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程瑶给高俊魁一首和诗,一方面出于礼貌,一方面,抱着玩玩下以满足自己的诗瘾。万万想不到,她的几句诗,像打开心扉的锁匙,她竟然把高俊魁的心魔放出来,情箭一支支射向她的雀屏。
接到程瑶的和诗后,实时又递给她另一首支韵的绝句:
花前月下诉相思,侵梦芳容令我痴;
琴瑟和鸣缘份至,红颜知己候佳期。
高俊魁向程瑶发出爱的宣言,程瑶几乎无招架之力,她只好把陈素萍搬出来,希望能给高俊魁炽热的爱火降降温。她和诗写着:
诗情语意惹遐思,俏俊英才侬亦痴:
何忍青萍风刮散,高山流水叹无期。
程瑶的和诗给高俊魁后,隔天高俊魁又递一首诗给她:
青萍拂柳寓单思,我对银瑶情独痴;
作茧春蚕嗟自缚,卿心何忍断肠时。
程瑶已像着了魔,诗心勃发,她情不自禁地又给高俊魁回了一首和诗:
劝君回首再三思,见异思迁人笑嗤;
野草灵芝难杂植,流言蜚语悔时迟。
高俊魁对程瑶发起的情诗攻势,一浪接一浪,最后竟赤裸裸地向他发出爱的宣言:
缘来何惧人笑痴,恋爱情场本自私:
万里鹏程卿比翼,同心永结百年期。
高俊魁的情箭,支支皆射中程瑶的雀屏,令她情怀掀起阵阵的波涛。现实告诉程瑶,她必须冷静思考,不能再继续和高俊魁一来一往的唱酬,发展下去将会是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她欲抽身,势必欲罢不能。程瑶硬是强廹自己将要回复和诗的笔搁下来。
程瑶和高俊魁同窗共读已一年多,她看得出,他对她是真心相爱的。在他们共同切磋诗词和共审期刊稿件的时候,每次看到高俊魁那灼人的眼光,她就感受到他对她深切之爱意。程瑶对高俊魁也由好感而心生爱,但她对他爱有多深呢?她自己却拿捏不准。爱情进一步的发展就是对人生长相厮守的承诺,她思想上是否已准备好了呢?她还是模模糊糊。她的家庭背景允不允许她现在就谈恋爱呢?她思想非常的混乱。但爱情的魅力是强大的,它会刺激人感官的每一条神经,令人暂时失去理智。在爱情倏然到来时,程瑶心中就像塞着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程瑶反复欣赏着高俊魁给她热情洋溢、痴心款款的情诗,她已再无法像切磋诗词时那样去认真推敲它在格律上的毛病,而是不断揣摩它所蕴含的甜情蜜意。他的痴情令她非常感动,爱的火花不期然地在她的身上燃烧,且在不断地加温和升华,几乎要把她燃为灰烬。爱的魅力竟是如何之强大,令她无力招架,但是她又不忍心横刀夺爱,对好友陈素萍造成伤害。高俊魁说爱情是自私的,但她绝不能为一己之私去伤害陈素萍,她心中感到非常苦恼和矛盾。
程瑶已不敢再给高俊魁递和诗,怕这样纠缠下去,没完没了。晚上在学生会审稿时,面对高俊魁,她依然大大方方,毫无异样,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但高俊魁却不时向她投过灼热的眼光,蕴含着脉脉的情意。她心忐忑跳,只好避开他的眼光,低头审看稿件,或者和身旁的其他宣传干事酌商。有时,她整个晚上心潮澎湃,精神总是无法集中,甚至弄到魂不守舍。
高俊魁知道程瑶有意回避他,但在大家面前,他要保持仪态,他的表现自然没有两样。高俊魁好聪明,在一起审议稿件的都是各班的尖子,他如果情绪上稍稍有异,谁都会看出问题。此一晚,大家审议稿件到十一点,高俊魁提议大家可以回去了,但有一件事,学校副教导主任、语文教研究组组长林翔鸿病了,休息在家,他提议由他掏腰包买点礼物去探望林翔鸿老师。高俊魁说:
