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张铭雅提前下班,于是转钟一点左右时她就能离开君临上朝了,换做平时,忙碌到第二日清早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此乃上层名流的奢侈晚间活动,歌舞升平当然是会夜不归宿的。
  出了君临上朝,路上依然是人来车往,路灯仿佛一条蜿蜒高卧的长龙盘踞在都市的上方。清新的夜风,即刻吹走了君临上朝里污浊气息,使她周身的毛孔都扩张开了。她低头看一眼手腕间的表,都转钟了,大学的寝室门早已锁了。换做从前,她倒能在君临上朝里的会议间小睡一下再回学校,然而今晚时间不迟绝不可以去那里,让别人看到很不好。思来虑去,最终只能决心回去,那个令她讨厌、恶心至极的房子!
  对于那个家,铭雅的记忆中完全找不到分毫的留恋。就记得自己八岁时,罗刹暗部的人突然把她交到一位女子手里,还让她开口叫她“妈”。妇女便将她领回了这里。
  打那时候开始,她不但有了母亲,还有了父亲。刚开始,妇女对她还是可以的,但是慢慢地她看见这个女子沉溺吸毒,药性发作时,浑身肌肉痉挛地弯曲在地上,唇边还会冒出泡沫。头一次看到她如此时,她害怕得几乎一周都没闭眼。
  后来她才意外发现,罗刹暗部私下同那个妇女签订了合同。只要罗刹暗部背后向那个妇女提供冰毒,她就同意张铭雅在家里住下去,同时定下协议绝不透露她的真实背景。至于暗部为何会有如此的安排,从她十五岁开始接受各种命令后,铭雅才清楚体会到,这样一个平凡的学子身份为她屡次的行动带来了多么便利的条件。
  岂料没多久,女人最后在那间屋子里,看似是中毒而死!但是她心中很明白这是暗部做的,理由很明显,这个人清楚太多她本不应了解的事,那么仅有的办法就是清除祸患!
  至于那个让她唤作爸爸的男子,他酷爱赌博,输光钱就喝酒,因此每月都难得看到他几次。自打女人没了后,他越加肆无忌惮,每回张铭雅看到他,那必定是在男人输光钱的日子。慢慢地,她亦适应了这种整天像被人逼债般的日子。
  但是让她没有料到的是这个无用的爸爸,居然还很会选时间到学校找她,于是她就顺势,表演了一幕“恶父欺女”的大戏。意图就是想让汪兴南注意到。
  张铭雅独自一人顺着街道朝家的地方行走。蓦地,一辆昂贵、豪华的小车拦在了跟前,挡住了去路。
  驾驶座的车门跟着开了,走出一位穿着很考究的男子,向她礼貌地说:“张小姐,汪总请您上车,顺路送您回家。”
  张铭雅听罢抬眼,一下认出面前讲话的男子。他叫秦政是汪兴南手下的助理兼耳目。她停了下,委婉推辞,“谢谢,不必了,我家距这儿不远。不必麻烦汪总。”说罢折身就准备走,这么回答是因为她肯定秦政会再次挽留。该有的自矜还是得有的,要不这戏肯定没法继续演了。
  一只胳膊挡在她跟前,“张小姐,希望你别让我难做!”表现出满脸真诚的模样。她只好慢慢地坐进车里。
  秦政简单地请教过方位后,小车直奔目的地,渐渐地没入月光朦胧的黑夜中。
  汪兴南锐利、深邃的双眼缓缓在她面颊上一掠而过,淡淡地露出笑脸,颇如一个体态雍容的贵族。蓦地,她两颊顿感灼热难安。困难地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不晓得为何旁边坐地男人总会给人强烈的压抑感,笑脸的后面仿佛深深暗含着一股无法探知的神秘魔力。令她头一次感觉有点局促不安。
  车里的氛围好似凝住了一层浓浓的霜,压抑而沉寂,甚至连带双方轻微的鼻息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张小姐似乎很怕我?”他突然淡淡地说,意味深长地扫了铭雅一眼。
  “没,怎么会呢。”闻言,她兀自把视线从窗外稍纵即逝的景致前挪开,不小心跌进了男人深如幽潭的眼睛里,那么无边无际。
  他的唇边扯起一丝邪恶的浅笑,“是吗?”旋即,他又道,“我还误认为是那天我在酒店的动作无意吓到张小姐了?”
  一想到那天在酒店,他那心急如焚的模样,她到此时都还有点后怕,以“道貌岸然的下半身动物”这句话来描述他当时的状态,真是最恰当了。那天纵然是命令,可是她才没打算就这么无私地奉献给他。不过好在秃鹫赶来及时,才时她成功逃离了他的魔掌。
  她无言,她也不清楚该如何来回答他的提问。铭雅既不愿违背内心,亦不可以道出她此招“引鱼上钩”的真实目的。于是干脆沉默,仅对他苦涩一笑。
  忽然,她好像记起什么要事。细长的手凭着车里幽暗的光亮,不易察觉地伸进包内,悄悄地用眼角睨了汪兴南一下,看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接着,极其小心地把手机取出,警觉地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后,稍稍抬了抬纤腰将手机丢在了背后的精致皮座里。
  待妥帖地完成一切动作后,这才满足地侧过面颊,隔着窗户,好像正聚精会神地在观赏窗外那迷人的绚丽夜景。唇角不易察觉地兀自微微向上扬起,窗户上分明地映着汪兴南那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