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杞子林,再有二十里便是小凹山,临溪望见,小凹山上有一座寺庙,心生欣喜,脚步加快了些。
  约莫三、四个时辰,到了那寺庙跟前,一走近才发现,原来是个尼姑庵——白花庵。“不知尼姑庵能不能进呢。”临溪累得边用手捶着腿边道。
  只见门上有副半新半旧的对联,临溪念道“树亦人矣虽风堕,人已树矣守旧门。”再看横批“静观其变。”
  临溪道“想必书这联子的人该是个执着之人,执着,且淡定。”临溪摇摇头,因见天色沉默,又太渴太累,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直接推门进去。
  临溪推开大门,原来这白花庵里面是另一番天地!虽说庭院不大,但红柱金佛一样不少,黄土泥院,绿苔石墙,佛家幽静气派浑然天成,比起城里的金蝉玉堂,倒是这里的自然妙象,更像是‘佛门清净之地’。临溪走进一看才发现,原来大佛下还有个续着头发的小尼姑跪在蒲团上念经。
  临溪上前行佛礼,道“小师父,我是过往的行人,因天色太晚,行路着实不便,不知贵地可否行个方便,借宿一晚,万分感激。”
  原来临溪看见的这小尼姑就是林海的心上人——梁静心。她是盲人,自然看不见临溪行的佛礼,但耳朵却是十分地灵敏,早闻见有人推门不请而入,静心以为进来的是个无礼之徒,却见临溪的一声招呼,还算有礼,静心起身,行佛礼,道“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
  临溪细看,这才看见,原来眼前这个清如翠松,静如止水的小尼姑虽眸若碳墨,但却是个盲人。
  临溪欲跟在静心身后走,却闻见一声“静心,有客来访,你都不告诉师父一声吗?”
  眨眼功夫,只见从里面出来个人,看她模样:人生龙眼,炯炯如金星,着得皂袍,仆仆若行风;四方长瓜脸,五官组乾坤,七指拂尘攥,正义八方伸。
  此人便是静心的师父——人称‘七指罗刹’亦树师太,这白花庵便是她建的,静心亦是她唯一的弟子。
  亦树一出来,便盯着临溪不放,拂尘一挥,把临溪唬得一怔。
  亦树先把静心扶到凳子上坐下,转身才问临溪“施主有事?”
  临溪本是劳累缠身,但看这师父对她毫无善意,顿时便胆怯了,“我……借宿……”临溪看这亦树师父,越看越害怕。
  亦树“敢问施主如何称呼?”
  临溪“免贵姓安。”
  亦树“安施主,小庙简陋十分,往日向无客人来访,客房冷清,斋菜粗淡,我师徒二人平日里又是各自有各自的忙碌,恐怕……”
  临溪“不碍事不碍事,我什么也不挑,也不会打扰二位的修行,我只简单住几日。”
  亦树“那便好,安施主在本庵借宿,也是本庵的荣幸,施主且请随贫尼来。”
  临溪胆惊,但时已薄暮,再走便没了落脚之地,恐怕走就要走一夜了。
  临溪又惊又喜,这师太好歹留下了自己,仍旧不胜感激。
  临溪问“敢问,师太如何称呼?”
  亦树“贫尼法号亦树。”
  亦树领着临溪往佛堂后面走,出了佛堂,便是一个小院子,亦树道“小庵客房不多,只有两间,施主随意挑一间罢。”
  院子内一共四面,南是佛堂,北是亦树与静心的住处,西是厨房,东则是两间客房,临溪随意挑了一间,亦树道“施主,厨房里有茶水有饼,一切请施主自便,贫尼还有事在身,还请见谅。”
  临溪赶紧道“谢师太。”
  二人互相行了佛礼后,亦树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临溪困乏,亦进了房间,见这房间里还算干净,打开被褥,临溪倒头便睡。
  一宿宁静。
  次日,一早,临溪起来,洗漱后,到厨房里,见放着糙饼,还有壶凉茶,临溪打开茶壶一看,却是壶雅香四溢的菊花茶,临溪吃了个糙饼,饮了两碗菊花茶,半饱半足,闻见佛堂里不知何时竟响起了木鱼声,临溪闻声过去,一看,却是昨晚那个看不见的小尼姑,临溪记得,亦树唤她名字是——静心。
  临溪“静心师父好。”
  静心笑“施主有礼。”
  临溪“静心师父,现在是什么时辰?”
  静心笑“寅时。”
  临溪不解“静心师父笑什么?”
  静心“施主莫要再‘师父、师父’的叫我了,听上去像是挖苦我,你叫我静心就完了。”
  临溪笑“是敬重,全无挖苦的意思,既然你开口,我便尊重你——静心。”
  静心“敬重?小小人儿一个,三日不出门,三里无人识,你敬重我作什么?”
  临溪“我敬重你小小年纪‘遁入佛门,绝得红尘,静若止水,修如仙人’。”
  静心笑“过奖了,我不过是师父养大的,不入佛门,又去哪儿呢?‘静若止水,修若仙人’,这评价太高了,我还承担不起,待我再过几十年之后吧!至于‘绝得红尘’,我正身处红尘,如何绝得?”
  临溪好奇“你……?”
