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无是“年轻人,何必那么心急?你回去那个牢里也是受罪,我现在有个去处,去也不去你都毫无损伤。”
  白河心思稍动,寻思:看他能给个什么‘好去处’,玩什么鬼花招。道“什么去处?只怕我回不来。”
  程无是哈哈一笑“动心了就是动心了,还装什么。你可听说过‘南柯一梦’?”
  白河“梦醒后物是人非,果然‘好去处’。”
  程无是道“非也,那是淳于芬,你可是童白河,只要你同意,美梦成真又有何难?”
  白河“怕你不成?如何入梦?”
  程无是笑“简单至极。”程无是言罢即从案子上扯下黄符一条,后书了几个字,又匆匆从上面寻了半天,拿下了一包药,提出一个酒坛子,刚一开盖,即闻见那异香,白河掩鼻,道“这是什么味道?”
  程无是“是女子的体香,是钱财的铜臭。”
  白河“入梦后我又如何苏醒?”
  程无是笑“这个更简单,你在梦里睡去,便是醒了。”
  程无是从那包药里取一小匙,倒进酒坛子里,黄符燃着,灰烬洒入酒坛子里,程无是抱起酒坛子晃晃,拿出一个瓷碗来,将那色泽怪异、味道奇异的‘酒’倒入碗内,端到白河面前,笑道“成梦酒,敢不敢喝?”
  白河接过‘酒’,道“缘何不敢?”言罢,一饮而尽。
  程无是干脆坐在案子上,看着白河片刻见便身体摇晃起来,不多时,白河便坐在地上,靠在案子旁边,沉沉睡去。
  白河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被千万人簇拥着,那些人皆双手抱拳,喜笑颜开,只听口里道“恭贺童公子金榜题名!”白河低头看时,只见自己正骑着枣红的高马,身着状元袍,街道两旁的人都给自己作揖,白河亦与他们一一还礼,一路上,白河的手一直还礼,全无功夫放下。
  白河的状元队伍行至一大户豪门前停下,旁边道贺的人靠至道旁,偌大宅邸,匾额上书‘状元府’,府里第一个出来迎接的竟是他——辛囚咬!只见他对白河卑躬屈膝,趴在地上为白河做垫脚,白河踩着他的背下马,辛囚咬起身,笑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双喜临门呐!”
  白河不解“一事是我高中状元,另一事是……?”
  辛囚咬堆了一脸的笑,道“有三个绝好的女子,主动要给少爷您做娘子!”
  白河与辛囚咬边进府边道“这三名女子,都是谁?”
  辛囚咬道“先来的女子珠圆玉润,似水养大的一般,叫汾雀。”
  白河一惊“那不是你的人吗?”
  辛囚咬急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白河“叫她走,最讨厌话多的女人。”
  辛囚咬道“第二个是六音城第一优伶安临溪来找您,要给您做偏房。”
  白河止了脚步,沉思片刻,道“给她安排个住处,把她留下。还有一个呢?”
  辛囚咬“是六音城第一神捕——江家大小姐江蓠。”
  白河一怔,不解:她怎么也能入我的梦?难道这梦程无是能控制——不对!程无是哪里知道汾雀和安临溪?……那……这个江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白河“要那个江蓠走,有多远走多远!”
  辛囚咬“是!少爷。”
  白河站在那里,想挪步却难了,赶紧道“辛囚咬!回来!”
  辛囚咬似狗一样的回来,一脸堆笑,道“少爷还有何事?”
  白河“把那个江蓠留下——她为什么会来?”
  辛囚咬笑“少爷真是会说笑,她来还不是喜欢您?”
  白河沉思片刻,“要她去我的房间。”
  辛囚咬“是。少爷。”
  连接一天,贺客不断,来着皆是为白河高中状元之事道喜。薄暮尽时,白河换了身白色锦衣,问身边的辛囚咬,道“安临溪在哪儿?”
  辛囚咬“回少爷,安临溪被小人安排在后院里,少爷要去,小人引路。”
  白河“不,要她来书房找我。”
  辛囚咬应声,把安临溪接到了白河跟前,道“少爷,安临溪带到。”
  白河一挥手,辛囚咬退着出了屋子,把门关上。
  白河见这眼前的安临溪就是白花庵里的那个安临溪相貌一样、神态一样,白河问“你怎么会来?”
  安临溪只立在原地,道“奴家特地来寻童公子,还望公子收下奴家。”
  白河“你寻我干什么?”
  安临溪“奴家现在无家可归,衣食堪忧,若公子能收下奴家,要奴家给公子当牛做马,奴家都心甘情愿。”
  白河早想问她一件事,寻思了半天,方才开口“你和如意……到底有何事?”
  安临溪低头,不言语。
  白河“你若不说,我不留你。”
  安临溪“我说!是……是他中意我。”
  白河“那你呢?”
