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亥时时分,白河已困得眼睛睁不开了,不时用那冰凉的匕首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借着月光,白河回头看见如意、临溪二人睡得安稳,便打算就这样自己一守到天亮,只需多提些精神即可,“权当为日后的生活做个预热了。”白河念及日后,便又精神抖擞。
白河正欲站起,好好舒舒筋骨,却只见,那满布杂草的院里,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侏儒、肥胖的人来,只见那人破衣啰唆、头发散乱,白河初见时以为是个借宿的乞者,借着月光,白河看那侏儒似乎是个年轻人,但却面目浮肿,且浑身蛆虫满布,来回地在院子里静默地游走,时不时地还朝着四面喷着白浆,白河定睛一看,只见那白浆内竟都是些蛇虫鼠蚁,更叫白河惊讶的是那白浆竟都是出自于那人之口!白河虽有些胆颤,但他生性冷静,遇事不惊,还未得知对方是何方神圣,故不敢轻举妄动,先藏在了门后,恐他发现,也不敢作声。
白河记得师父曾讲过“世上有种鬼叫做喷水鬼,是人因溺水而死后,体内积水无法排出,阴气重到了一定程度便会再度成灵,夜晚会从魂归之处起身,欲将体内积水排出,来世好清静做人。此鬼向来只在魂归之处游走,千年不离其地,故有人称其是‘义鬼’;但鬼毕竟是鬼,三分阴冷气,七分贪阳心,见人便会喷出毒物来,故此,不可与其有正面交锋,被它喷到的人,不死也难。”
白河此时早就不困了,惊得一身的冷汗,他回头看见如意此时睡得正香,即想道:虽然我和如意都有身手,但无奈这东西着实厉害,当真跟这喷水鬼打了起来,我和如意的胜算也不大,为今之计,只有先避而远之,逃得过今夜,便是天可怜见。
白河正附于门旁,唯恐那院子里的喷水鬼察觉里面有人,如意和临溪睡得也十分地安稳,只这时,如意突然无故叫了一声!
“啊——”
那喷水鬼登时朝里面看来!白河的心即时蹦到了嗓子眼儿!却也只得拿起了匕首,准备与其拼死一博。
只见如意突然坐了起来,喊道“哎呀!什么东西咬我一口!”如意正站起四下寻找咬他的东西,突然看见一个晃晃荡荡的人影朝自己走来,那人背着月光,如意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心里初时想来是白河,但看那人的身高却不是白河,那人身高约莫四尺不足,白河可是七尺有余。
如意问“敢问……你是……?”
如意正欲与其说话之际,却不妨,那喷水鬼突然朝着如意便是一口,白河登时大叫如意一声“如意小心!”
如意赶紧弯腰,果然躲过了那滩污水,险些无端丧了命!
如意仍是看不清来人是谁,只见这人一步一步朝他逼近,如意见临溪仍在熟睡,急忙推醒了她,临溪晕晕乎乎不知怎么回事,便被如意一把扯起,拉到了墙角里,那人步子不紧不慢,只是朝着如意靠近;这回换了位置,如意算是看清了那人的脸——那哪里是张人的脸?那分明是个鬼!脸色阴森惨白,眼珠子都残缺了,浑身上下没一寸完整的皮肤,这样的对手朝着如意步步紧逼,把如意恶心得够呛。
白河小声道“如意!如意!接着!”便把匕首丢了过来,如意一把接住,问白河“那你呢?”
白河“你杀了它不就完了。”
如意“白河你也真看得起我。”
临溪揉了揉眼睛,见如意在背对着自己,手里握着把匕首,她(他)俩眼前又是一个……鬼!
临溪突然吓了一跳,两只手赶紧推开了如意,如意冷不防,没站稳竟坐在了地上,那喷水鬼朝着临溪的身上就是一口……
如意“临溪!……”
白河“……!”
