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被周边路过的写个高阳县人看见,通通惊呼“仙人下凡!”“仙人进了莲子湖!”许多便开始朝莲子湖膜拜,一时壮观。
  局中局在湖边寻一凉亭坐下,见花下鬼一番招摇显摆得到如此好凡响,不禁摇头笑笑;局中局知花下鬼此去最快也要夜半回来,夕阳西下后,他便离去了。
  花下鬼步入湖底,一见这湖底,心里顿时无数唏嘘:三年前来时,游鱼水蟹无不欢畅,它们百般自由,到处互相玩闹嬉戏,一派悦意景象,缘何我再来时,却都似得了病一样,一个个痴痴傻傻,各干各的,相互好似不认识一般,怪!
  花下鬼随即捏住一个游过来的小乌贼,道“认不认得我?”他这一捏,周遭无数双眼睛顿时盯向他,也无恶意,又非哀求,只是盯着他,并无它话。
  那小乌贼道“哎呦哎呦……捏死我了,快松手……快松手……”
  花下鬼只觉得自己并未用力,但瞧了那小乌贼片刻,那小乌贼却没了动静,花下鬼只觉自己只是捏住了它,丝毫力气都未用,心里寻思:难道它死了不成?
  花下鬼手一松,那小乌贼‘嗖’地一下便游开了,花下鬼再追却追不上了。
  花下鬼心里把那小乌贼骂了一回,继续往前走。
  花下鬼走至一个老大黑泥漩口跟前,朝着里面一跳,便被漩涡卷了个干净,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这黑漩口里面别有洞天,只见,里面有高床软枕,花菱铜镜,大红幔子高挂床边,门帘亦是大红色的,活色生香一个女儿香闺,倒有几分洞房花烛的味道。
  花下鬼往里走时,掀开门帘,一见是喜色,不禁心头一惊,以为里面出了自己不晓得的事,便开始小心翼翼了,再往里走时,铮铮地一个洞府呈在眼前,只见一个身披红沙、着红裤的长发女子背对着自己,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半身坐在地上,脚边还放着个酒壶。
  那女子虽背对着花下鬼,但花下鬼也认得出来,这,便是他此次来寻的人。
  花下鬼见那女子似睡非睡,又怕她果真睡觉扰了她的好梦,只得轻步过去,看她睡也没睡。
  刚走两步,原来那女子并未睡着,闻见有人进来,便回首看看是谁,这一看,不得了,顿时泪如泉涌,两只眼睛淌泪好似两只蜘蛛吐丝一般,哭得花下鬼怔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原来,这女子名叫蓬玉容,人如其名——容颜如玉,玉骨冰肌,乃是莲蓬妖精一只,从来赤裸上身,披发,赤足,最招摇的是一对莲蓬乳,肉肉酥酥,上生颗颗珠圆玉润的莲子,让男人过目难忘;蓬玉容素喜以美色诱惑人间男子,吸其精血,修炼真身,盼望有朝一日长生不老,容颜不消。五年前,蓬玉容一贯去人间寻找体壮年轻的男子吸食精血,正巧遇见花下鬼,其男好色,其女放荡,怎能不生花生火?到底一对玉人,遇美则美。蓬玉容得知花下鬼乃是湘西五道之一后,又是后悔又是后怕,后悔精血没吸着反被花下鬼吸去了不少元气,后怕的是湘西五道收她,果然!云上仙见她修炼不久,半妖一个,打算拿她炼药,花下鬼念及一夜缠绵替她求情,饶她一命,这情一求倒好,蓬玉容本就被花下鬼的风采所迷,再求情她以为他对自己动了真情,至此蓬玉容便粘上了花下鬼,却也从此不去人间寻男子精血了,但她足足纠缠了花下鬼三个月!这是花下鬼所有情妇里时间最长的一个了,花下鬼受着其它四道的笑不说,还得天天困在她身边,这花下鬼哪里受得了,趁蓬玉容不备,他说跑便跑,蓬玉容回来发现花下鬼逃了,大发雷霆,至此,又去人间寻男子,但说到底,蓬玉容痴心不假,不知何时学起了人间男女,给自己布置了套新房,湘西五道天下云游,无处去寻,她就只待花下鬼有朝一日回来看她,那便是她大婚之日。
  蓬玉容哭了一会儿,忽然摸起脚边的酒壶,朝着花下鬼砸过去,花下鬼只身子一低,便躲过了酒壶,见她知道打人,花下鬼便笑了,这一笑,故意笑得温柔,信步过去,到她跟前,蹲下。
  花下鬼如蓬玉容,也靠在了床边,看着蓬玉容道“何时学会了人间男女的那一套?今日你大喜么?怎么新郎不在?”
