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叶山,因满山栽种的竹叶闻名。此外,山前还常开古里古气的复古式酒庐,卖的酒普遍为竹叶青,大概是为了合山名,不过也因此也让大批不论是真的阳春白雪还是喜欢附庸风雅的游客都望风而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一个上佳的旅游地点。
赵诗雅踏上碎石遍布的小径的时候,亦感到随风吹来,在心里升起的一阵阵心旷神怡感。她用力吸了几口气,享受地眯起眼睛。一时间,所有烦恼,好像也都随着这股轻柔的风逝去了。
“我买了烤点心过来哦。”
旅行中的人近十人,有一个员工是个温柔可亲的妹子,叫夏萌,贺月和她也混的很熟。只见夏萌拎着一个小塑料袋走过来,打开以后,里面装着满满的烤点,散发出扑鼻的浓浓香味,让人闻了就食指大动。
“谢谢你,夏萌。”赵诗雅拿了几个形状可爱的点心,捧在手心里,都有点舍不得吃。咬了一口,果然酥脆香甜,正合自己的口味。
这种东西,自然是要先奉给贺月公主的了。贺月大大方方地用一个小袋子拿了一半,笑着说:“这个地方有这种点心在这里,倒也不错嘛!”
“嗯,我也这么觉得。”夏歌取了自己和贺文的份,夏萌跑回去给后面的员工分发点心,一时间欢声笑语,源源不绝。
贺文虽然拿了点心,但一时没有吃,只是放在袋子里,把袋口扎紧。赵诗雅刻意让自己走的慢了点,想走在他的旁边,但贺月一直抱着贺文的臂弯蹦蹦跳跳,赵诗雅就没有太接近。她悄悄转头看去,只见岳甜芯的脸庞上好像有点微微肿胀的痕迹,但并不明显,也不发红,她脸上带着照常的活泼笑容,听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员工说着什么,时不时发表自己的见解。
自从昨天和岳甜芯的那阵尴尬事件过后,赵诗雅就没有与岳甜芯再多做交流。总觉得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墙,再没有之前的那种不加掩饰的潇洒与纯粹。难道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的吗?赵诗雅的心底不由升起几分迷茫。
不过,在这种美妙开阔的风景下,好像个人心底的忧伤都悄然随高风化过,难留痕迹。赵诗雅脸上不由泛起几丝淡淡的笑意,突然感到旁边一阵轻微的凉意传来,接着是贺文的声音。
“赵诗雅。”
呃!赵诗雅一惊,本能地咳嗽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惊诧和欢喜,努力维持往常的音调说:“什么事,店长?”
对了,自己还没有向贺文解释他误会的那件事呢。赵诗雅快速翻找记忆,发现了这么一件囧事。她不敢在表面上表露出来,只在心里暗暗思索该怎么解释这些事情。
“跟我来。”
贺文轻轻指了指一旁的一家贩卖良酒的摊子,随即脱队朝那边走去。赵诗雅不觉吃了一惊,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姑且先跟随贺文往摊子旁走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前面行走,赵诗雅又有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如果这条路,永远地延伸下去就好了……
可是,你就甘心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吗?赵诗雅询问自己。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吧。不然的话,她又为什么要做那么多的努力,设定那么多的方案,知道他喜欢的,明白他讨厌的,只为追上他的脚步呢?
赵诗雅加快几步,赶到贺文旁边。恰巧在此时,贺文在酒摊前停下脚步。赵诗雅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面前是什么,然后盯着那一个个盖着红布的漆亮的酒坛发呆。
该、该不会……这位店长大人,出乎意料的,喜欢烈酒吧!
救命,我完全脑补不了店长喝醉的样子啊!
贺文平时冷冷清清的模样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赵诗雅无论从直觉还是理性都认定他是一个从里到外是座冰山的家伙,而酒那种东西,他怎么会碰哪怕一点呀?难道是她看错人了?不是吧!可又有种莫名的萌感……
没等赵诗雅把思绪抽出来,贺文已经回过神来,看都没看那些酒坛一眼,只看着赵诗雅道:“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了。”
赵诗雅暗地数了数贺文的这句话的字数,再次惊悚。好像在她记忆里,贺文就没说过几次这个长度的话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的赵诗雅,呆呆地盯着贺文看。
贺文微微皱了皱眉。
“啊,抱歉……”赵诗雅吞了口唾沫,默默收起自己蛋疼的样子,转而正经道,“不好意思,店长,你找我有什么事?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贺文再次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你对夏歌……”
天啊!不要提那码子乌龙事了!赵诗雅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好容易才听贺文把话续完:“……需要帮忙么?”
店长,原来你还兼职红娘吗。
赵诗雅默然片刻,决定要托出贺月,也要给自己解释个清楚明白。什么都不管了,这一点必须要解释清楚,让贺文这么误会下去,那还得了?
于是,赵诗雅看着贺文的眼睛认真地说:“贺文店长!我有件事想告诉你。那个,我不喜欢夏歌副店长。”
贺文明显一怔,随即眉头皱得更深了,冷冷道:“你喜欢便喜欢,不要弄虚作假。”
我没有弄虚作假啦。赵诗雅欲哭无泪。
“当时跟你问夏歌副店长的问题是因为有人让我这么问,真的不是我自己喜欢才要问的呀……”
赵诗雅愁眉苦脸地说着,目光盯着脚尖看。只听贺文的声音说:“那你为什么不否认?”
