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之所以敢于向程齐兴哥哥打保票,只要他同意,这门亲事就能成功,林妙英就是她的嫂嫂,程瑶是有她的把握和根据的。
这次程瑶参加的水利工程是比较小型区域性小水坝。锦溪公社抽毗连二三个大队的男女青年突击修建,北坡大队和后山大队混编男女突击小组。本来毗连几里方圆那么十个八个自然村抽调出来的男女青年,并不会那么隔阂,但历来各家管各家的生活,许多同大队的人也未必认识,不同大队的人,他们更是大多互不认识。
程瑶和林妙英编同一个小组,被分配同拉一部板车,睡觉也是铺挨铺,但她俩原先并不认识。彼此自我介绍,程瑶才知道林妙英是后山大队东头村人。东头村原属于北坡乡,但土改前程瑶已到锦溪镇读初中,土改中,程瑶几乎没有回来,也没有参加什么北坡乡的群众大会,因此程瑶和林妙英彼此并不认识。林妙英询问:
「阿瑶!你是北坡村人,我怎没见过你?」
「我在村小学毕业后,在锦溪中学读初中,又到文昌一中读高中,少在农村,所以你不认识我。其实你们东头村名,我知道,但也不到过东头村。」
「啊!你还到县城读高中,你真了不起!」林妙英不禁有点托异和惊讶,高中生怎也到水利工地来劳动呢!
「我高中未毕业就回农村来了!」程瑶如实相告。
「怎不读到毕业呢?」
「我阿妈过身,经济困难就不读了!」程瑶说得很坦然。
「那太委屈你了!」
「没有什么,我本来就是农村人,回农村很自然。」
在水利工地,程瑶和林妙英一起劳动,一起生活,很快就建立起深厚的姐妹情谊。当林妙英知道和她同拉一部板车的妹妹程瑶,竟然是个高中生,她心中顿生敬佩。林妙英总是争着拉车,让程瑶和其他人一起挖土装车,处处关照程瑶。
在程瑶眼中,林妙英是个朴实坦率、心地纯良的好姑娘,她读过二年初中,也算是有文化的农村姑娘。林妙英表面上言语不多,文静含蓄,但看得出,她的人生履历并不浅,她对人生世故也自有自己的见解。
林妙英对姐妹们热诚率直,心地纯良,安份守己,她无随便和不熟识的男青年交往,更不会和其他人嘻哈笑闹癫着玩。由于林妙英长相好平凡,身材又矮胖,不引起其他男生的垂注,她也没有什么风头。
林妙英劳动勤劳卖力,从不计较,是个强劳力。编同一部车,林妙英天天都争着拉车,程瑶觉得过意不去,她说:
「英姐!你歇歇,我来拉车。」程瑶提出由她来拉车。
「我不累,你在这里装装土。」林妙英笑着对程瑶说,「我是姐姐,力气比你大,我拉
车,你装土,大家百出力。」
林妙英眼中的程瑶,为人谦恭,态度随和,毫无架子,对一般看来年龄相若的姐妹,她均以「姐姐」相称,并不因为自己多读几年书而瞧不起其他姐妹。林妙英对程瑶不由心中肃然起敬,她能和程瑶一起劳动和生活,就感到非常的高兴,她把程瑶当作自己的妹妹,她以认识到程瑶为荣,是人生之幸运。
有一晚,林妙英忽然很认真地对程瑶说:
「阿瑶!我想和你结拜为金兰姐妹,你会同意吗?」
在农村,作为地主阶级的子女,只有受别人的歧视,许多人甚至耻于为伍;难得林妙英一片热诚,主动提出要和程瑶义结金兰,令她非常感动。程瑶毫无疑虑,马上答应:
「好呀!我都没有姐姐,就拜认你为姐姐。」
「能认你做妹妹,我心中非常高兴。」林妙英激动地说。
林妙英和程瑶这对金兰姐妹,不需什么仪式,在工地一起劳动的众多姐妹中叫开,就成为事实了!