临溪登时便倒在了地上。
如意顾不得了,他抱起了临溪,把她搂在怀里,匕首都掉在了地上。
白河也顾不得了,一个箭步过去捡起了匕首,便朝着喷水鬼的胸膛刺去,这一刺,突然喷出了好些的污水来,喷了白河一脸一身,如意的身上也粘了好些,随即白河又是一顿拳脚上去,喷水鬼自胸膛里开始往出泄水,便如皮球泄气一般,不够白河打几下,便崴崴地只剩副皮囊了,白河将那皮囊连拉带扯,如撕衣服一般,而后又摔在地上踩,只听‘扑哧’几声,连里面仅剩的蛇虫鼠蚁也给踩死了。
如意抱着临溪,坐在了地上,只是害怕地看着临溪,亦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的疼痛,看着临溪一身的污水,脸都变了颜色了,又红又紫,手也变色了,浑身瑟瑟发抖。
如意声里夹着哭腔“临溪,没关系的……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临溪用颤抖着的声音,回着他“不难受……一点儿也不难受……”
如意的眼泪不知不觉地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落,“你的疼要是能移到我身上就好了……”
临溪“真的不疼……只是……你身上也了有……”
如意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亦粘了不少污水,回头一看白河,却看见,白河的身上绝不少于临溪,他的脸色也变了,白河浑身抖得很厉害,他就只蜷缩在门后,双臂抱着肩膀,身子抖得比临溪还厉害,想必他比临溪还痛苦,只是他憋着不说,一直在门后里发抖,脸色比临溪还重,清白的衣服上全是那呕人的污水……
如意“白河!你……”
白河蜷缩着,抖着,“不碍事……兴许……兴许明早就没事了……”
如意低头着看临溪,只得用力拥住她,如意此时最害怕的,是临溪的魂从他的怀里逃走了……
白河虽还坚持着,但他毕竟中毒最深。
如意的身上亦有不少的毒液……
天亮了。
“小兄弟,你们这是怎么了?”
如意早已昏迷了,只是还硬撑着,不知该做些什么,他发现自己的手也变色了,嘴里胡言乱语道“临溪睡了,白河睡了,我们都累了。”
如意眼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的妇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但他还来不及回答她什么,便再也坚持不住,昏过去了。
……
如意睁开眼,发现却又换了处天地,眼前是个农家的小屋,光线很暗,如意左右瞧看,发现白河和临溪都好好地躺在自己的旁边,他伸手摸了摸白河的手,又摸了摸临溪的手,都还有着温度,欣喜之意难以言表,虽然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哪都痛,讲话都也吃力,但看见窗前坐一男子,还是忍不住他好事个性格,问道“你是……?”
“你醒了!”男子转过身来,跟如意笑答,“刚见你们时一个个都病怏怏的,现在你和这女孩子的脸色都好了很多了,就只那一个中毒最深。”
如意不禁一惊,道“我记得……我明明被那鬼给弄伤了,我以为我死了,是你把我救活的?”
男子道“不是我,是我夫人,我夫人医术虽然说不得就高明,但是医治这些疑难杂症还是可以的。”
如意看他,细细地看了这男子的样貌,不禁一时哑然,心下道:莫不是我病花了眼了?怎么眼前的活人跟将军庙里的红袍将军如此相似。
看那人:
目似金刀眉似斧,面如铜盘气如弘;
形同庙堂忠义将,仿若江湖逍遥人。
他一身的粗衣麻布,这屋子亦是十分地简陋,只是他的气魄倒颇有些将相之风,谈笑之际亦看出是个仁善之人。
如意使劲地晃了晃脑袋,暗忖道:真是糊涂了,这分明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爷子嘛,临溪明明说过那个王襄是被车裂而死的,哪还会有这样的真身坐在这里?
男子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如意“如意。”
男子笑道“如意如意,好名字。”
如意“老先生如何称呼?”
