全明白男女情欲是怎么一回事。成年男女如果肉帛相见,难免会产生情愫和欲念,这是人之共性。如果是孤男寡女,
就很难克制,难免会发生超友谊的行为。
大妈四十岁,还在狼虎年华,她因无生育,在程瑶生母林氏过门至病逝那几年,大妈就很少分享到阿爸的雨露;阿爸失踪后,她无疑过的是「活寡」的惨淡生涯。大妈一生恪守妇道,无悔无怨,默默地忍受着闺房的寂寞和空虚。冯存根叔虽然结过婚,但过去田秀梅对他毫无感情,他的情欲自然也很难得到满足,长期忍受抑郁和苦闷。现在,冯存根叔三十余岁,正值盛年,他和大妈多时肉帛相见,会不会因一时的冲动而苟合呢?况且他们一直都有一份真挚的感情连系在一起。如果哥哥不在家,冯存根叔来看望大妈或治病,那时林边陋室,只得两人共处,无疑是旷夫怨女,干柴烈火……
程瑶不由心中感到紧张,因为她已长大,懂得男女之间有情有性之联纟了。
解放后,颁新《婚姻法》,提倡自由恋爱,妇女地位提高,过去固有的伦理道德早已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社会上,闹离婚,搞私通,无媒苟合,早已是司空见惯。如果大妈和冯存根叔叔发生肉体关系,作为子女后辈,她程瑶该如何自处呢?伍志奋哥和江秀媚嫂的结合,张伯芹哥的伯母也能表予同情,积极撮合他们;大妈和冯存根叔虽然不能结婚,但如果他们能私下成为互相慰藉的伴侣,大妈古井重波,冯存根叔再燃爱火,也是一件好事和乐事,他们都是自己至亲至爱的可怜人。
为此事,程瑶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大惊小怪,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冯存根叔来看望大妈时,她自己尽可能地避开。今后,她对冯存根叔,要更加敬重,当做程家的长辈,把自己摆在他干女儿般的位置,好像她把黄氏大妈当做自己亲生娘亲一样。
程瑶想着大妈和冯存根叔叔,自然又想起还在劳改的哥哥。哥哥今年已二十多岁,要不是多灾多难,早在二三年前就结婚了。在乡间农村,男孩子十七八岁,结婚生儿育女太普遍了。哥哥想女人、寻求性发泄也是很自然的,不然水性杨花的田秀梅也无法乘虚而入。亲爱的哥哥,现在同样在忍受着性欲的煎熬,多么可怜……
程瑶从学校回家后,天天都跟大妈一起下地干农活,她不怕劳累,还处处克尽孝心,关怀照顾大妈的生活。程家已没有了阿婆,保护大妈的健康长寿就更加重要了。
难得有冯存根叔叔的无限爱心,在生活上处处关照大妈的生活,在精神上随时抚慰一颗破碎的心灵,此胜过饮上百副千副的补药汤,这是支撑大妈活下来的最大动力。
冯存根叔叔和程家,本来是多年和谐相处的主仆,但灵魂深处的人性和感情,促使冯存根和阿婆变成义母子、干娘儿子;他和大妈也就像姐弟小舅子般有一线亲情联系着。形势的变化,命运的坎坷,促使一切都改变了,现在冯存根和大妈已成为精神上互补的伴儿,灵魂深处的感情就更加亲密了!程瑶为此感到非常的欣慰和感激,并深深地感到人性的伟大,她心中时时都在为大妈和冯存根叔叔祝福。
回农村参加劳动生产,程瑶没有任何恐惧和退缩,还处处尽力去帮助大妈,她最大的思想压力是她对程家应负的道义责任。程瑶时刻铭记阿婆临终的遗愿,和她在阿婆面前的誓言。协助大妈解决程齐兴哥哥的婚事,她责无旁贷。阿婆对在她那一代不能令程家人丁兴旺,抱憾终生。现在程家唯一能继承程家香火的男丁,就是疏堂哥哥程齐兴。哥哥是程福光伯父专门从南洋带回家乡、留在家乡北坡村程氏长房的根子,做为次房嫡孙的程瑶偏偏又是女孩子,程齐兴哥哥就成为整个北坡村程家两个房系的命根子和独根苗了。