林妙英比程瑶大几岁,她突然记起,几年前东头村原属北坡乡,她也多次到北坡村参加群众大会,记得北坡村姓程的好像只有一家,北坡乡政府就设在程家大院,土改时程家评为地主。后来东头村并入后山高级社,公社化后为后山大队,此后,林妙英没有再到过北坡村,那里的情况她不了解,没有什么事情她也不刻意去过问。
林妙英和程瑶义结金兰,彼此什么都能坦诚交谈。在休息时,林妙英问程瑶:
「阿瑶!以前我村属北坡乡,我也到过北坡村参加群众大会,只知道有一个程家大院,不听说还有姓程的人家。」
「北坡只一户姓程,我就是程家大院的后人。」程瑶淡淡地说。
「呃!你是程家大院的后人?」
「不,应该说我是北坡村姓程的,现在住程家大院的已没有姓程的人。」
程瑶很认真地纠正林妙英语句之错误,神态又是那么轻松自若,林妙英很钦佩,不由也美美地笑起来。土改时程家是地主,自然乡里乡亲都会知道地主家庭的情况。林妙英追忆起来,她说:
「你家里应该有婆婆、你妈妈,现在各人都好吗?」
「阿婆大妈都已过世。」程瑶如实地回答。
「她们受过许多苦。」林妙英甚表同情。她看看程瑶,又关切地问:「我记得,你家应该还有一位哥哥?」
「是!阿哥叫程齐兴。」
「嫂嫂呢?」
「阿哥还没有结婚。」程瑶慽慽地说。她瞄瞄林妙英,问:「你认识我阿哥吗?」
「见过。他好吗?」
「多谢关心!哥哥身体好好!」
「其实,我家比你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爸爸逃去台湾,我家是反革命家属!」
林妙英不由深深叹气!又说:「开会时,五类份子都在一起,就认识了!」
「英姐!你岁数也不少了,怎还在妈妈身边?」程瑶大胆问到令人尴尬的婚姻问题。
「我家境也不好,所以一时也嫁不出去。」
多次交谈后,程瑶知道林妙英对自己婚姻的阻滞,内心充满惆怅和怨气。她家庭同为五类份子,受管制,她比程瑶还大几岁,但长相不标青,摽梅将过,尚无婆家,她不时不在为自己的终生兴叹。
林妙英知道程瑶哥哥程齐兴,年龄应该比她还大一二岁,至今尚未结婚,一定是因为家庭是地主,林妙英脑中突然把自己和程齐兴连起来,但她不能向程瑶毛遂自荐,她在观望,看程瑶会不会再提到她哥哥程齐兴的婚姻问题。
程瑶摸清林妙英的内心奥秘,就对她寄以希望,有一次,她单刀直入地问林妙英:
「英姐!你嫁给我齐兴哥哥,当我嫂嫂好吗?」
「阿瑶!我们已是金兰姐妹,再做姑嫂当然可以。但是,你哥哥愿意娶我吗?」
「我阿哥一定会同意。」
程瑶高兴得一下把林妙英抱到怀里。但是,程瑶很快清醒过来,她幽幽地说:
「但是我阿哥还戴有『坏份子』的帽子。」
「我有一个哥哥也戴有坏份子帽子。你家是地主,我家是反革命。你哥哥只要表现好,就可以摘掉帽子;但是,台湾不解放,我家的反革命家属的帽子,恐怕一辈子也摘不了。」林妙英说时无限感慨。
程瑶感到非常高兴,她激动地说:
「英姐!你不嫌我哥哥还戴有坏份子帽子,我就非常感激你了!」
「我还要告诉妈妈,得她的同意。」
「你多说两句,伯母会同意的。」
「你也勿高兴得太早,你还没有问过你哥哥,他能看中我吗?」
「我敢打保票,阿哥一定会同意。」程瑶喜不自胜,一派欢悦。
程瑶什么时候都没有忘记为程齐兴哥哥寻觅嫂嫂的事,这是北坡村程家急于燃眉之大事。哥哥人太老实,加上阶级成分的政治枷锁,人更自卑,叫他自己去讨好姑娘,谈恋爱找老婆确实艰难,因此,程瑶从学校缀学回农村后,她就一直费苦心为哥哥寻觅嫂嫂。通过江秀媚嫂介绍,试过多次失败,程瑶并不气馁。
想不到,程瑶在水利工地给她碰到林妙英,她察言观色,看中了林妙英,一说就合,林妙英竟然很爽快地答应程瑶,她愿意嫁给程瑶的堂哥哥程齐兴,并不嫌弃程齐兴戴有坏份子帽子,这是最大的突破,令程瑶喜出望外。
水利工程结束回来,程瑶将林妙英带回程家,让她和程齐兴哥哥直接见面,希望能够一见钟情。程瑶观察,程齐兴哥哥和林妙英,一见面彼此就已心中暗许,这门婚事几乎可以说,成功在望了。这就是程瑶敢在哥哥面前打保票之依据。
程瑶的不懈努力,天赐一个绝佳的机会,让她物色到一个理想人选,这一回小姑觅嫂能否一举成功呢?程齐兴能娶到林妙英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岁月蹉跎历苦辛,时来万物俟回春;
伤心岂是君孤苦,尚有天涯沦落人。(真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