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县民众早奔走相告,“莲蓬娘娘现身莲子湖畔!”不过两个时辰,莲子湖便挤满了民众,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似观花走马一般热闹。
  夕阳西下,莲蓬娘娘庙内一众僧人齐出,方丈手持禅杖,身披黄罗袈裟,好似参禅一般,后面跟着局中局,再后是两个僧人捆着的如意,最后则是庙里众僧人。
  莲蓬庙里只有临溪、白河、归弥儿。
  临溪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离去,手里抓着门,深恐他们再伤了如意。
  归弥儿在如意那五个人里,最不怕、最喜欢的便是临溪了,只是他太小,只因十六、七岁,又忌于如意,只得离临溪远远的,现在这时只剩他与临溪,归弥儿便放开了胆子接近临溪。他见临溪站在门口,望着外面,便知道临溪是看着如意呢,上前搭话道“姐姐怎么不回屋呢,外面有风。”
  临溪见是他,即笑道“不是说所有的僧人都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归弥儿低头,他本也是要去的,只因他是个扫地的,从未念过经,所以不能去,他寻思了一会儿,又抬头笑道“小僧知道姐姐不去,怕姐姐寂寞,所以小僧想留下来陪姐姐。”
  临溪低头笑,道“那好,我回屋了,不妨碍你干活了。”
  归弥儿急道“不是的不是的……姐姐!姐姐!”归弥儿想极力留下临溪跟他聊几句,奈何临溪走了。
  白河看见,走过来,道“小子,舍不得了?”
  归弥儿见是白河,话也不答,只低头躲开了。
  莲子湖畔。
  “莲蓬娘娘,艳与天齐,救我扶我,善胜佛门……”
  “莲蓬娘娘,艳与天齐,救我扶我,善胜佛门……”
  “莲蓬娘娘,艳与天齐,救我扶我,善胜佛门……”
  ……
  湖底。
  此刻,花下鬼早心不甘情不愿,奈何蓬玉容不放他走,动不动就以死相逼,花下鬼虽花心,却不忍心,只好陪在她身边,陪着她饮酒作乐,心里日日只盼局中局早些救他。
  花下鬼耳尖,道“娘子,你听,上面好像叫你。”
  蓬玉容隐隐听到“莲蓬娘娘,艳与天齐,救我扶我,善胜佛门……”
  蓬玉容忽地起来,“怎么回事?”
  花下鬼猜到,多半是局中局设计救他来了,便道“娘子,平时也有这些声音吗?”
  蓬玉容道“上面从来安稳,哪里这样过?”
  花下鬼“娘子,怕是高阳县来了什么人,心怀不轨,所以蛊惑民心,逼你出手。”
  蓬玉容细细寻思,即笑道“有理,即然这样,那人越是逼我,我便越不出手,气死他!哼!”
  花下鬼心里只是恨自己这张胡嘴,说来说去竟说到了岔路上,稍思片刻,即道“娘子,你这样才是正好上了那人的当了。”
  蓬玉容不解,问“怎么说?”
  花下鬼道“那人若是单独找你,你不理他还行,他这样鼓动民众,就是想要利用民心逼你出手,他这招太绝了!你若不出手,他定会说‘莲蓬娘娘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的’,民众寻思,谁也没见过你,只是一路谣传听说,你自然会被怀疑,然后他再稍稍假意言辞,便可将你取而代之;你若出了手,现了身,谣言定会不攻自破,民众也定会对你更加信服,你也不少什么呀,是不是娘子?”
  蓬玉容又是一番寻思,狐疑道“我若上去了,你会不会再像五年前,一走了之呀?”
  花下鬼赶紧道“这样好吧,我跟娘子一块上去,让那帮凡人看看,指不定还能给我建个庙宇什么的,咱们夫妻受几十年、几百年的香火后,就可成仙了,就做一对神仙夫妻,你看这样可行?”