  静心“我有一个红尘知己,他比我大四岁,有些憨傻,但诗意浓情,只是他师父把他管得严,平时他出不得门,我们只能用书信来往。”
  临溪又忆起如意……
  静心突然开口,将临溪的回忆打断,道“我年龄小,才十七岁,你一定比我大吧。”
  临溪“我二十三岁。”
  静心“那我叫你姐姐吧。姐姐,这里后面有个小山,我和师父有时候会去种些菜呀、花呀的,但两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现在好了,你来了,有空的时候,你可以跟我去种菜、种花吗?”
  临溪笑,点头“愿意。”
  亦树把临溪留在庵内,见她早睡早起,尚算安分,只心里总对临溪不放心,亦树心下道:她的确是个凡人,但缘何浑身带着股凡人不该有的味道?着装怪异,神色怪异,看来,我还需仔细看看她,查明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若果真是邪魔魑魅,看我不一手解决她!
  自从看见了三童丧命的那一幕,汾雀就再也没敢走出屋门半步,她深晓这事中的厉害道理:那个人不会轻易罢手的,那人连三童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杀了我这样一个女孩子子简直太容易了,只怕是我死的那天都没人发现,惠母根本不会理我的,惠母除了那三个魔头之外谁都不理,现在那三个魔头死了,那我更不会有活路了!……想到这里,汾雀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只可惜了自己大好的青春和曾经历经风霜的修炼了。
  “辛将军,前堂第三拨巡逻完毕,各个大门有六名士兵把守,各个小门有四名士兵把守,此时是一更天,于一刻后将准备第四拨巡逻兵。”
  “嗯,后堂有我在,减少一半的人回去睡觉吧。”
  辛——将——军——
  汾雀听见这三个字,就好似见着救命的人一般。
  她噔噔跑下了楼,见辛囚咬一个人站在哪里,便壮了胆子,走过去。
  “将军……”汾雀轻叫了声,虽白天的事还心有余悸,怕辛囚咬记仇,但又想想,此时除了他,也别无法子了。
  辛囚咬回头一看,原来是她,心里顿生欢喜,但想想白天的事,却不得已将笑容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辛囚咬“是你,有事?”
  汾雀心急如焚,“将军,我知道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很对不起你,可我现在真的有事求你,知道将军不是个记仇的人,眼下只有将军能帮我,你若不帮我,恐怕我就活不了了。”说着,竟当着辛囚咬的面哭了起来,辛囚咬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心下想到她定有不得已的事,即把她拉进了一个避处,递上了块锦帕。
  辛囚咬“别哭了,有什么事你说吧,帮不了的我也会尽全力的。”
  汾雀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把声音放低,道“我今天看见三童死了……”一句话刚说完,辛囚咬赶紧把她的嘴捂上,也压低了嗓子“嘘——这件事我也知道,只是还没有查到真凶是谁,不敢张扬,我打算明天报告给城主的,我说没事,你要是先说了,城主难免一气之下杀了你!你别轻举妄动。”
  汾雀听他说完,用力掰下了他的手,道“我是说我看见真凶了。”
  辛囚咬问“你看见了?”心里明知道就是花下鬼,又赶紧问“那人长什么样子?”
  汾雀“那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着件白色的长褂子,白白净净,书生模样,可为人却很是凶狠……对了!他看见我了!他看见我了!他一定会找机会杀我的……还有惠母和刑城主,他们没一个会放过我的……怎么办辛将军?只有你能救我了……”汾雀说着又哭上了。
  辛囚咬听完,不禁心凉了半截,听汾雀说的‘书生模样’,长这样的太多了——吹萧的冯桎风,碧舟山的徒弟林海、白河和如意,哪个不是这样的?连自己脱下这身盔甲也是那个样子。这又怎么指证花下鬼呢?
  “噢……!我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和外人私通,原来是辛大将军呐!”
  这一句登时把汾雀和辛囚咬唬得够呛,汾雀赶紧躲到了辛囚咬的身后,辛囚咬道“明人不说暗话,出来!”
  “生气了?开个玩笑而已嘛。”桂树后面一个男子的身影慢慢地挪过来。
  汾雀“这是谁?怎么走路是这样子?”
  那人走近时,辛囚咬才知道,原来是如意。
  只因如意受了板子,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走起路来似腿有病。
  辛囚咬即过去低声跟如意道,“如意你可不要太过分!你以身试法——私自出城的事我都替你盖下了……”
  如意道“你少扯旧账!我有说过我要声张吗?我可没某人那么小气。”
  辛囚咬“说,你都听见什么了?”
  如意“我听见什么‘好哥哥’、‘好妹妹’,还有什么‘爱死你了’、‘想死我了’……哎呀,是‘恶心死我了’才是。”
  辛囚咬照着如意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快滚。”
  如意疼得龇牙咧嘴,本来一百个板子撂下还没好,辛囚咬现在故意碰他旧伤,如意捂着屁股,气道“小器鬼。”
  汾雀见如意走远了,扯了扯辛囚咬的衣服问“真的让他就这样走吗?他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吗?”
  辛囚咬笑“没事,就算听见了什么他也不会说的。”辛囚咬怕的是如意回去跟白河和林海浑说他和别人幽会。
  汾雀“那我明天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