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兵头过来和市长握了握手,大概向他介绍了一下来此的目的,然后依次看了马达姆佛兰新娜、肖老黑和齐少华的身份证明。齐少华听见那宪兵头向佛兰新娜道歉说:“巴拉当、巴拉当”。
市长喊过来一名在附近观望的小男孩,从房子里拿出一个暖瓶交给他,让他去一家咖啡摊上买咖啡招待宪兵。小男孩也伸出手来向市长要烟,市长在他小屁股上踹了一脚,小男孩便笑嘻嘻的去了。
宪兵头在圆桌前坐了下来,跟市长介绍外面的情况,七名宪兵便站在芒果树的阴凉底下谈论着什么事情。其中一名向齐少华做了个抽烟的姿势,齐少华掏出自己的香烟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宪兵们便和齐少华熟悉起来,凑近过来向他打听“中国功夫”,居然都说中国名词的发音。
佛兰新娜向齐少华做了个眼色,也不管宪兵里面是不是有人听得懂,就对齐少华说:“他们不懂礼貌,把我们都当做了盘查的对象,不是朋友,你可以不理睬他们。”自己在一边冷冷地看着这帮宪兵一言不答,神情冷漠。
有两名年轻的宪兵大概是迷恋她的美色,嬉皮笑脸地过来跟她搭讪,却见她偏侧着身子正眼也不看他们一眼,嘴里发出“啊啊”两声,极不耐烦的样子。俩宪兵讨了个没趣便怏怏地走开。
小男孩买回来咖啡后,市长给八个宪兵每人倒了一杯。宪兵们喝完咖啡,便和市长道了再见,便起身去了后面的宪兵驻地。就在市政府的办公室平房后面不远的地方。
市长带着满脸的激愤,冲着肖老黑和马达姆佛兰新娜又说又嚷。肖老黑翻译给齐少华说:“这小子来脾气了,说这些宪兵个个不懂礼貌,竟然来查他的客人——知道吗哥们,昨天咱俩刚离开,马拉加唯一的银行被人抢了,劫匪们都蒙着头,但还是被人认出来了,说是现任总理希拉的弟弟带着四个人干的,都有枪,打死了三个保安,还有两名职员,才抢走了不到四万……这帮傻B,大清早抢什么银行……说是逃进山里来了。他们是来追铺的。你看有戏吗?”
佛兰新娜也和市长饶有兴致地谈论着同样的话题,还特意向齐少华形容一下被打死的银行职员的惨状,告诉他劫匪是冲着死者们的头部开的枪。但无论她怎么形容,齐少华从她的神情上仅仅看出了少许的好奇,并没有丝毫的惊恐,远不及初见宪兵之下无意中做出的反应强烈。
齐少华忽然想起了镇北二十公里处的中国医疗队设的医疗点,便问佛兰新娜:“这里面不是有中国的医疗点吗?进来杀人的劫匪,会不会去那里抢劫呢?”
佛兰新娜向市长复述了一边同样的话,听市长解释说:“劫匪也是人,也分得出谁好谁坏——这里面从来没有谁来找过你们医疗队的麻烦。要是连中国医生都抢了,回家去他的爸爸妈妈、亲戚朋友也不要他。山里人听见中国人的名字,就像对他亲爹一样尊敬。如果这里有中国人出事,除了你们自己的人给自己使坏,马国人是不会对中国人使坏的。”
肖老黑翻译给齐少华听,也禁不住又骂两声“王八蛋”;佛兰新娜对齐少华连连点头,证明市长的话是对的。
想起医疗队,齐少华禁不住想到时时惦念着的林丽,正坐在椅子上出神,却见那个早晨去旅馆叫他们过来的小男孩又来转了一圈,市长叫住他后嘱咐了几句,那小男孩便又蹭过来向齐少华要烟。市长从自己的风衣兜里掏出来给他两支,小男孩便一蹦一跳地去了。
肖老黑神神秘秘地告诉齐少华:“这货真的把咱们当朋友了,什么秘密也往外倒。这不,打发小家伙去找什么人去了,说让咱哥俩开开眼界。”佛兰新娜也对齐少华说:“山里面有很多怪事的,你们中国人没有见过,听到了也不会相信,但真的存在。市长在和你的朋友说马国很多地方都有的‘乃个低温超度’,你朋友告诉你了吗?”
