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囚咬“你们要是不说,我如何救?”
  这一句,白河、林海都笑了。
  白河“当我们是小孩子?我们若知道、并说出如意身处何地,你便会立即去把如意拿回来,翌日处决,兴许,拿如意时因为如意反抗,当场处决?”
  辛囚咬“我何时说过假话?”
  白河“这次不一样。”
  辛囚咬沉默片刻,道“你们如何信我?”
  白河“怎么我也不信你,不如先让我和林海把如意带回来,如何?”
  辛囚咬“白河,你别太过分。”
  林海“知道辛大哥你人缘好,不愿看见如意有事才来找我们的。白河,他已经够给我们机会的了,不要再讲条件了。”
  白河不依不饶“不行!他这是在求我们,你忘了他是如何跟那个女人在大殿上冤枉如意的了?他是怕自己良心过意不去,才如此好心。”
  辛囚咬“那好,白河,就依你,只是,我只限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和林海若不归城——别忘了你们的师父还在牢里。”
  辛囚咬言罢便走。
  林海看着辛囚咬走远,跟白河道“他这是怎么了?”
  白河看着辛囚咬的背影,心里恨道:想背着我做见不得人的事,没那么简单,我定要握住这件事情的首尾,看你到时这半路出家的和尚,如何念得好经?
  林海回头还要睡时,却猛地发现“师父不见了!”白河亦跟着回头,看时果然不见了碧舟山,急忙跟着喊道“来人!来人!……”
  一步兵过来,道“知道了,你们师父被将军带走了。”
  白河、林海相视,知是辛囚咬为了师父好。二人会心一笑。
  不多时,地牢头目突然将白河、林海送出了地牢,出了地牢走不远时,二人左顾右盼了一番,发现四下并无人,二人脚步加聚,从后门顺利出了城。
  城楼上辛囚咬看着他二人一举一动,走不远处,上了辆马车,往西直奔。
  菊城外本也是花团锦簇、香气四溢的,菊城内外菊花遍地,但不想,此时的菊城外的菊花却都有了枯萎的模样。
  马车上,林海提议去白花庵,道“因天色渐晚,若到六音城时恐怕早关了城门,再无住处,你就先将就一晚吧。”
  白河知林海是想借机寻人,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便同意了,只道“只过一夜,明早便走。”
  白河这是第一次去白花庵,在他的印象中,白花庵约莫是坐落在繁华地段里香火不断的一普通庙宇,里面来往的都是高官侯爵,富商少爷,郡主丫鬟,夫人小姐,云云总总——似乎和韶轩盏差不多,只是韶轩盏是夜里的,明勾当;而白花庵是昼里的,暗行为;最重要的,里面有着许许多多的小尼姑,一个个嫩如雏禽,羞羞答答,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张口闭口的念着‘阿弥陀佛’,不然,林海又怎么会如此着迷呢?想来,那梁静心合该是那群尼姑里最撩人的了,把林海的魂儿都勾走了。
  白河越想越皱眉,他只求那群印象里的尼姑们不碰自己就好了。
  “白花庵到了。”马夫提醒。
  白河先下了车,林海付钱后下车。
  看见眼前的这派景象,白河不禁哑然,这和他脑子里的白花庵全然不同——“这白花庵几乎坐落在荒郊野岭里了!”白河惊叹。在周遭寂寥的孤山哑水之间,唯有它尚存一丝生气,亏得现在是白天,若是晚上,白河怕是会以为自己和林海被马夫拉到了某个坟地。这里面根本没什么‘高官侯爵’、‘夫人小姐’,最起码连个扫门口的尼姑都没有,因为它的门压根就是关着的,一个破得不能再破的木门,裂了好几道口子,最难看的是,上面还插了好几朵菊花,再看看那门上的对联“树亦人矣随风堕;人已树矣守旧门。”且看横批“静观其变”。
  白河赞叹“好一个‘静观其变’。不知是出自谁人之手。”
  林海“这里面就只有静心和她师父亦树师太,静心看不见,不能写字,当然是她师父写的了。走,进去吧。”林海说着便把门推开了。
  看着这门上的菊花,林海笑笑,他知道,定是静心无聊时插上的。
  进了庵内,看见里面的布置还不错,白河才有了些正经寺院的感觉,只是听林海说这里面只有静心和她师父,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苦笑,欣慰的是林海并未被浮世所迷,自己长久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苦笑的是,林海的眼光也未免太普通,这庙宇如此破败,里面还会有什么人物?
  白河四下瞧看着,林海则找着静心。林海见佛堂内没有,便晓得了。
  白河“亦树师太在哪,我们是否该先跟她打声招呼?”