“因为没有想到你会这样误会我。”赵诗雅猛地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盯着贺文冷淡的双眼看。“我真的没有这样想过,相信我。”
他的眼睛真漂亮,好像深邃的夜空一样,又像埋藏在黑暗里的冰海,黑中泛着一点点半透明的蓝。
赵诗雅脸上忽地一红,别开视线。双目对视真是令人受不了。
贺文好像在思索她的话的真实性,沉默片刻以后,说:“赵诗雅,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再次否认,以后我不会考虑你的话的真实与否。”
“我不喜欢他。”赵诗雅再次明确地说明,这样一说,感觉心口里那种憋闷的东西化解了很多。
“那么,你又为什么问那个……那个问题?”
“有人让我问的嘛……唔,那个人就是你妹妹。”
贺文点点头,这一次才是毫无保留的相信吧。点头以后,他却又叹了一口气,好像在为什么事情而惆怅一般,淡淡移开视线,目光朝远处山景望去。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卖酒的吆喝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宁静。
贺文朝赵诗雅略微一挥手,道:“我去买酒。”
你还真要买酒?赵诗雅不禁一呆,乖乖转身走开,回头悄悄看,果然看见贺文在买热情大叔卖的竹叶青。选的是最好的一坛,大叔正给他打包。
啧啧,赵诗雅预感到脑海里某个脑补要成为现实,慌忙大步走开了。
直到贺文再次回来的时候,赵诗雅才明白自己的脑补完全是虚假,同时也知道贺文为什么要自己去了。
只见贺文把手中的酒递给夏歌,说:“只有这种的。”
“好兄弟,辛苦你了。”夏歌付之一笑,闻了闻酒香,露出一脸陶醉的样子,“唉,这种酒真好喝。上次来买了一次,用那种小骨瓷杯装着,一口一个,又清又美,中人欲醉。”
贺文不置可否。果然,他不是那种喜欢喝酒的人,对夏歌爱不释手的上好竹叶青,贺文连眼光都懒得施舍。
我就说嘛。赵诗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一会儿要去爬山,他们先找个地方坐。赵诗雅用纸巾扫扫长椅上的灰尘,坐下把买的点心和冰糖山楂放到桌上。
“你要吃点什么呢?”贺月把身子靠在桌子上,笑着问赵诗雅。赵诗雅说:“唔,随便啦。”
“叉烧饭,竹叶罐饭,要哪个?”
“竹叶罐饭吧。”想到竹叶的那股清香混在糯米里的感觉,赵诗雅就忍不住口水了。
其他人纷纷决定好自己要吃的饭类型,毕竟上山之前,总不能不吃东西的。点完饭后,贺月坐到赵诗雅旁边,用筷子轻轻戳着桌面,笑嘻嘻地道:“诗雅姐姐,你好像和甜心姐姐谈了什么呢。”
赵诗雅一怔,这才把魂游天外的神收回来,看着贺月说:“你怎么知道我和岳甜芯谈了……”
说到一半,又住了口。贺月没什么证据,赵诗雅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口无遮拦。果然,贺月收回筷子,甜美的脸孔上笑容第一次消失了,轻轻摇了摇头。
一阵风吹过,带着竹叶与各色绿色植物的清香气,在这里丝毫感不到阳光的灼热,感到的只是那种由衷而快意的爽朗与纯净,大自然的气息。
颜如孩子般纯净的少女坐在赵诗雅旁边,双手各持一支筷子,轻轻地玩着,她的视线却朝前方看去,看到了贺文与夏歌站在出饭口前的背影。
“呐,诗雅姐姐。”贺月悠然道,“你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也许是因为贺月平时给人的感觉太过孩子气,赵诗雅虽然知道她的小恶魔脾气,也未曾将她的话当过真。可是如今,贺月这副平静的样子,第一次让赵诗雅感到一种深切的无所适从。好像她周围的人,总是这个样子,总是不断地脱离自己的想法,还都有着其他的面貌。
也是因为赵诗雅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只能与新认识的人尝试相处的缘故吧。从小到大,她都是从叔叔旁边长大的,叔叔对她很好,真的很好。所以,赵诗雅几乎已经习惯了和旧式房屋的爷爷奶奶们玩笑,和大妈大婶们聊天,与邻居处好关系,和叔叔汇报学习的生活。自上大学,考到这所城市以后,她才初步意识到,自己身边环绕的那种,淡淡的孤独。
赵诗雅回过神来,低声说:“你所认为的最痛苦的事情,我不知道。”
“那么,我就告诉你吧。”贺月的目光缓缓从哥哥的后背移开,盯着夏歌的背影说,“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着另一个人,却又不告诉你,只让你一人悲伤彷徨的事情,是最痛苦的事。”
赵诗雅的心里,好像有某个地方悄悄地动了一下。
一瞬间,这几天的事情碎片纷纷从脑海里流过。
贺月,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又经历了什么?赵诗雅神色复杂地看着贺月。这个小小的身影,这个已经十八岁却看起来颇为年幼的女孩,她为什么总要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处事呢?
夏歌和贺文买完了饭,由夏歌拎着,贺文两手空空地走在他背后,这样子看上去太有喜剧效果,员工中不少人都笑了。赵诗雅注意到有很多女孩注意着气质特别的贺文,但她无暇它想。夏歌把一桶竹叶罐饭放在赵诗雅面前。
“你的饭。”
“谢谢。”赵诗雅轻声说着,拆开手里的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