齐少华听后转头问肖老黑:“什么叫‘夜魔儿’?”
肖老黑一愣,反问他道:“什么‘夜魔儿’……”但随即反应了过来,笑道:“不正说这事儿吗?他说是‘夜妖’,谁跟你说是‘夜魔儿’?扯来扯去是一回事儿……他要让咱们见识一下这一带的邪乎玩意儿——“新机王丝怒意”。你问问你的妞,是不是这麽叫?”
齐少华转过头来便问佛兰新娜。佛兰新娜却不正面回答他,对他说:“市长的话多是对的,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他告诉你们一些事情,已经把你们当成了朋友。马国的落后地带还很原始,存在很多阴暗面,国家是不会对外说这些的,和艾滋病数量,都是国家秘密。但是你们已经进来了,一定要知道这些。如果不知道,你们遇到一些事情,政府、宪兵,都保护不了你们。比如‘开拿包’,这山里就有。你问问市长,他在这里工作,比我要知道很多。宪兵只是在市镇的附近,山里面是不敢去的。”
一边替齐少华向市长问了几句话,齐少华听到她反反复复提到“劲舞按”。就见市长频频点着头,又转而向肖老黑大谈特谈。
正在这时,却见被市长打发了去叫什么人的那个男孩已经回来,正向这边走过来。小男孩的身后,跟着一名三十岁上下的马国男人,精瘦高挑的个头,满是皱纹的一张黑脸,眼白毕露的一双超大的眼睛,头上戴着一个形状像桃子的草编帽,帽檐紧贴着帽身上翘,像是夹住桃子的两片桃叶,那里面又插着一只烟卷。
不等他走到近前,肖老黑便向齐少华使了个眼色,说:“别跟他握手,小心他害你……”同时自己又半信半疑的补充上一句:
“夜妖之子——就这德行?”
马达姆佛兰新娜看见桌上的东西,低头微微的一笑,便扭头去看广场那一边,有意不参与和市长的讨论。
肖老黑却掩饰不住满脸的好奇,拿起一个凑到眼前细看了半天,举在手里对齐少华笑着说:“这屁大点东西,你能看出它有什么邪门吗?”
齐少华接过来掂了掂重量,又细细端详一下,见这东西比板栗皮薄、颜色更黑一些,形状也浑圆一些,肉眼看上去,倒像一个什么树上的果实。凑近鼻子嗅一嗅,能闻见微微的苦辛味道。
肖老黑对此物显然有着极大的兴趣,这时顾不上向齐少华多做解说,低下头数数小筐里的东西,和新来的人讨价还价大半天,然后掏钱将那一筐的东西买下。克里斯多夫市长显然特别赞成肖老黑的决定,迫不及待地抓出去一把,喊马莲娣过来接了过去,嘻嘻笑着拿回屋里。
肖老黑又抓出来一把,将手伸向马达姆佛兰新娜,是送给她的意思。佛兰新娜笑着嗔怪的瞅他一眼,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肖老黑手里抓着那一把黑板栗一般的东西,仰起脸看看四周,自己嘻嘻哈哈地笑个没完。
齐少华忍不住问他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肖老黑一边促狭的笑着,一指佛兰新娜,对齐少华说:“这事儿你得问她——她比我明白,还能教你怎么用。”
齐少华一想说的也是,但又疑惑他连什么东西、怎么个用处都不知,居然全买了下来;肖老黑到底是肖老黑,行事处处透着不可思议和荒唐。齐少华看他刚才数钱,不下上千元人民币的比例,心里骂他纯粹有俩钱烧包。
克里斯多夫市长这时正在眉飞色舞的向马达姆佛兰新娜讲述着什么。佛兰新娜听得也津津有味,但一双秋波荡漾的美目时不时在齐少华脸上扫过,当见到他拿着肖老黑送过来的东西没了主意,便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告诉他这东西的名字说:“乃个低温超度”。