男子“我姓徐,单名一个城字,我和我夫人都是郎中。”
如意“多谢徐先生出手相救,否则我和我的朋友恐怕早命赴黄泉了。”
徐城道“休得言谢,小兄弟,你和你的朋友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有何需要尽管开口,勿要客气。”
如意连连答谢。
徐城“那好,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出去了。”
徐城又给三人各自盖好了被子,便出去了。
如意躺在这木床上——这木床好大,他三个人躺上面仍有许多的空余。如意清楚地记得,昏迷前见到的明明是个妇人,为何醒来却见到一个中年的男子?又为何这名为徐城的人长得和那将军庙里的王襄如出一辙?这徐城和妇人该会是个什么关系?夫妻?兄妹?还有,当晚他三人进庙时还在杂草丛里还纠缠了很久,他一个少年尚且如此,何况一个中年的妇人?那妇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他们三个又是怎么从那将军庙里出来的?
王襄、徐城、妇人……妇人、徐城、王襄……
这三者看似毫无瓜葛,但抓起那些蛛丝马迹来他们无一不相互关联!
这当中必有蹊跷!如意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可是逃犯的身份!这里人生地不熟,难免被人下了黑手,想到这里,如意硬撑着坐了起来,想要逃走,但看看身旁的白河和临溪,他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变成这样……
如意寻思:空口无凭,只看‘样貌’二字还难以断定这徐城的好坏,万一他真的是个好人,只是想要救人,错过了给白河和临溪治病的机会,可是间接的害了他们,不如……
如意小心地下了床,打算看看这屋外的世界。
这屋子只和别处隔张棉布帘子,如意的身子站不稳,便附在了门旁,隐约可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先闻一妇人之声,道“那两个孩子现在脸色怎么样?”
后闻一男声,似是徐城,道“好多了,只是还有一个大个子毒中得最深,恐怕要夫人你费些心思了。”
妇人道“应该的,机缘巧合吧。偏叫我遇上了。”
如意见他们谈话,似是对良善的夫妇,心底便放松了许多,只是,他心底还是有些疑问……
“嗯?你怎么下床了?”徐城突然走了进来。
如意知道自己偷听被人发现了,很是不好意思。
“来,我扶你回床上去吧。”徐城道。
如意又躺回了床上,这回默不作声了。
徐城知他何意,便出去,把那妇人叫了过来,道“夫人,你该跟这孩子说明白,不然,难免孩子睡得不安稳,病好得也慢。”
话尽于此,如意赶紧道“徐先生,如意不懂事,二位好心好意救我们,我居然还怀疑二位,二位不但不生气,还替如意着想,说了这番话,生生折煞了如意了。”
徐城夫妇赶紧劝道“休得这样!既然在我家里住,便与我是一家人,勿要客气!”
妇人道“我夫妇已越不惑之年,却始终膝下无子,你三个如花如果一般的孩子住进来,我不知有多喜欢呢,你就好好养病,我定能医治好你三个的。”
局中局眼看自己与花下鬼跟踪辛囚咬和汾雀已经有了几天了,几天下来,辛囚咬却似与汾雀游山玩水一般,毫无在菊城内端正的样子,局中局不禁心里疑虑,但他深知辛囚咬心思缜密,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他们,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与花下鬼静观其变。
倒是花下鬼心里甚为焦虑,跟局中局道“那个汾雀不是被惠母带回花山囚禁了吗?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了?她和辛囚咬在一起是不是要什么阴谋?”
局中局“按照花山的办事风格来看,汾雀早该被打回原形了,现在竟然跟辛囚咬混在一处却是让人匪夷所思,但看她那副痴像,不像个居心叵测之人。”
花下鬼“她手里握着我的把柄她不像?那什么样的人是居心叵测!”
局中局“你看辛囚咬就知道了。”
花下鬼冷笑“看他干什么?铁草包一个。”
局中局“孤陋寡闻了不是?你看辛囚咬他笑起来皮笑肉不笑,眼睛从来都是转来转去的不知在背地里寻思着什么,所谓‘不言不语心计多’你听过没有?说得就是他这种人,虽然他从来话不多,但是他心里的事绝对不比我们少。”
花下鬼将信将疑“我看着还是不像。”
花下鬼气道“如此下去,我们不是成了他们三个的保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