  蓬玉容欢喜道“这样好!这样好!咱们走,上去看看到底是何方鼠辈在我身后作祟。”
  花下鬼笑道“是,娘子。”
  “莲蓬娘娘,艳与天齐,救我扶我,善胜佛门……”
  湖边诸多民众正齐声喊着,莲蓬庙的方丈打头,无人不虔心挚诚,忽地!只见湖中央出现一朵金灿灿的荷花,荷花蕊上有一女子笑吟吟地窝在上面,手持莲蓬,样貌与莲蓬寺的神像如出一辙!民众赶紧高声呼喊,三拜九叩。
  蓬玉容假声搭言,不紧不慢,真似一修炼神仙,道“你高阳县众人连声呼我,扰我修炼,究竟所为何事?”
  方丈道“莲蓬娘娘慈悲天下,今日能一睹尊荣,贫僧造化了。”
  蓬玉容心生愠意,又不好直言,只缓缓地道“到底今日何人寻我?”
  方丈道“回娘娘,是贫僧寻您。”
  蓬玉容道“你寻我所为何事?速速回我。”
  方丈道“娘娘,高阳县百姓看似安居乐业,但却难免人人如此,次地亦有鳏寡孤独,亦有饿殍啼婴,贫僧每每看到便会心生悲意,日夜期盼能够见到莲蓬娘娘,像那天夜里救万民于洪水般救那些可怜之人。”
  蓬玉容道“我能普渡众生,却不能一一点化,只因我修行未到,这是我的过失,待我再去修行,回来时定救尔等。
  方丈听她要走,急忙站起来,高声道“娘娘留步!”
  蓬玉容道“我要走,你留我作何?”
  方丈道“既然!既然娘娘没空将那些人一一点化,不如,不如娘娘将救人之神法教与贫僧,贫僧好替娘娘大兴其善,能够为娘娘做事,贫僧梦寐以求!”
  蓬玉容寻思片刻,即坐了起来,看看水底,猛然发现花下鬼不见了!心下恨道:又不见了!这死鬼又不见了!都是这帮死人,还有这个老和尚!
  蓬玉容按压住心火,道“你果真要学这神法?”
  方丈喜不自禁“贫僧,贫僧果真要学!”
  蓬玉容道“好,你且随我来。”
  方丈正纳闷不知如何随她,只见,湖边突现一五丈老龟,那老龟头生参差白发,牙齿亦是所剩无几,样貌十分骇人,众人吓得连连后退,蓬玉容道“你只须坐上去,便可随我来了。”
  方丈满心欢喜,虽惧于老龟骇人面貌,但瞧见诸多民众看着他,眼光十分羡慕,便傲然地乘坐了上去,老龟驮着方丈,缓慢地转身,慢慢地沉入了湖底……
  蓬玉容道“尔等身体凡胎莫怕,我修行时便会将他带去,以后休再呼天喝地,烦扰四方诸神,亦扰我修炼,但我修成之日,自会来救了。”
  言罢,蓬玉容转身欲走时,只闻见人堆里忽地传来一声“女妖休走!”蓬玉容诧异是谁如此大胆,人群里亦是慌了起来,蓬玉容直往人群里看时,猛然不知是何物朝着蓬玉容的脸拍了过来,蓬玉容登时身上抓住,看时,却是一只男人的鞋,蓬玉容即时站起来,神仙娘娘形象禁毁,喝道“何方鼠辈敢如此戏弄与我?给我滚出来!”
  “怕你不成?”如意忽地从人群里跳出来,只一跃便跃进湖中,消失不见,蓬玉容见他下水,便笑道“这可是你自己往枪口上撞的!死了休怨老娘!”哈哈仰天大笑了一声,便也一跃,跃进了湖中。
  如意自幼善于驭水,天南地北的江河湖海没有他没游过的,那时擅闯各个龙宫王殿,受到的追杀亦是不少,能活至今可见是水下功夫了得放才能在诸多的虾兵蟹将里活命;如意是弄潮的,这蓬玉容也不是吃素的,生长的地方便是水里,吃在水里,睡在水里,在水里修生养息,在水里搏命厮杀,功夫半点不含糊。
  蓬玉容一下水,只见如意光着两只脚,手里握着另一只鞋,那些正好与打自己的鞋是一对,蓬玉容道“臭男人,我与不素不相识,缘何就来寻衅生事?”