「我们明晚选二位代表去探望林翔鸿老师,其他人留在这里审稿。如果不是林翔鸿老师动员语文组老师抽空为《文萃》看稿,那我们要搞期刋就难于搞成。」
「应该去,代表不用选,就是高俊魁和程瑶去。」海涛提议。
「是!我赞成。他们俩最能代表学生会宣传部。」常若谷附议。
高俊魁毫无问题,他笑吟吟看着程瑶,等待她表态。程瑶大大方方地说:
「我去!没有问题。」
程瑶这段时间一直想避开高俊魁,想冷却一下他炙热的痴心,挫一挫他疯狂的举手投足,让他冷静下来。程瑶思想还未准备好,她怕坠入情网而一发不可收拾,贻害自己,还严重影响到高俊魁的前途。程瑶头脑很清醒,她爱高俊魁,但她的家庭出身、家庭处境,可以肯定地说,她不可能嫁给高俊魁。现在,高俊魁越是爱她,今后的痛苦就会越重,她婉拒高俊魁,就是对他深切的爱,不愿看到他在情网中越陷越深。
学校中,不管高中、初中,年龄稍长的少年男女同学,都在暗中谈恋爱。他们谈恋爱多是相约一起逛街、看电影,晚饭后到学校周围的岗坡林间一起散步,无人时,拉个手,甚至拥抱。他们之间沟通情意的是甜情蜜意之情话,或肉麻的山盟海誓;最多写封情信、递张书简字条,倾诉心曲。这样的谈恋爱大多瞒不过周围的同学,好快就有许多传谣散布开来。虽然散布桃色新闻的同学多是八卦,但谁想隐秘他们的蛛丝马迹,也多数不可能。
高俊魁和程瑶这样以诗词寄情、暗递款曲之男女生,几乎近于无,而且他们的唱酬诗词一来一往,是在学生会会议室几个人的环境中进行,可说是密而不宣。他们的恋情,根本不那么容易为别个同学所发觉。程瑶这样冷待高俊魁,未免太敏感、太矫情了。
程瑶阴晴难测的态度,害苦了高俊魁。在学生会审稿时,程瑶既然有意回避,高俊魁也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给程瑶以压力,他不能有任何有失君子风度的行为,令大家尴尬和造成笑话。
当高俊魁和程瑶代表宣传部去看望林翔鸿老师,在回去学生会的路上,在相思树阴影下,高俊魁拦住程瑶问:
「程瑶!我真是令你那么讨厌吗?」
「高学兄!我怎会讨厌你呢!你的爱令我很感动!」
「为什么你总在回避我呢?」
「你应该把你的感情仍然放回陈素萍身上。」
「我对陈素萍感情好,有几年了,但多是嘻嘻哈哈闹着玩,有了活泼可爱的陈素萍,确实令我生活很开心,连带身边多位要好的男女生,也过得很快乐,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我和陈素萍之间,从来没有令我有刻骨铭心的感觉。」
「既然生活感到欢乐就是最好的了,为什么还要追求刻骨铭心呢!」
「都是因为你的出现,在你身上我看到爱情的真啻,看到爱情不单是戏闹寻开心,还要有深度的爱,精神和灵魂的融和。令我转变,除了你身上迷人的蕙质兰心,或者还有其他原因就是我人长大了,成熟了!」
「我害怕,我们在栽种无花果。我的命运不好,今后可能碰到许多无法承受的困难。现在及时收手,今后就会免去承受千般的痛苦。」
「程瑶!你莫说今后,现在你冷待我,我就肝肠寸断,真不知还能等不等得到你说的『今后』的到来。」
「高学兄!你怎能这样呢!我除了和你有共同的爱好和志趣相投,其他没有任何一点值得你爱慕和追求。」
「有志趣相投这一点就够了,够我爱你终生!」
程瑶感动得热泪滚滚,她的心给高俊魁的深情融化了!
