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萃》审稿工作几乎没有断过,双月刋,出罢上一期,就要为下一期筹备稿件。如果稿件不够就要具体去征稿催稿,高俊魁可说是全情投入《文萃》,审稿小组几个人,没有硬性规定,有时间晚修时就到学生会会议室来,交换着看看稿件,要做功课或有其他事办,可以不来或迟到,有事也可以提前离开。
在学生会宣传部预审期刋《文萃》稿件,几个编委中,程瑶是唯一的女生。由于审看稿件枯燥乏味,有时总是闷声不响,很不是味儿,高俊魁、海涛、常若谷几个男生,往往会插科打诨,说几句有味的笑话,以提高各人的精神情绪。但大家都有一定的文学修养,有味的话儿并不是市井之徙的粗口烂舌,而是极俱幽默感的风趣话、双关话,这样他们的搞笑完全没有低阶趣味,而是光明磊落。所以,程瑶处在几个男生中间,也根本不会觉得尴尬和难堪。
程瑶知道,海涛、常若谷几个在斗高俊魁时,往往是把矛头扯到她程瑶的头上,好像他们几个人商量好要做集体大媒,硬把高俊魁和程瑶拉到一起,认为他们郎才女貌,是天生之一对。海涛、常若谷他们是好心好意,根本没有对程瑶不敬或侮辱之意。有时,高俊魁并没有做错事,也没有对程瑶不起,他们还硬生生廹高俊魁吃死猫,强廹他对她认错,罚他掏荷包去「铺仔」买汤丸宵夜。高俊魁经济条件较好,每次总是甘心被罚。
高俊魁、程瑶和海涛,可说是每天晚修时都到学生会会议室来,最多来迟点。他们都是在课堂完成当天的功课作业,周末、星期天处理自己的余留功课和私事,上县域买点什么东西,到晚上,他们三个人一般都会到会议室来看稿件。即使海涛有事不来,程瑶绝对会来陪高俊魁。高俊魁曾对程瑶说:
「程瑶!你不一定晚晚到来看稿件,你有时也应办点自己的私事。」
「我除了应付功课,几乎没有私事,协助你办好《文萃》,就是我的大事。」
「是我不好,拉你入学生会,害你牺牲了许多宝贵的时间。」
「我感谢你,是你让我认识到我人生之价值,让我享到人生最大的乐趣。认识你是我人生最大的荣幸。」
「说真话,你和我应付日常功课并不难,但三年高中是青少年最美好的时光,难道只在课堂的几门功课中消磨这美好的时光吗?不能,我要发挥我们的智慧和潜能,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你选对了学生会宣传部的工作,并且创办了《文萃》。」
「我们男女青年,干什么事,都可能是三分钟热血,而缺乏恒心。说真的,没有你和海涛,特别是你的真情帮助,恐怕我也迸发不出如此大之青春活力和干劲,《文萃》也堅持不下去。」
「你和海涛是好青年,认定了方向就一股劲干到底,我很佩服!我仅仅志趣相投,而跟随你们,你们做出成绩,我也分享到快乐!」
「说成绩是你最大,我不但分享到你的快乐,更从你身上领略到爱的真啻。」
「什么叫『爱的真啻』?」
「那就是青年男女间之爱情!」
「爱情?」
高中的少男少女,皆是花样年华,情窦初开。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多情。他们有梦一样的憧憬,诗一般的理想,加上解放后大力提倡自由恋爱,因此谈情说爱之风已在同学中悄悄地吹起。写情信,诉情怀,递条子,定约会,在同级同班、高低班级的男女同学间,都在偷偷地在进行,愛情,好像是一股看不出的暗流,在男女同學之間流淌。
晚饭后,学校四周广阔的岗坡,碧草上,绿荫下,都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学子在散步,在徜徉,在嘻笑,在切切私语;到周末,不少男女学子又相约一同下县城大剧院看电影。毫无疑问,多少怀春少女在寻觅自己的白马王子,多情少男在追求自己心仪的灰姑娘。
程瑶跟隨高俊魁和海涛在学生会预审《文萃》稿件,大家一起逗玩多了,程瑶不知什么时候起,不知是怎搞,高俊魁的倩影总在她的脑际萦绕。在审稿时,一抬头总是身不由己的把眼睛投向高俊魁,多瞅几眼,就有一股精神力量从心而生,所有睠困实时消失。审稿后回去就寝,程瑶由于精神兴奋,有时眼睁睁盯着帐顶而无法入眠,脑海中尽闪现着高俊魁的倩影,就是在睡眠中,高俊魁也屡次窜进程瑶的梦中来。高俊魁說,他从她身上领略到爱的真啻,难道爱情真的来到了她身上?
