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人对于神秘的又敬又畏,莫说是杀,连惹都不敢惹。烟雨之乡一楼曾经在一夜之间铲平集结于盘龙山坐地分赃,杀人越货的猪朋狗友党。
也曾经重创以侠义闻名武林的聚侠庄。
所以他们干的是啥生意?做的是甚么买卖?是正是邪?是善?是恶?都无迹可寻。杀不起,也惹不起。
刀一笑嘴角向上翘,现出阴深的笑容,道:我我字一出,旋风十一斧万重山的短斧如旋风般砍向他。
刀一笑的刀疾如闪电劈向他。
酒诗狂生杜白人一闪,闪向他的后面,手里的折扇切向他的后颈。他身边的艳黄蜂娇三娘玉手一扬,十一蓬黄蜂针射向他身上的十一处大穴。
他是谁?他是烟雨之乡一楼的楼主易神龙,也就是那伛偻老者。这无疑是一个刺杀计划,存心积累的刺杀计划。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刺杀计划。一把扇、一柄刀、一双斧、十一蓬黄蜂针,切断易神龙所有去路,也要让易神龙走入黄泉路。
易神龙在这千钧一发,电光石火间,他倏地张口一喷,喷出一口葡萄酒,酒雨般罩住了十一蓬黄蜂针。
他的人往桌底一窜,椅上已不见他的人影。扇切断了椅背,刀劈开了椅子,斧砍碎了椅子。
四人的杀着都没有成功,面色皆骤变,身形同一闪,并排在一起。易神龙由桌底窜到长桌前,神色镇定异常,他的声音也很镇静地道:为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定要镇定,他相信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杀死自己那么简单。残杀六怪乃是他的下属,他们若没有幕后主使人,他们绝对不敢背叛他。烟雨之乡一楼楼主易神龙,人如其名,乃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人。
他的人如谜,他的底蕴也如谜。最为人知的一桩事,是他把武林中恶名昭彰的残杀六怪收服为下属,
自残杀六怪成为易神龙下属后,武林再也听闻不到残杀六怪所干的恶行。没有人知道这位谜般的奇人为什么收残杀六怪做为下属,
正如没有人知道残杀六怪会甘心做为他的下属一样。武林中人只知道收残杀六怪这类人为下属,结果只会养虎为患。
虎一旦被人压制它的兽性,相信他们的反噬力就越大。
笑里藏刀刀一笑笑住道:楼主,我们是虎,但楼主却逼我们不得噬肉,改吃素,这可是天大的虐待。我们要噬回肉,只好先杀主人。他说话永远带着笑,笑里藏刀的笑。
易神龙苦笑道:当初老夫替武林苍生除恶害,见你们恶名虽昭彰,却有可补救之处,而饶你们的小命。这几年来,老夫要你们劫富济贫,以恶制恶,多做善事,可为你们积德积善,你们却……
万重山呸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打断易神龙的话,厉声道:甚么劫富济贫,怡红院那些女人都笑老子出手不够以前阔绰了,老子颜面何存?老子够穷,虽来济我?
易神龙叹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天老夫只好把你们除去。
四人听完这番话后,齐声大笑,像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声齐止,娇四娘娇笑道:哟!好一条中了毒的神龙放屁,又臭又响。易神龙目光一寒,道:老夫中了何毒?
酒诗狂生杜白道:蜀中唐门有一种无色无味无形的毒烟,中毒者慢慢四肢麻痹,最后任人鱼肉,这种毒烟,即使用真力逼毒也无补于事,称之叫烟蚀髓。楼主想必听说过?
他说这句话时,双眼透出狼般的目光,似看见一只重伤的羔羊。
正等着他去扑杀。
易神龙若无其事地道:听说过。你们认为老夫中了此毒吗?
此话一出,酒诗狂生杜白暗里一惊,把目光投向刀一笑,刀一笑冷笑道:楼主你不用假装了,此楼几处地方都燃有此烟,
冷笑,邪笑,也是笑里藏刀的笑。
易神龙大笑道:是么?若老夫已中毒,你们为何不来取老夫的命?
刀一笑反问道:若你没有中毒,为何不来取我等的命?
易神龙捋着胡子笑道:老夫要等齐残杀六怪聚于此,才一并铲除,可省一番气力。
刀一笑看他捋胡子的手似乎一点麻痹之感都没有,不由暗忖道:难道老匹夫真的没有中毒?