经过多天的冷静和沉思,高俊魁看得出程瑶的心境也平服了。她已度过爱情突然间到来时,所引起的惊惶失措和犹豫不决,智慧的自我调整,她人应该已恢复了理智。高俊魁不打算放弃对程瑶爱的追求,他要再度行动。他知道,对程瑶不是去说情意绵绵的情语,过份了会令她觉得肉麻和低级,最有力的武器依然是诗词,只有诗词的高雅的诗情画意,最能打动她的芳心。
有一晚,临走时,高俊魁避过海涛他们的视线,又偷偷往程瑶手中塞一张纸。她回到宿舍一看,却是一首《浪淘沙》词:
莺燕恋春临,鳒鲽情深。天涯草绿百花森。万紫千红卿独秀,迷醉吾心。
忆二载光阴,绮梦常侵。浮生难觅一知音。结伴征程偕白首,我唱卿吟。
高俊魁的词语,像勾魂的使者,死死缠着程瑶的心魂,令她彻夜难眠。她仰慕高俊魁的才华文采,更为他锲而不舍对她的苦苦追求而深受感动。高俊魁是众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他却垂青她,爱慕她,选中她,程瑶感到莫大的荣幸;她同样欣赏他,爱他,但她顾影自怜,不敢付出真实的感情。陈素萍对高俊魁情有独钟,她怎能贸贸然地在他俩之中插一脚进去呢!但是,炙热的爱情,左右为难的烦恼,纠缠着程瑶的心,令她难做出取舍的抉择。高俊魁的诗词,每一句诗情语意,都像春蚕吐出之丝,一层层的捆缚着自己,明知作茧自缚,但她依然是吐丝如故。最后,程瑶还是不能自持,依高俊魁的《浪淘沙》和了一首:
万物喜春临,蜂蝶情深。争妍斗艳百花森。拥绿倚红君任选,堪慰郎心。
醉共读光阴,倩影绕侵。感君视侬为知音。野雉何能栖玉树,难共酬吟。
程瑶上午把她的词递给高俊魁,晚上高俊魁又递给她一首新的《浪淘沙》:
莫负富春临,窗谊情深。椰风竹律谱光阴。一笑一颦留俪影,永印痴心。
独对月弹琴,夜露沾襟。冰心一片寄知音。许愿三生天为证,生死同衾。
程瑶坠入爱河,陷入情网,已经不能自拔,高俊魁的激情牵动她的芳心,令她诗兴日浓,诗情澎湃,她又在一张纸上写下步韵的《浪淘沙》:
绵笺带春临,字字情深。惊沉爱海误光阴。撩乱神旌挥不掉,侬更伤心。
奏流水瑶琴,悲泪濡襟。此身欲托谢知音。嗟奈红绳缘未系,来世同衾。
高俊魁已是欲罢不能,不断发动攻势,矢志一定要掳到程瑶的芳心。这时的程瑶,已完全取代陈素萍窃据了高俊魁的心窝。
程瑶也已完全像着了魔,不断和韵高俊魁的宣爱诗词。程瑶尽管处处婉拒,其实她是扭捏作态、欲拒还迎。高俊魁盛意绵绵、不可阻挡的爱情魅力,令程瑶失去理智,作茧自缚,藕欲断而丝犹连,她在情海爱河中越陷越深。
青年男女的情花,有了阳光雨露的滋润,就会愈开愈艳丽,愈馨香。高俊魁和程瑶的爱情,情花是开了,但能否结出情果呢?仍是未知数。那还要看有否风调雨顺的时序,是否有祥和安泰的环境,非人力所能为也!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以诗言志谱新篇,款款诗情风雅妍;
一唱一酬情不尽,诗心蠢蠢意绵绵。(先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