高俊魁那么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总有一股灼人之光,让他瞟上一眼,总要叫人心跳加快,脸孔燥热;他的思维又是那么敏捷,脑筋又是那么灵敏,说什么事情他都难不倒他;他说话又是那么风趣,很有幽默感,有时又像个大孩子,非常可爱,就差没有解下裤子和小孩子一起玩泥沙。
日常生活,即使在课堂上,程瑶有时也都无法集中精神聆听老师授课,脑子中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高俊魁,为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出来,或者这就是爱情吧!爱情从什么时候起已偷偷溜进她的心窝,她也说不清楚,爱情对于她,这可是她人生之第一次。她心中感到无比甜美,但又有点犹豫怀疑。
一天晚上审稿一直加班到十一点多,吃罢高俊魁买的汤丸,其他宣传干事都走了,最后只剩高俊魁和程瑶。程瑶笑着说:
「俊魁!多谢你。你的汤丸,吃在口里,甜在心里!」
「你吃我的汤丸,日后我要你加倍的回报。」高俊魁瞟着程瑶,神秘地笑笑。
「日后,我如有出头之日,一定十倍、百倍、千倍的回报。」程瑶爽快地说。
「放心!我出头之日,也就是你幸福之时,那时肯定不是给你小小的汤丸,而是给你一个美好的人生。」高俊魁脸红红,流露出一片的深情。
「你……」程瑶一下脸红到耳根。
「瑶!你会明白我的心意!」
高俊魁紧握程瑶的手,并塞给她一张字条。
程瑶心中卜卜跳,回宿舍躲进纱帐,她打开一看,原来是高俊魁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写
的一首诗,寒韵的七言绝句:
《寓怀》
春梦依依叹影单,百花园里独凭栏;
桃红李白多娇态,偏爱篱边一叶丹。
看了高俊魁示爱的情诗,程瑶不由脸红心跳,诗情语意流露了高俊魁对她的一片痴心。他以诗寄情,以诗示爱,每一句诗话都紧紧扣着她的心弦,她感到甜滋滋的。程瑶忽然发觉自己确已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心窝里也已自动地腾出一角,时时准备着接纳异性甜美的爱情,在那里寄宿。
记得,在联欢晚会上,程瑶曾不恰当地借贾宝玉讽嘲过高俊魁,但像他这样英俊潇洒的美少年,确实令到许多女生倾心。说真的,程瑶对高俊魁就有非常的好感,渐渐她也真的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他。她不但爱他英俊的外表,更爱他的聪明睿智和才华横溢的文采。高俊魁竟然肯虚心和她切磋格律诗词,他们的心很快就为由诗词变成一条红绳牵连起来,把他们拉得更近了。
大家都说,陈素萍从初中起就爱高俊魁,但他们性格和兴趣就有很大的不同,或者是陈素萍一直都在作自己的荳芽梦,她在一厢情愿。在感情的园地里,高俊魁一直在「叹影单」,说明高俊魁并不对陈素萍付出真爱。在桃红李白的百花园中,高俊魁选中她程瑶这一片篱边丹叶,令她受宠若惊。她挥笔写了一首和诗:
步韵高俊魁学兄《寓怀》
拥簇百花何影单,挑红拣绿任凭栏;
山花萋草庸姿质,独占花魁是牡丹。
程瑶给高俊魁一首和诗,一方面出于礼貌,自谦自己只是庸姿俗粉,他应追求的是花魁牡丹,而非篱边的丹叶;另一方面高俊魁挑起她诗词唱酬的雅兴,玩下亦可满足自己的诗瘾。程瑶把她的和詩遞回高俊魁手裡,她完全想不到,就這麼幾句詩,在她和高俊魁之間掀起大波濤,搗得她的芳心亂蹦亂跳,險些失控。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神魂颠倒总因情,意乱情迷任熬烹;
人性如能说教改,何來日月与阴晴。(庚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