他疑心一起,暂时也不敢动手。
冷笑道:世上在也没有残杀六怪,只有残杀五怪。枪杀张三因不想混这桩事,为免他告密,兄弟只好把他杀了。
易神龙叹道:想不到枪杀张三还有一点良知,当初老夫饶恕尔等性命,不至于是一件完全大错的事。他叹息里有点悲哀,悲哀里有点欢愉。
刀一笑冷笑道:当初你饶我等的性命,今日我等却不能饶你的性命。语声一完,易神龙所靠的长桌后面的暗角处。
一个黑衣人,一把漆黑的刀,连人带刀闪电般直刺易神龙后心,刀未到,刀风已刺骨。易神龙冷笑一声,身形微闪,却好避过这一杀着。
黑衣人一刀落空,身形一个鸽子翻身落在四人的前面。易神龙道:区区的暗里刀怎能刺死老夫?太不自量力了。来人正是江湖暗藏刀、刀里藏三笑。中的暗里刀刀二笑。
刀二笑道:一条临死的神龙,口气真大。话说完,他抿嘴长啸。
忽然间,小酒楼的四周冒起数百个手持弓箭的黑衣汉子。他双眉一皱,道: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非杀老夫不可。唉!
重重的一声叹息,无奈的叹息。
刀二笑笑道:不错,现在外面全属我们的人,你已经孤掌难鸣了。
易神龙道:看来你们这次计划显然处心积虑了好久,不过凭你等五人还没有能力主持这次计划。
刀二笑暗道:老匹夫果然厉害。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楼主,莫非认为我等是受人指使的?
易神龙双眼精光尽露,叱道:正是。刀二笑冷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楼主你想要知个明白,阎王爷会答你。说话中,他的手一扬,十几条手持弓箭的黑衣汉子窜了入来,呈半弧形的包围着易神龙,泛起墨绿之光,淬满剧毒的箭头对准他。
他们的行动迅速、一致,显然是素有训练之人。
刀二笑喝道:杀。一声令下,
十几枝毒箭挟带嗖、嗖之声有如毒蛇吐信般射向易神龙,易神龙不惊不乱,右拇指轻轻一弹,三只宝玉指环脱指飞出,相迎而上。玉光闪闪中,只听到十几下碰撞之声,十几枝毒箭竟被三只宝玉指环一一击落,三只宝玉指环的去势似乎未尽,不知怎的在半空中相撞一下,嗡一声,三只宝玉指环竟分射姓刀的两兄弟。二射刀一笑,一射刀二笑,拿捏之准,功力之深,当真匪夷所思。刀姓两兄弟忽见指环向自身袭来,
身形急退,刀起刀落,一刀两斩把袭来的指环斩为两片。
两兄弟的刀法一个模样,彷佛出自一人之手。等他俩斩落了指环,易神龙的人已经不见了。残杀五怪身形一掠,掠到长桌处,万重山叱骂道:老匹夫竟往地道逃了。
原来当易神龙弹出指环后,手在桌面一按,他所站之地裂开了个洞,人就跌了落去,洞口又随即合上。
刀一笑笑道:这是一件好事。万重山疑惑地问道:人都逃了,有啥好事可言?
刀一笑阴笑道:神龙窜地而逃,证明他已中毒了。
万重山蓦然一悟,裂咀大笑道:刀兄说得不错,这个老鬼中毒而逃了。方才他那么镇定,连老子都上了他的当,以为他真的没中毒。
娇三娘娇笑道:看你长得人大如山,却其笨如猪,那老鬼若没有中毒,我们一早就没命了。
万重山也不发怒,淫笑道:三娘说得是,我是笨,昨夜和三娘在床上我就不笨了。娇三娘媚眼一动,银铃般笑道:说你笨就笨,这种事也说出来。万重山裂咀道:笨也是件好事,笨有笨福,还是个艳福。
此时刀一笑正用手摸索着桌面,摸到了一处微凹处,按了下去,地面两块石板向左右一裂,出现了一个地道。刀一笑道:追。口里虽说追脚步却未移。在打情骂俏的万重山一听追字,人已第一个闪身跃下地道,其余四人也鱼贯跃入地道。
走在最后的刀一笑暗笑道:人大如山,其笨如猪,果真是个笨蛋。
万重山当然是笨蛋了,若地道有甚么暗器机关,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可惜这是一条没有暗器机关的地道,而是一条阴暗,窄小的地道,还散发阵阵的泥土味儿,相信挖掘不久。
万重山点着火石子,当先缓缓前行,尾后的刀二笑催促道:万重山,你走快点,别忘了我们要追人。万重山道:刀兄,俺的身子这么大,地道这么窄,刀二笑:真该死的,真不明白你妈怎生你个大块头?
