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道“汾雀你在不在?”停了半响,如意复又问道“汾雀你在不在?……我进去了!我真的进去了!”
  如意推门而入,一幕灼眼的画面顿时刺伤了如意的双目!如意立即捂住了眼睛,如意只觉浑身晕眩,头晕眼花,满世界都在旋转,眼睛竟不知不觉淌出了血泪!
  如意看见的,是汾雀,汾雀蓬头垢面、衣服支离破碎,面无血色,脖子上、手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赤着脚,靠在柜子边。
  汾雀看着如意跪倒在地,双眼淌着血泪,只静静地道“别哭了,听听那木鱼声,什么都静下来了。”
  讽刺——天大的讽刺!
  如意立即疯了一般冲了出去,前堂后堂挨门挨户地翻寻,终于,在庙的后门旁见到了那敲木鱼的人——正是方丈。
  如意脸上的血泪只用袖子一抹,脸上未擦得干净,袖子上亦多了些血迹。直直地朝方丈奔去。
  如意过去一脚踢开方丈手里的木鱼,揪起方丈的袈裟,朝着方丈脸上便是一口口水,那方丈躲也不躲,全部受着,如意见他如此更是冒火,道“老秃驴!你知道是不是?”
  方丈道“阿弥陀佛,施主所言甚事?贫僧不知。”
  如意把方丈推在了墙上,松开了手,道“那你大清早的敲什么狗屁木鱼?”
  方丈气定神闲,道“所谓‘清早’,却不是十分的‘清’。知施主刚从梦中醒来,八月天气,肝火易旺,贫僧敲得一手静心的木鱼,凡听闻者必会静下心来,都不会再烦躁,施主你定是心神不宁,心中装着事情,放不下,才听不进去贫僧的木鱼之声,施主你一脸憔悴,必是昨夜睡得不安稳,不如我继续敲木鱼,你回去安然睡上一觉,人生无欲无求,放下一切,才是真生活。”
  如意见问他不住,只得气道“好好好……我叫你嘴硬,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自己说出实话来,说出来你这座狗屁莲蓬庙、黑庙、乌龙庙!”
  如意心里早火星四溅,只因刚才汾雀那木然的表情,如意为自己的过失痛心疾首,竟不知不觉流出血泪!她却能放下一切,还去安慰他!这让如意无地自容,如意宁愿自己化作一只老鼠,随便找个树洞钻进去,永远不出来丢人现眼!
  如意刚回到他五人客房的院子里,凑巧看见归弥儿捧着香炉在他们门前打扫那香灰,如意便追上去,归弥儿有所发觉,拔腿便跑,如意追他到一无人地方,便把归弥儿往地上一按,归弥儿瘦得弱不禁风,哪经得起如意那怒火时的一按?归弥儿刚撂地上,便发了两声咳嗽给如意听,如意现在一见他就有气,两声咳嗽登时便换回了两个耳刮子,打得归弥儿喘气都得小心翼翼的。
  如意见他老实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香炉,掰开他嘴便要往里倒,归弥儿嘴本来就大,被如意掰得合不上,只得放声大哭,希望能引过几个师兄救他,如意见他出声,又是两个耳刮子,这回归弥儿彻底老实了,捂着嘴,瞅着如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如意道“说实话!不然这香炉里的香灰全倒你嘴里!听到没有!”
  归弥儿点头。
  如意道“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归弥儿摇头。
  如意又去掰开归弥儿的嘴,那香炉都举了起来,待要往里倒时,归弥儿拼命地点头。
  如意道“龟儿子,不长记性,我要你说实话,你等我问你吗?”如意又掰开了归弥儿的嘴,打算整个香炉都塞进他嘴里,如意道“反正长着张大嘴你也不说实话,不如塞死它算了,还省得吃饭,也省得拉屎了!”
  归弥儿死命地摆手,又死命地点头,如意这才放手,香炉握在如意手里,眼睛直勾勾、恨歹歹地盯着归弥儿,不怕他不说实话。
  归弥儿眼泪止不住地掉,嘴都被如意给掰红了,傻瞅着如意,道“小僧,小僧从来只是负责看守院房,昨夜只见到施主要进那女施主房里,后被小僧劝回……”
  不待归弥儿说完,如意又要去掰他嘴,只闻一声“住手!”
  如意手里揪着归弥儿哪里肯松手,只回头,见过来的是一个三、四十岁,头戴僧帽,人高马大的僧人。
  归弥儿立即道“大师兄救我!”
  如意那管他是谁,不待那僧过来,如意便指着他道“没你的事,滚蛋!”
  那僧人道“阿弥陀佛,施主怒火冲天,伤人伤己,放了归弥儿,于人于己……”
  如意横道“告诉你滚蛋你聋啦?”
  方丈这时路过,道“永信,没你的事,回去吧。”
  原来那高个僧人叫永信!
