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道“我吃完了,我们走吧。”
  三人出了太平镇,走得老远出去,如意突然笑道“哈哈!江蓠那个小贱人果然报应到了,也好,被蛇吞了也省得我动手。”
  白河则一脸冷冰冰地道“这回仇也算报完了,我们何时启程?”
  如意“今日即可,今日心情大好,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去找林海,我们启程。”
  白河“那……辛囚咬呢?”
  如意“找他干什么?背信弃义的人,不要跟我提他。”
  白河“他出城的目的其实是同我一样的。”
  如意“那他还跟那个汾雀在一起?我有家归不得是因为谁?要不是因为辛囚咬,我昨天见她早把她杀了。”
  刚至小凹山,白河眉头微皱,住了脚步。
  如意“怎么了?迷路了?“
  白河“白花庵怎么不见了?”
  临溪诧异“亦树师太视庵如家,不可能说走便走。”
  如意“管它呢,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人又抬步上山,行至庵之所在,只见放眼一片废墟,尽是些残炭余灰,最抢眼的,则是一个半面残损的佛像,金光不足,却也是慈悲地视着周遭断壁残垣,临溪抢步过去,惊道“这……!”
  白河本是荣辱不惊,但却万万预料不到再到白花庵已是这样结果,不禁张目结舌,一时难以言语,只感慨世事难料。
  唯有如意不知所云“白花庵呢?这是哪儿?你们说话呀?怎么了?……”
  临溪低头不语,如意欲问她时,却发现,不远处有一坟墓,指着那坟墓惊道“你们看哪儿!”
  临溪、白河纷纷看去,三人朝着坟墓走进,过去时,不禁又是一惊,只见那墓碑上大书其字“爱妻梁静心之墓”,如意惊得险些跳起来,拉着白河道“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白河点头“是……!”
  如意心头登时一顿慌乱“不好!林海!”如意随即四下查看,口里喊道“林海……林海……我是如意!出来呀!……”
  临溪、白河忽地在棵树下看见了个人,不禁一惊再惊,只如意还没发现,临溪拉了拉如意的衣袖,三人一齐看那人时,只见:
  两袖清风去化斋,一只破鱼佛音来。
  九点香疤掩不住,三朵菊花怀里揣。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海。
  林海正背靠着树坐在地上看着他们,如意奔着迎过去,一把搂住林海脖子笑道“好你个混小子!以为你出事了呢,原来是看破红尘了,在城里时你就成天嚷着要出家,这会儿到底如了你的愿了。”
  临溪、白河一时呆滞,不知如何动作。
  如意本满目笑意与林海交谈,但两句下来如意便发现,林海不对劲。如意道“你这是……?”
  林海“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了尘。”
  如意不解,眉头轻皱,侧着头问“你在哪里做的和尚?”
  了尘“天地本混沌,何曾分过‘你’‘我’,哪里都一样。”
  如意“那间寺院都不给你饭吃么?”
  了尘只看着如意,不语。
  如意“你……!”如意见他神色低沉,目光黯淡,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得伸张,只得认了孤寂,意欲出家为僧了此余生,而那委屈,十成有九成是为了静心。
  临溪慢慢走到静心坟旁,蹲下,静静看着那墓碑,那碑尘土满面,除却惨白之色无余,临溪看这墓碑,仿似看见了静心最后的面貌,她知静心定是不得好死,林海又无报仇之力,方才不得不遁入空门,临溪只叹,如此如花美眷,本是对人间鸳鸯,却是有缘无分,双双哀殇,生生把世人给折煞了。“这一对都不能在一起,人间还能有‘两情长久时’吗?”
  白河“林海,你在外面出了家,回去你要怎么跟师父交代?”
  如意“你若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师哥给你报仇!”
  了尘“不用了,凶手已经绳之以法了。”
  如意惊道“江蓠?”
  了尘摇头。
  如意“亦树?”
  了尘“师太已经升仙。勿要乱猜了,此事已过,你们走吧,我是要一生一世都留在这里的,不用管我了。”
  白河“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该从头开始,梁静心不在了你就一蹶不振,梁静心若看到你为她出家她会高兴?此事师父知道了也不会轻饶你,趁事情还有回环余地,赶紧把头发续回来,红尘一梦,你何苦至此?”
  如意“我们一起去短命镇,那里向来没有纷扰,只乐得自在二、三十年,岂不更好?”如意刚一说完,只见了尘突然栽了过去,木鱼丢在了地上,如意赶紧扶住他,惊道“你怎么了!”
  了尘眼里尽是血丝,哆嗦的手紧紧攥着如意的袖子,道“于我来说,这世上再没有让我自在的地方了,她不在了,就什么都没了,她那时笑的样子,哀的样子,最后的样子,我以为我可以凭借那些回忆来苟延残喘地完下半辈子,直到把这小凹山栽满菊花,完成了她的心愿,可惜,我无能,我多少日夜无法释怀,我想,我就算终了一生也无法再度得安乐,与其孤寂一生,不如早早轮回,来世与她还能早些见面。”
  如意一惊“你干什么了!”
  了尘“我已绝食多日了,算一算,也离魂归之日不远了。”
  如意欲拉起林海,道“走!我带你去吃饭!”
  了尘连连摆手“我不……我不……我这几天早已想好了,那时不死,已是对不起静心,她为见我一面不知舍了什么跟孟婆换了双眼睛来看我,我现在不死,恐怕来世不知又要大她几岁。”
  如意禁不住眼里扑簌簌地往下落,如意哭道“你如此痴心,不惜生死,但人海茫茫,你来世又如何寻她?”
  了尘“孟婆规矩简单,礼尚往来,我拿我一样与她换便了……”
  如意听这一句更是泪如雨下,嚎啕大哭,口里喊道“师弟你好痴……师弟你好痴……”
  白河向来不愿见这一幕,早把脸转过去,却是林海眼看魂归九泉,到底手足情深,白河的泪,只是流得悄无声息。
  临溪还是蹲在静心墓旁,看着那三个男子,一个眼看魂归九泉、一个嚎啕大哭、一个泪落无声,临溪仍旧不言不语,手指轻轻擦拭着静心的墓碑,不知是临溪方才用手摸泪,把泪遗在手上,还是怎的,只觉静心的墓碑是亦是湿润的,似那冰凉的墓碑也在隐隐流泪。
  如意、临溪、白河守着林海,直至次日清晨。
  小凹山方圆近百里,山腰黄土白石,草木甚少,山头山脚则密林栖息,骄阳难进,山里向无奇花异草,洪水猛兽,一向宁静。
  旭日生起,山头树影映在了山腰上,林海向来最怕刺眼阳光,趁太阳没上来、如意他们都在身边、师父还未发现,林海拾起腰上欲萎的菊花,看着……看着……闭上了眼。
  ……
  白河下山买了个棺材,如意与白河将林海与静心合葬。
  《咏林海与梁静心》
  袅袅铅华尽,朗朗红尘空。
  吾葬伊眉角,伊眠吾腹中。
  离合人难定,唯有共苍穹。
  涓涓黄泉里,来世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