  林海“也是。”说着便往佛堂后门走,果然看见有个人。
  白河也出了佛堂后门,现眼的便先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东西面还有几间房,院子里有棵一人高的杏树,杏树旁一个老尼姑在打坐。这老尼姑见有人来了,即睁开眼瞧看。
  且看这尼姑长什么摸样——虽然戴了个帽子,但她颚骨极高,这便是白河最忌讳的克夫相;还有她眉短且重,师父说过,这种人心思极重且心狠;更有她长了一张四方脸,肩宽手长,分明就是个男人相,却长在一个女人的脸上,这种女人,避之为妙。
  林海见她,先迎上笑道“亦树师父好。”
  至中午到了这里,直到傍晚,满天红霞。
  “菊乃花之君子,宋代史铸曾说‘东篱黄菊为谁香,不学群芭附艳阳’……”
  看着林海头头是道地讲着他的菊学,白河到有几分别样的感觉,原来,林海的白花庵与他脑海里的白花庵截然不同,原来这静心也不是他所想的那种人——却是这样一个温暖、安静的女孩,更没想到的是,她才这么小,又是个盲人。可看着林海,好像这里才是林海的家,而他在菊城的那么多年倒似在借宿一般。
  到了这里不久,林海先把白河介绍给了亦树师太认识,然后又看见了静心,他虽兴奋、虽高兴,但还得安安分分地好好介绍白河。终于完成了这‘任务’后,属于林海的时刻才到来,但是,静心要他们先吃饭,要待他们先休息好了,其它再议。
  “林海哥,要开饭了,客房里有个客人,你帮我把她叫出来吃饭吧!”静心道。
  林海应了,边走边想:这到底是谁?借宿居然借到白花庵来了!估计,要么是个穷苦不堪的人,住客栈实在住不起了,才会住在这里;要么就是有人居心不良,想打静心的注意!正好现在自己也可去找那人,干脆看看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海推开了客房的门,彬彬有礼道“打扰了……”一句话不过刚露了三个字就像石子一样生生地卡在喉咙里,林海愣了半天,又慌神慌了半天,细细看眼前这人,见她身着的是庵里的皂衣,头发只在后面拢起一半,抬头看见林海的一脸诧异时,亦是一头雾水。
  林海惊道“安临溪?你怎么在这?!如意呢?”
  安临溪“你是谁?”
  林海心急如焚“我问你如意呢?”
  临溪诧异“他?早就走了。”
  林海“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了?”
  临溪面对林海的质问一脸茫然“有段时间了,三、四天了……”不待临溪说完,林海几步进屋,急道“也就是说——这两天你都没遇见过他?”
  临溪点头。
  看着林海的满目的阴愁,临溪诧异“你,认识他?”
  白河轻步进来,一见到临溪,亦是不小的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临溪见他二人言语驴唇不对马嘴,疯言疯语,干脆转过头去,不予理睬。
  白河纠缠“你在这儿,那如意呢?”
  林海“她这两天都没跟如意照过面。”
  白河“那如意……?”白河心里方才明白过来,便转了话头,道“算了,那么大个活人丢不了,饭已经备好了,过来吃饭吧。”白河言罢便走,林海亦走了,临溪见他二人走远,把门关得实实的,拴上了。
  饭桌是,林海给静心递了双筷子,笑“人齐了,吃饭吧。”他帮静心盛好了饭,摆好了凳子,欢喜地坐在了静心旁边。
  白河“师太怎么不出来吃?”
  林海“师太早上和晚上都是不食的。”
  三人吃得斋饭,只是简单的糙饼,菜是豆腐干、白菜,饭后还有些静心亲手做的菊花糕点。
  静心“姐姐坐哪里了?怎么半天也不见你动筷?”
  林海诧异“哪个姐姐?”
  静心“就是客房里的那个姐姐呀,我叫你去叫她吃饭,你没去吗?”
  林海与白河对视一眼,道“噢,看我这记性,都给忘了,我现在就去叫她。”
  静心“那你可要快些,菜都要凉了。”
  林海箭步到了临溪的房门前,敲门,道“出来吃饭吧,静心等着你呢。”
  屋内无声。
  林海“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能听得见,其它的事其它时间再说,现在是静心要大家一起出来吃饭,我见她管你叫‘姐姐’,你若连她的话都不听……我也无话可说,随你吧。”林海念在临溪与如意有些瓜葛,不好稍有为难。
  临溪到底出来吃饭。
  四人入座。临溪坐在了静心和白河中间。对于静心倒是好说,她心里是什么事都没有的,但他旁边的白河可不是了,临溪以为白河会和林海一样的问东问西,可是,白河没有,一顿饭下来只是装作没看到,静心看不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第一次见白河,以为他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便也没放心上。
  此时的夕阳走得急,似乎是怕遇见了月桂与星辰。趁着它苟延残喘却不慢一步地走,饭桌上的四人把饭吃完了。
  晚饭后,临溪便匆匆回屋子里。院里还稍有些余辉未尽,林海正和静心收拾着他和白河晚上的住处,白河则独自坐在院子里,眼睛一直盯着临溪的屋子未离开过。
  白河见林海和静心都不注意,亦树始终呆在自己的屋子里未出过门,白河箭步走进临溪的房门,试探着推了推门,见门推不开,知道里面是反锁着的,白河便道“方才我和我师弟若有对你失礼之处,还望你见谅,只是,我有些关于如意的话要问你,愿你开门。”
  屋内又回复饭前样子——无声。
  白河见里面无声,干脆摸出匕首,顺着门缝便把门栓砍断,直接推门而入。
  临溪正倒在床上,见忽然进来个人,不禁一惊“佛门之内,你竟敢如此无礼!”
  白河回头悄悄把门关上,走进,压低声音,道“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我与我林海师弟此次来访便是来寻我如意师弟,他近日无端失踪,可能他的去处,就与你有关。”
  临溪坐起身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