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迎来第六个元旦,高一甲班在班主任林廷介的指导下,举办班「墙报」,庆祝元旦,筹备工作早在二三个星期前就展开了。
高一甲班副班长程瑶,身兼班学习委员,她必须协助班长高俊魁负起筹组墙报稿件的责任。晚饭后,同学们或散步,或逛街,或泡图书馆,唯有高俊魁和程瑶在课堂里审议同学的投稿。陈素萍给他们拿来一包花生和一把小糖果,说是她私人慰劳他们的。
高俊魁和程瑶必须先对稿件作出初次审改,再交给语文老师作最后批改定稿。程瑶第一次负责审改其他同学的文稿,对她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挑战。她看过几篇稿子,觉得这些同学的语文基础也不过尔尔,她的心也就安了下来。他们还必须挑稿,做初步的编辑。墙报园地就是教室西山脊的一幅墙壁,稿件要尽量容纳多人的诗文,高俊魁再三强调短小精悍,个别写得不够好或太长,高俊魁硬是修改成一篇可采用的短文。他怕程瑶误会,笑说:
「不是考状元,多一个人文章上榜,多一个人高兴开心!」
高俊魁的话,给程瑶很大的启示,一个班四十多人,就是一个大家庭,大家一起学习生活,要团结互爱,要互相鼓励帮助,共同进步,这一点高俊魁就有宽阔容纳胸怀。
由于墙报篇幅有限,同学们多是写一些短小精悍的诗歌或小品。有二三篇歌颂祖国的诗歌,由高俊魁润饰;一些生活小诗、小品文由程瑶把关。两篇篇幅较长的文章,他俩商量,决定转投学生会主办的黑板报。
元旦墙报稿件基本上准备就绪,高俊魁和程瑶均松了一口气。这时,程瑶忽然省悟,她对高俊魁说:
「这期墙报几乎算是诗歌专辑,就是缺少格律诗。你会写吗?」
「我爸爸教我读过唐诗,但摸不准格律,写出来不成格律诗,只算是打油诗。」高俊
魁看见程瑶在蹇眉沉思,嘴唇在轻轻吮动,似在低吟,他知道她一定懂得写格律诗。他对
程瑶鼓励地说:
「程瑶!你写两首格律诗,我看高一乙班、丙班,未必有人会写,我们独树一格,为我们甲班争光。」
程瑶在一张白纸上写上几句,递给高俊魁,谦虚地说:
「格律诗的知识,我懂得很肤浅,是初中时从一位学姐那里学来。她已不幸亡故,我写了一组「悼亡友」诗,寓予对她之哀思,这是其中之一首。」
风狂雨骤百花凋,蕾未绽开香已消;
薄命红颜千载恨,梦中顾影泪如潮。(萧韵)
高俊魁看是一首七言绝句,他虽不清楚程瑶的金兰姐妹因何而死,但他感到程瑶这种充满悲悲切切情调的诗,放在「墙报」上有点不协调,他诚恳地对程瑶说:
「程瑶!我很佩服你的文学才华和你对亡友的真挚感情,但我还是希望你另写一首关于我们学生生活题材的格律诗。」
程瑶点点头,她千头万绪的悲伤情怀,看来只有永远埋藏于她创伤的心灵深处。她略作沉吟,就把她和高俊魁、陈素萍他们几个人散步回来后写的律诗,在一张纸上录下两首,一首五律,一首七律:
黄昏即景
饭后岗坡踱,神怡压力消;
村邻多犬吠,城远少尘嚣。
翠竹熏风摆,青椰晚雾缭;
情怀融美景,学子笑声调。(萧韵)
漫步送斜阳
环境清幽好地方,苍林翠竹遍山岗;
课余漫步赏归鸟,饭后闲聊送夕阳。
绿柳丝长声琐细,红槐叶密影修长;
投缘男女成双对,挚友高谈翰墨香。(阳韵)
看了程瑶所写的格律诗,这一回可真令高俊魁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同学中,高俊魁一贯来自视甚高,论聪明才智、文釆风华,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出其右,想不到比自己还年轻一岁的程瑶,在古诗词上的造脂更比他高出几重,其他文学基础也决不会比他低。程瑶身上所散发出来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和文采风华,终于慑住了高俊魁固有的傲气,他第一次在别位同学面前放下架子,诚心悦服。他真诚剖白地说:
「程瑶!我要拜你为师,你教我作格律诗。」
玉树临风的高俊魁,对她竟是如此的谦恭和诚意,倒令程瑶不好意思起来。她脸泛红晕,瞟他一眼,笑吟吟地说:
「我怎能当你的老师呢?你样样功课都比我强,我还要多多向你学习哩!」
「不!我是真心佩服你,在同学中我如此说,还是头一回。我也很庆幸,能认识到你这位才华非凡的才女!」高俊魁说得非常认真和坦诚。
「若你有兴趣,我们今后可共同研究和切磋。」程瑶很高兴,终于接过高俊魁友谊之手,紧紧握在一起。
高俊魁盘算:如果光是程瑶写两首格律诗,就谈不上新诗旧诗相辉映。他也不能让程瑶独占风骚,他必须写一首互为衬配。因此,他也写了两首绝句,要程瑶跟他把关,起码要符合平仄格式和韵律。
程瑶看过高俊魁写的两首绝句后,觉得高俊魁确实自命清高,抱负远大,还显出一股廹人的心浮气傲。不过,这是未出校门的同学们普遍存在的毛病,不能为此挫伤他的自尊心,还从内心深处赞美他,钦佩他。程瑶对高俊魁的诗稿改动几个平仄失韵之字,保留原意,并命名为「书怀」。高俊魁觉得题目未够气势,就改为「壮志篇」,程瑶也无异议,定稿后高俊魁高兴地大声朗诵:
壮志篇

搏击长空剑出鞘,庭前觅食实堪嘲;
为民为国宣仁义,热血头颅皆可抛。(肴韵)

书窗十载砚磨残,报国扬威一片丹;
社稷兴衰皆己任,九州岛驰骋跨金鞍。(寒韵)
「高俊魁!凭你的壮志和毅力,你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位伟大人物。」程瑶笑着瞄瞄高俊魁,意味深长地说:「我衷心祝福你,扶摇直上,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希望你日后还记得我这个没出息的学妹!」
「我希望在今后的人生征程上,能和你手牵手,肩并肩,战恶浪,渡险滩,共同前进!」高俊魁紧紧握着程瑶的手,真诚地说。他深情地疑视着她,直到程瑶羞赧地低下头来。
「我根本无法跟你比,我……」程瑶幽幽地说,眼中不禁漾出了泪花。
「程瑶!你是一个很富于感情的人,但又把心绪收埋得很隐密。你对周围的人和事,总是心怀戒备,把自己封闭起来。希望今后你能视我为知音,我以人格担保,我绝对可以当你倾诉心曲的知己。一个人只有让自己的心灵彻底解放,人才活得开心些、多采些。」高俊魁非常真诚地向程瑶倾诉他对她的关爱。
高俊魁推心置腹的一席话,令程瑶非常感动。她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了那么多的精神折磨和生活苦难,除了亲密无间的程齐兴哥哥和惨死的李佩玉学姐外,还没有一个同龄人对她如此的关怀,三言两语就能闯入她的感情世界。她痴痴地凝望着高俊魁,只见他聪敏的眼睛,闪烁着一种灼人之光芒,流泻着一种诚恳的热忱,一种不可抗拒的慑人神韵,令她不由心跳加速,脸上发熨。她艾艾地说:
「高俊魁同学!多谢你的坦诚,把我当作你的知己朋友。」
「墙报」贴出来了。黄逊写得一手好书法,龙存渊又画得一手好画,墙报头的书画已先声夺人。加上新诗、旧体诗相交映、图文并茂,甚得好评。真的把高一乙班、丙班比下去了。高俊魁和程瑶,得到班主任林廷介在班上公开表扬。
因为共事为班上出一版墙报,把高俊魁和程瑶拉到一起,他们之间志趣相投大大促进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因为他们是青春年华的少男和妙龄少艾,这种友谊自然会渗入一种「情」之元素,它在他俩的灵魂深处,偷偷扎根和滋长,只要有适应的阳光雨露,它就会破土而出,茁壮成长,时机到来就会开放出绚烂美丽的花朵。时机何时会到来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志趣相投情趣浓,雕龙刻凤更从容;
芬芳蜜蕚招蜂蝶,美艳情花栽臆胸。(冬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