程瑶和程齐兴哥哥从小相亲相爱,兄妹感情犹胜同胞,就像她和大妈的关系就比亲生母女还要亲密。程瑶常想,她是女孩子不能为程家延续香火,但帮助哥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协助大妈为哥哥娶嫂嫂,竭智尽力,她是义不容辞的。为达到这个目的,要她做出任何牺牲,她都在所不惜。
现在最残酷的现实是,程齐兴哥哥还在坐牢,还得一年多时间才能回家。在南方许多男女生十八九岁已生孩子,哥哥已超过二十岁,哥哥如果前二三年就结婚,迎娶李佩玉为嫂嫂,早也应该生一二个侄儿女了!本来程家有如此身体健壮的程齐兴哥哥,根本就不应该忧虑传宗接代的问题,可是时局动荡、命运坎坷,在为哥哥娶嫂嫂一事上,好事多磨,一波三折,就令人忧心。如果哥哥娶不成嫂嫂,又哪里来侄儿女呢!好像徒有参天乔木的种子,而没有播种生长的沃土一样的可悲可叹!
程瑶作为一个出生农村的女孩子,读完初中毕业,在许多人看来已是非常幸运的了,许多农村女孩子,在农村读得二三年小学就再没有上学,很快就成为家庭的主要劳力;年华及笄,父母就为她操持婚姻大事了,如果没有实时结婚,也会挑个少年郎红鸾合命,先行定婚。程瑶确比许多女孩子幸运,起码她没有身不由己地接受家庭长辈给她安排的盲婚哑嫁,况且她还是个在农村好矜贵的初中毕业的「女秀才」。因为她是女孩子,无法为程家传宗接代,又是她最大的遗憾。
程瑶知道,程家三母子,年龄她最小,但她读书最多,程齐兴哥哥又最尊重她的意见。因此,挽救目前沦落到如斯地步的程家,她程瑶同样肩负着重大的责任。护住程家的命根子,早日为哥哥迎娶嫂嫂,完成阿婆的遗愿,就是重担中之重担。她不必为不能继续升学而感到气馁,她必须留在家中,抖擞精神,协助大妈维护这个已破败不堪之家,等待程齐兴哥哥释放回来。
程家遭连续厄运的冲激,存亡的危机重重,不但程家老少两代人担心,连伍立德和冯存根一样都很为焦急和忧心。程家目前唯一能延续生命、传宗接代的男丁就是程齐兴,程张氏不能为他迎娶侄孙媳妇,而含恨终生。现在,程齐兴又为田秀梅制造的冤狱中被判刑劳改,虽然刑期不长,但世事变幻无常,人生之祸福也就产生了许多变数和隐忧。
伍立德和冯存根,多年来程家一直有恩于他们,如果他们不能帮助程家去世的张氏老夫人,保护程齐兴这条根子竭尽全力,他们也感到有愧于程家。程齐兴被捉去劳改,他们感到无能为力,只有祈求苍天保佑,程齐兴早日安全归来。
程家大院,伍立德和冯存根都有份参加兴建,出了好大的心力。程家大院前院由北坡乡人民政府占用,管理是乡政府之事。后院一半住房,分配多户,但是没有哪一户把它真正当作是自己的住家,倒像是他们年青子弟辈临时住宿的公馆。伍立德和冯存根早就暗中商量好,他们必需保护好程家大院。冯存根长住大院,由他负起管理程家大院的责任。今后如果形势变了,程家子孙兴旺发达了,程家大院再交回程家子孙手中,这是理所当然的。
目前,伍立德和冯存根为程家所能做的事,也只有如此了!
冯存根很乐意负起管理和保护程家大院的责任,等待形势的变化。人性未泯,人情永存,在历史演变中,永放光芒!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大院新朝换主人,感恩图报见情真;
鹊巢鸠占心何忍,道义情缘各自珍。(真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