齐少华唯恐听错,又让她重复了一遍,才明白令肖老黑紧张兮兮了半天的“夜妖之子”不过是这麽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玩意。当下撇了撇嘴,将手里的“夜妖之子”扔到了桌上。
肖老黑正在饶有兴致的听市长唾沫星横飞的大事演讲,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瞪他一眼,说:“哥们别不当回事,我正听这小子掰嚯呢,弄明白了告诉你……可说好晚上一人一个——那俩阿拉伯妞,嘿,让你知道知道马国的好东西,管教她姐俩下不了床……”说着又向佛兰新娜瞥了一眼,露出沉吟的神情。
市长忽然看见前来给他们卖这筐东西的男子站在一边没走,挥手打发他离开。然后绘声绘色的给他们讲起这东西的来历。
——山区地带原居民的生存条件极其恶劣。流行猖獗的疟疾、横行肆虐的强盗,构成了原居民安居乐业的严重威胁。恶劣的交通条件和极度贫乏的国力,使得国家政府部门对这一带的管理无能为力。而优渥的原始植被,偏偏又让山区地带草原茂盛、成为举国首屈一指的饲养圣地。
——连绵无尽的草原连山带岭,青草葳蕤,为牲畜提供着无尽的饲料。但是,由于山区的封闭和落后,治安严重恶化,自生自灭的原始经济模式使得这里民情浇薄、风习恶劣。漫山遍野的牛群,一直是强盗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源泉,原始饲养圣地充满着贪婪shalu的xiexing。大自然对这一原居群的优渥赐予不仅仅未能使他们享受到富足与安乐,反而让这一处芸芸众生在这种残暴的相互掠夺中进入欲罢不能的恶性循环。抢掠,shalu,成了这里的家常便饭。而那些无孔不入的强盗在这里凭借了深山密林的掩蔽,更是如鱼得水、肆行无忌,时不时杀人越货,到处搅起血雨腥风。马伊起的六名宪兵仅是在这里形同摆设,根本无力禁制山里穷凶极恶的强盗。
出了马伊起镇,周边的村庄夜夜能听见邻村遭遇强盗的呼救之声。残暴的shalu、抢掠,在夜幕掩盖下世世代代永无休止的延续。村民们的对抗,和强盗们抢窃杀人的恶行共同向你死我活的地步升级,永无休止的争斗使得山区地带人口锐减。尤其是身强体壮的男性公民,出了大批死于恶性疟疾,还难免在和抢劫他们的强盗的对抗中惨遭shalu。
朝不保夕的生存模式给山区居民以极大的生存压力。而单调枯燥的山中岁月,又使得这里的生民了无生趣。其生也哀、其死也苦,本来就尚未与现代文明结缘的山里原居民的幸福,除了完完全全依靠开发那种大自然赋予人性中原始的快乐,还能有什么奢望?
食色,性也。
此“性”绝非中国老圣人赐予自己的东方后代的专利“特性”,而是天下地球村儿女的芸芸共性。
有幸在疾病和强盗们的魔掌里暂时挣脱出来的山里男人,除了享受一下女人肚皮上的“性福”、实在找不出其他欢乐来安慰一下随时可能走到尽头的生命。
由于性别比例的严重失调,山里的女人自然把能够赐予自己幸福的男人视若珍宝。为求一夕之欢,主动投怀送抱,是山里女人的风格;而在男性资源匮乏的窘迫中你争我夺、插足touqing,又是女性世界追欢逐乐的主旋律。于是,yin奔苟合、钻天打洞,必然成了山中居民们生存正剧中的主旋律……“一个茶壶几个碗”的婚配形式,不仅是世袭的传统,而且必将一代代的传承下去。虽不至于发扬光大,也绝非大倡女权的政客们所能令行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