  蓬玉容道“新郎在呢。”
  花下鬼一听,立即起来四下瞧看了一番,却不见新郎,笑道“难不成大婚之日就被人家甩了不成。”
  蓬玉容起来骂道“花下鬼你这个色中恶鬼!”
  花下鬼一怔“你骂我干什么?”
  蓬玉容哭道“我这新房就是给你我准备的,自你走后,我便布置了个新房,你何时回来,何时便是你我大婚之日。”说罢,蓬玉容坐在地上,又大哭起来,胸前一对明晃晃的玉‘莲蓬’亦是起起伏伏。
  花下鬼见她如此说,方才知道后悔来了,恐怕这回想走更难了;但此时若走,似乎太过负心,只得哄她,道“娘子,是我有错,你打我吧。”
  蓬玉容听见,止了哭泣,道“这可是你叫我打的。”
  花下鬼道“是,是我叫娘子打的。”
  蓬玉容说打便打,这打,不过是她肉手打他肉身,疼能疼到哪里?蓬玉容边打边骂,一口一个‘负心’,人常道‘打是亲骂是爱’,她这又是亲,又是爱,不消片刻,气便消了。
  只见花下鬼换上了蓬玉容给他备的新郎的衣服,一对新人躺在床上翻云覆雨,五年间相隔多少情话绵绵无休止,尽管二人皆知,他(她)们不是长久的夫妻,但只说这一刻,也教蓬玉容回忆一生。
  欢乐过后,花下鬼手持酒杯,与蓬玉容对饮,道“娘子,你何时做了莲蓬娘娘了?”
  蓬玉容听罢,笑道“刚刚做的。”
  花下鬼道“那……这莲子湖的主人呢?”
  蓬玉容道“那老妖精早死了,死了八年了。”
  花下鬼知湖主之事马上就要问出来了,便笑问道“听说老妖精还有个女儿吧?这湖主……什么时候就你当了?”
  蓬玉容警觉“我当就我当了,怎么?你不愿意?”
  花下鬼赶紧道“没有没有没有……娘子做湖主是在湖的福气,这里的百姓有福气,娘子你受用万家香火,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
  蓬玉容听他如此说,即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告诉你也无妨。那老婆子死了把湖主之位传给她女儿荷玉容,那小妖精仗着自己是湖主,又欺负我是走投无路投靠的,竟把我赶到这腌臜之地!这鬼地方谁会稀罕?我又不是打不过她,凭什么受她的气!我听闻人间有句话说得好‘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怕什么?四个月前她接到了菊城城主过寿之邀,去充当场面布置——哈哈!莫不过是去做什么摆设,人家在那喝酒谈笑,她就在池子里呆着着,供人家赏玩,听那收湖的老王八说她是因爱慕菊城什么将军辛囚咬才去的,鬼才信!不就是想进那天下第一城,好让人知道——她去过,我没去,我才不稀罕!她前脚一走,我把这里的虾虾蟹蟹全给收拾了,现在在湖里的全都是摆设,都是一帮傻子,全高阳县的男子任我挑选,没一个不服从我的。”
  花下鬼听罢,心里对她只是多百倍的厌恶,心下道:原来这地位是偷来的!别人收留你你却恩将仇报,空有爱我的心却对他人自私自利,若哪天你厌我了保不准还会借我手杀了我兄弟!我花下鬼对你从不留情看来是对的。
  莲蓬娘娘庙。
  汾雀自从进了高阳县便有诸多地方大不对劲,此时正值亥时,她趁庙里灯火黯淡,旁人多半就寝了,便悄悄锁上房门,化作一股袅袅香烟不知去向。
  莲子湖边。
  只见,一股香烟忽然荡来,落地时便是一粉衣女子,那女子头戴荷花骨朵,衣裙上朵朵粉荷盛放,傲气而净洁,因荷又称芙蓉,故,她手持芙蓉剑,样貌灵动,秀气可人,一双眼睛似冰山,因怒含恨似放火;胭脂薄唇若凝脂,怕遇她时能吐冰,如冰似火,踏香采玉,朝湖里踏潮而去。
  粉衣女子一到湖底,只见那虾虾蟹蟹都似呆傻一般,火气又添了八分,将手里的芙蓉剑使劲攥了攥,继续朝前走着。
  前方一千年老龟缓缓游来,朝粉衣女子行叩拜之礼后,老泪纵横,道“恭迎殿下回府。”
  粉衣女子道“龟伯伯,你……这湖到底……”
  老龟泣道“是蓬玉容。”
  粉衣女子登时气得面目通红,道“那贱人此刻在哪里?”