  安临溪“奴家……奴家不想骗公子,奴家从未被人如此爱护过,对他确实动过心,只是,他曾许诺要再来寻奴家,至今却了无音讯了。”
  白河“他和你许诺在什么地方相约?”
  安临溪“他好糊涂,奴家千逃万逃,无非就是想躲过江煜这个恶人的手心,可他却阴差阳错地偏偏把我安排在了江府里的祀堂,叫我受尽了江煜的虐待,我好生怨他……”
  白河“好了,回你的住处去吧,你想住到何时就住到何时,没人敢骚扰你。”
  安临溪赶紧跪在地上,谢道“谢公子留奴家,日后公子若有事能用得上奴家的,奴家定鼎力相帮。”
  白河见安临溪走了,寻思:眼下能帮如意的也就这么多。
  一会儿,辛囚咬笑嘻嘻地过来,道“少爷,江蓠已在您的房间候您多时了。”
  白河出了书房,正望见九重天上北斗七星璀璨,弯若长弓,蓄势待发,众星静谧,分毫不敢造次;地上青石如铜镜,将天上诛星影射得鲜明,白河踩着青石,身后跟着辛囚咬,回了房。
  白河一进屋,本来屋内还燃着蜡烛,他前脚刚进来,蜡烛就灭了。接着门外星光,白河看了辛囚咬一眼,辛囚咬则以手示意白河进屋,自己悄悄出去把门关上了。
  白河虽知这不过是梦境,但先前与江蓠有过节,不得不对江蓠心存忌惮。白河“不欢迎我来怎的?”
  只闻一女声回应,那声音白河一听,果然是那个爱动私刑的江蓠,她道“童公子不喜欢,那我再点着不就完了。”话毕,果然有了光,江蓠一连燃着三台红蜡,把屋内照得明如白昼。江蓠笑道“公子,这回如何?”
  白河见这眼前的江蓠,与那牢房里的江蓠根本大相径庭,只见她形容柔媚,眼波换转,红唇艳意,举手投足温婉惑人,身上竟还穿着大婚的衣服,她先到桌前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白河,笑道“恭祝公子与我大婚。”
  白河“我说留你,可没说要跟你结婚。”
  江蓠笑“可我来时就跟你的奴才讲明,要嫁你的。”
  白河“你到底意欲何为?”
  江蓠见他如此说,举起的酒杯亦见他不领情,自己干脆连饮两杯,笑道“真是可笑,我堂堂六音城第一女神捕,无端地白送给你,你却不要,听闻今日还有两个女子同我一般送上门来,却都被你给拒绝了,一个干脆吃了闭门羹,一个就幽禁在了后院里,我好奇,我不解。”
  白河见她话里有话,问道“有何好奇?有何不解?”
  江蓠“一个男子生于世上,最得意的莫过于‘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现今你两全其美,能不为所动?你金银不缺,吃穿不愁,人道‘饱暖思淫欲’,婆娘们巴巴地送到你被窝里来,你还能不为所动?”
  白河“你到底要说什么?”
  江蓠“我猜……你不是个完整的男子。你怕被别人侧目相待,所以你就用‘温柔乡即是英雄冢’来掩人耳目。”
  白河朝她走进,面容平静如水,心里早被江蓠激得五脏具焚,道“你不必激我,我出身道家,从小视七情六欲若无物,怎会为色欲所动?”
  江蓠干脆倒在了床上,侧过身子,跟白河笑道“看!又遮掩了不是?”
  白河两步走到床边,狠狠地道“你一个女孩子,若激怒了我,对你根本没好处。”
  江蓠笑道“我既然来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你既然不怕色欲,你我试试如何?”
  白河不屑“试试?当年青蛇试法海,结果法海输了,贻笑四方,还不是青蛇诡计百出?而今你想我上钩,怕是更难。”白河言罢,衣袖狠狠一甩,背对着江蓠坐在了桌子跟前。
  江蓠“莫不是你知道自己按耐不住?”
  白河“笑话!既然你口出狂言,我就跟你说个明白:我本出身道家,将来是要修身成仙的,怎能因为一个儿女私情就坏了我童子之身?”
  江蓠听到这里,起身,笑道“原来如此,这个好办。我不动你,照样试你,敢也不敢?”
  白河本不打算理她,留她也不过想看看她到底来意何在,却不成想这梦里的江蓠与那动刑的江蓠全然不同,举止行为轻佻浮躁,言谈目光娇淫轻蔑,这半个时辰下来把白河激得头皮发酥,方才又道出‘敢也不敢’四字,将白河阳刚之气视作空无。白河转过身来,脸上依旧不见半点异样,道“如何试?”
  江蓠从腰里摸出一包药粉来,下床,走进白河,道“这是一包虎狼药,男女皆食,极阴极阳,名叫‘化阳冰阴粉’,敢吗?”
  白河接过,一股脑全倒进了酒壶里,白河将酒壶使劲晃了晃,倒出一杯,一饮而尽。
  江蓠笑“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白河“怕的人不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