  如意道“怪就怪在你太阴损,迷惑了全县百姓为你变得痴傻,我不要了你的命,留你继续害人不成?”如意言罢便又将手里多的另一只鞋朝着蓬玉容的脸上丢过去,蓬玉容一挡,便挡过了,但挡过了如意的鞋,却也正好中了如意的计,眨眼间如意便袭了过来,抬腿便踢中了蓬玉容的下巴,蓬玉容经不住如意的力道,便倒栽了过去,她见自己敌不过如意,欲跑时如意便追了来,蓬玉容一路跑,如意一路追,嘴里喝道“妖孽休走!”
  只见,蓬玉容逃到黑漩口,回头见如意已经逼近,便笑道“小哥哥,你若真想抓我,就随我来,能进了我这黑漩口而不死的话,我束手就擒。”言罢,蓬玉容便进了黑漩口了,如意欲进里时,只见那黑漩口忽地换了摸样,蓬玉容进时不过是滩黑泥,自己要进时,只见那黑漩口变作张大嘴,尖嘴獠牙,不时还有沾满黏液的舌头吐出来,那大嘴一张一合,咽喉十分分明,如意欲跳进去,只怀疑这是个障眼法,一进去便成了这大嘴的腹内之食了,如意在周遭瞧看,发现这旁边礁石不少,如意抬起一块两尺长宽的大礁石,朝着那大嘴里便一扔,只见!那礁石并未下咽,只在嘴边便被大嘴给嚼了,如意不禁心惊,却看见大嘴闭嘴咀嚼时并不动,如意趁着好时机,朝着那大嘴的獠牙便踢了两脚,这两脚倒好,大嘴满口的獠牙所剩无几,成了个缺口了,如意顿生些许欢喜,从缝隙中钻进,那舌头忽地朝着如意袭来,如意趁机抱住那舌头,舌头动却动不了了,只往里带着如意,只要逃,这舌头一逃,到了一暗地里,登时飞流直下,如意一时没抓稳,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硬撑着起来,浑身揉了揉,只见一红裤赤足妇人笑着走了过来,如意细看时,却是那莲蓬娘娘,如意赶紧把头低下,不敢直视她身,如意正正身上,道“妖孽,你是要我动手还是自行了断?”
  蓬玉容笑着,竟直接走了过来,扑到如意身上,道“小哥哥,你如此俊朗,身手又好,心肠也定是好的,你此刻若放我,好处多得是。”
  如意推开她,道“到底是妖精,骚得不成样子,我来就是要你死,休得坏我清白!”如意又摸出白河的匕首,递给蓬玉容道“赶紧自行了断,待我动手时,恐怕你就死得难看了。”
  蓬玉容又过来,依在如意怀里道“小哥哥,你真坏,什么清白不清白的,此刻又没人,你把我怎的,旁人又不知道。”
  如意一把将她推开,心里只是厌烦她,却不想她倒在了地上,哭了起来,道“小哥哥好狠的心呐,都不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如意道“你果真改过自新?”
  蓬玉容点头。
  如意便要去扶起她,却不料!蓬玉容只把胸朝着如意脸上一抖,如意只顾着‘非礼勿视’,不成想那正是她的损计,顿时无数颗莲子镶进了如意的眼里,头骨里,如意顿时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匕首都掉在了地上,但却也不放过她,把头朝着蓬玉容的脑袋上便一撞,蓬玉容却也倒栽在地上,如意拾起匕首,朝着她胸口便一刺,这一刺,如意只以为白河那并不起眼的匕首是把普通匕首,却不想这匕首一刺进去便在蓬玉容的胸口里烧出了个乌黑的窟窿,蓬玉容再起不来,手脚只是哆嗦,就只眼珠子还来回溜溜地转着,空剩着口不服的气,呼哧呼哧地道“我以为你言语正派,人是光明正大,没想到竟在匕首上做手脚!存心要害死我!伪君子!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