万重山笑道:和你一样,都是从洞穴出来的。
也不知万重山是有心或是无意,总是走得慢慢的。
地道不长也不短,却足足行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到尽头。
尽头的顶方用两块约十寸厚的青石板盖住,万重山暴喝一声,双手凝聚内力,一招霸王托鼎托上去,蓬然一声,石板尽碎,掌力也极雄厚。
石板一碎,他人也窜了上去,其余四人也鱼贯的窜了上去。
众人凝目扫视四周,原来是一个筑在镇外路旁的小马槽,当中还有四匹马在啃粮。
刀二笑冷笑道:这老鬼也想得周全,逃命的尽处竟在此,马匹齐备,逃命时也容易过人。
绵绵细雨密如丝,马槽外通往洛阳城的道路上,
刀一笑冷笑道:看来那老鬼中毒已深,伏马逃往洛阳城了,我们追。
马有四匹,人却有五个。
只听万重山笑道:俺身子重,骑马都跑得不快,俺不骑马,你们先追,俺随后赶到。
刀一笑目光一缩,道:也好。
四人掠上马,策马追去,贬眼间已余下几点豆影。万重山目睹他们的远去,忽然收起笑容,目光如火,神色忧戚,健步如飞的走到一喂马的粮草堆。
拨开粮草,露出一人,此人正是易神龙。
只见他面色苍白,四肢僵硬,若不是眼神灵转自如,真让人误会是一尊石像。
万重山神色敬重的跪了下去,道:楼主,属下有罪,请你老人家重罚。
易神龙也不意外,缓缓地道:每个人所做的事,都有他背后的理由,这不能怪你。
万重山道:属下昨夜才知道他们有此计划,俺想通知楼主你老人家,却不能脱身离去,今天俺还大言不惭,俺……
易神道阻止他说下去,道:每个人都有形势所逼的一刻,这不能怪你。
万重山惭愧地道:枪杀张三兄弟护主忠心,那似属下般忍辱逃生。易神龙神色威严的道:你这话错了,这不是忍辱逃生,而是忍辱负重。春秋未期,越王勾践能够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才能灭掉其敌吴国,成为霸主。
但世上又有多少个越王勾践呢?又有多少个英雄大人物能做到这点呢?
万重山神色稍缓,扶起易神龙,问道:楼主你这这毒……
易神龙笑道:不碍事,这毒虽厉害,但三天一过,就会不解而愈。
万重山道:这三天属下即使拚死了,也要保护楼主你老人家的安全。
此话一完,后面忽有剑光一闪,闪过他的脖子,闪起他的脑袋,飞上半空,洒下一片血雨。
跌落在二丈外泥泞的地上,突出的双眼,生时的表情在一刹那间凝结,他确实死了,他连自己怎样死都不知道,更加不知道谁是杀他的人。
凭他的武功,竟察觉不到有人在他的背后,致他脑袋搬家的一剑。
不可思义,也不敢相信,但无论如何,万重山确实死了。
易神龙看着万重山的身躯缓缓地倒下,道:竟然是你。他的声音依旧很镇静,人也很镇定,如泰山峙立。
后面的人道:不错是我。
易神龙道:想不到竟会是你。
后面的人道:今日生,明日死,世上根本没有可以想到的事。
易神龙叹,叹息,悲愤的叹息,死前的叹息。后面的人笑,大笑,功成的大笑,离去的大笑。易有太极,生两仪,分阴阳。物换星移,成四象,化五行。
宜动土,开市,安葬。
忌出行,移徒。
冲龙,六十岁,煞东,子时凶。
残月镖局副镖头迷信一条龙龙四爷从怀里掏出一本黄历,看到这个日子,不由紧紧的皱眉,频频的叹气。
他是一个迷信的人,若不迷信,也不会有这么的一个绰号。
这个日子对其他人来说,或许不是很好,但也不坏。
但对他却很坏,坏透了。
忌出行,移徒。冲龙,六十岁,煞东,子时凶。
这十五个字,全都很坏,坏极了,坏得透出晦气───这是龙四爷的想法。龙四爷今年肖龙,六十岁。三月十三,子时,正往东行中。这不是一种霉运吗?
他摇摇头,叹叹气,花白的长髯随风飘,灰白的双眼现出忧戚之意。他猛然撕下这天的黄历,捏成一团,手掌一摊,纸屑随风飘,飘散夜风中,飘入月色里。
这一撕,是否能撕走这天的晦气,他感到不能。子时,月光淡,淡淡的月色洒在这条古道上,依稀可办认到这条古道很长,无尽的长。
尽头在何方?尽头在黑如墨的夜色中。
尽头是否地狱?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否通往黄泉路?想到这里,龙四爷又摇摇头,叹叹气。目光透出无奈、悲怆之意。古道两旁有树,一阵急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如魔音绕梁。树影婆娑,如鬼魅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