  永信道“是,方丈。”永信给如意行了个礼,便走了。
  如意知这样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被更多的人看见反而说他以大欺小,只得放来归弥儿,悄悄道了句“别自杀,让我整死你。”
  这句把归弥儿吓得气魄逃了四个,三魂躲了两个,归弥儿赶紧躲到方丈身后,方丈跟如意行了个佛礼,便走了。
  如意心里此刻正如烈火焚烧,灼热难耐,却又无处寻得源泉熄火,烧得浑身生疼;又如被人困在一见封闭密室里一般,四面皆是铜墙铁壁,无法逃出生天,眼见着要憋死,找不到个人帮他……
  如意只得先回客房里,却发现,又如昨天一般——除了汾雀,都在自己的房里。
  如意道“怎么又都在?要走了吗?”
  辛囚咬冷冷地道“你干什么去了?”
  如意看他这面目表情,猜他该是知道了汾雀的事,但缘何这样问自己?一时摸不到头脑。只得道“没什么啊,到处走走而已。”
  辛囚咬道“汾雀走了,不辞而别,我只想问,跟你有没有关系?”
  如意看着他,只是看着他,无憎恨,无厌恶,无委屈,只道“我确实讨厌她,很想赶她走,但她走了,不是我赶的。”
  辛囚咬脸上冷意消了大半,道“好,那么大一个活人死不了,我们走吧。”
  白河道“你都不怕她遇上什么危险吗?比如:花下鬼。”
  辛囚咬忆起当初在菊城门口,汾雀的样子,自私,胆小,任性,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范惜容,辛囚咬对她有用时,便前脚后脚的跟着,无用时,说放手便放手,毫不留情面,他想起,这样甩手就走大概是她的惯用招数,因为,汾雀已经是第二次无缘无故弃他而去了。
  辛囚咬道“没事的,走吧。”
  如意急道“我不走!”
  白河道“为什么?你怕没人害你不成?”
  如意道“我为什么不走你们知道;昨晚我看见一个人影在我门口站了半天,我以为那人要做什么鬼,却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还有,这个莲蓬娘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还没弄清楚呢,不能走。”
  白河气道“昨晚你门前有人影,我门前也有,爱是谁是谁,大家谁也没伤着你还察什么?莲蓬娘娘爱是什么是什么,跟你我又有什么关系?你爱玩,我可不爱玩,辛囚咬也不爱玩,所以人都在舍命陪着你赶路,你却要去查那些东西?我劝不了他了,安临溪你劝劝他吧!”
  临溪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是从来不插嘴的,只默默地坐在一边,现在白河要她说话,她亦不知说什么好,看着如意一圈一圈的在屋子里打转,知道如意心里烦躁,怕说错了那句,伤了他就不好了。
  白河见临溪不语,如意又不肯动身,只得走到如意身旁,道“好吧,反正这一路你是主角,你说怎样就怎样,你不肯走我打又打不过你,说吧,现在第一步你要做什么,我帮你,赶紧把你心里的活水吐出来,完事了好继续赶路。”
  如意笑“果然好兄弟!辛囚咬,你呢?”
  辛囚咬道“我能怎么样,我就是个配角,随你们吧。”
  如意、白河笑。
  临溪亦笑。
  且说花下鬼与蓬玉容大婚后,蓬玉容再不放花下鬼走,但花下鬼明知局中局还在等他的消息,绞尽脑汁,蓬玉容都不中他计,花下鬼暗下恨道“想不到这妖精必五年前还难缠,早知道就不来了。”
  转眼三天已过,局中局每逢日出日落都在莲子湖边凉亭等候花下鬼,但花下鬼连续三天不见出现,局中局便猜到“十成有九成是被缠住了,说着是帮我,到底我还得我救他。”
  局中局从凉亭里起身,看着天边日头渐落,弹弹身上灰尘,朝莲蓬娘娘庙走去。
  莲蓬娘娘庙。
  局中局敲开门,门开了半边,露出个光头。
  局中局行了个佛礼,道“小师父有礼,路过行人,天色渐晚,寻不到客栈,能否在此借宿?不胜感激。”
  光头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永意,施主借宿不难,且随贫僧进来。”
  局中局道“多谢永意师父。”
  局中局随永意进了庙里,满院的荷花先映入眼帘,局中局心下道“好个淫逸的地方!”
  永意道“施主稍候,贫僧进去把方丈请出来。”
  局中局道“多谢。”
  方丈出来,先跟局中局行佛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乐悠,施主有礼。”
  局中局亦行佛礼,道“乐悠师父有礼。”
  方丈道“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局中局道“免姓‘吴’。”
  方丈道“吴施主,如若在本庙借宿,不难,稍候且请随贫僧入后院客房,只是,可否请施主先给本庙莲蓬娘娘上一炷香?”
  局中局道“好。”
  从门口通到大殿的是一条木板路,局中局只觉这路旁的荷花香味不度,姿态亦不对,却都不是妖,单只是荷花而已。局中局随方丈行至大殿内,方丈递给他香,接过,上香时,他抬头便看见那上供的神像,心里不禁笑道“难怪花下鬼脱身不开,原来是这么个妖媚的东西。”
  上香时,局中局态度半点不敢含糊,恭恭敬敬,因他余光掠见,他身后有十来个敲木鱼、诵经的僧人正拿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仿佛那眼里有冰刀雪剑,直教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