  老龟道“仍住在黑漩口。”
  粉衣女子立即朝黑漩口奔去。只见她行至一黑泥漩涡口旁,那漩口方圆五尺,并不见开口封口,只是个漩涡一直在黑泥里打转,转得极其凶猛,若凡人一叫踏进去不死也难,那粉衣女子看着漩口一脸不屑,半点不犹豫,把芙蓉剑往腰里一别,便朝着漩口里跳。
  粉衣女子从漩口里跳下后,好似跳崖一般直接下落,足足十二丈高!
  她落下后,便看见一洞府,名叫‘郎归花烛府’,洞口红花高挂,再往里走,隐隐听见男女谈笑之声,她取下腰里芙蓉剑,瞧见一洞房模样的屋子,听见里面尽是欢乐声音,心里恨道“好哇!趁我不在,竟将男人引来湖里了!”她顿时热血迸发,举起芙蓉剑便闯了进去。
  她本想,手刃仇人,快剑诛杀狗男女,却不料,里面那男子是她万万不想碰到的。
  花下鬼正与蓬玉容二人都赤着上身在床上饮酒谈笑,忽见这粉衣女子闯入,不禁一惊,即时止住了笑声。
  蓬玉容顿顿,面不改色,手持酒杯,她才不理这些,早就见怪不怪,道“哎呦,回来啦玉容,什么事不能等会儿,我正与我相公洞房呐没看见么?不然你还想一起?那也好,便宜了我相公我也不介意。”
  花下鬼惊道“她就是荷玉容?”
  荷玉容第一次见男子赤着上半身,报仇的狠劲早被羞愧掩盖了大半,却又不能白白放蓬玉容,便只是拿着剑站在原地,倒让蓬玉容白白把她羞臊了一番。
  荷玉容一见花下鬼,猛地忆起两个月前曾在菊城门前见过他,即道“是你?果然蛇鼠一窝!”
  蓬玉容稍有醋意,见荷玉容认识花下鬼,以为是花下鬼惹过荷玉容,嗔道“相公,你认识她?”
  花下鬼解释道“别想歪了,我的娘子是你。”
  荷玉容道“花下鬼,我只是来跟蓬玉容寻仇的,你若精明,现在应立即跟蓬玉容断绝关系,弃她而去,如若不然,你护着她,莫要怪我跟天下人说出你杀害汾雀一事,你可记得你杀汾雀的当天正是汾雀指责年如意的当天,你可曾想过我将此事公之于众后天下人会怎么想?”
  蓬玉容听荷玉容如此说话,诧异地看着花下鬼,道“相公,她说的是真是假?”
  花下鬼则不以为然,丝毫不为荷玉容的话所动,道“我湘西五道借你一百个胆子,量你也不敢。”
  荷玉容道“你什么意思?”
  花下鬼道“你若说我杀死了汾雀,那现在在辛囚咬身边的黄衣女子是谁?假的不成?”
  荷玉容惊道“你!——你跟踪我们?”
  花下鬼道“胡说!‘跟踪’多难听,我们只是在同一条路上,各做各的事,你陪着你的爱郎,我湘西五道做我湘西五道的事,本是互不相干的,你若非得要两者有些牵连,我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