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神急掠而去的身形,不知怎的,竟能刹时间后掠而退,人还在思议发生何事时,他的身形又急掠而来,好像一切没有变动过一样。
真的没有变动过吗?不是。这一切变动得太快了,快得令人无法相信,霸狼帮的五大护法更加不相信,不信这世上此等身法,有此等速度,更不信有此等遭遇。
两道狼骨鞭明明直插入猎神的双肋,冰天雪地两只狼也似乎见到有鲜血自双肋迸发,但为何?
狼牙棒砸中猎神的头,顶山狼欧阳小叶也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实见到他脑浆乱溅,但为何?。
四只栩栩如生的小狼确实射中猎神的四肢,玉狼玉我焚发出得意的笑声,他相信猎神已丧命于他的独门暗器——见血封喉,入肤即死的小狼。但为何?
没有花巧的一剑,由霸狼帮五大护法之首狼魂任一魂手中刺去,刺入肉体的感觉,他很清楚,也很熟悉,以他多年的经验,杀人的技巧,他知道猎神是逃不过这一剑的,这一剑足够杀死一只牛,何况是人?但为何?
为何他还没有死?他避开我〈我〉的狼骨鞭躲开我的狼牙棒挡开我的小狼,用肉体承受我这一剑。
为何会怎样?为何我〈我、我、我、我〉的颈上感到一丝凉意?为何我〈我、我、我、我〉飞在半空的头只见到到一抹寒光?
没有人可以对自己的双眼有极度的信心,因为双眼见到的也未必是实。
正如霸狼帮五大护法所见的一样。
面对这五件兵器致命的暗袭,猎神那急掠的身形,虽瞬间后掠而退,避过了危机,却还慢了半分。
两道直点他双肋的狼骨鞭,擦过他的腹部,激起两道血痕,差一点就肠穿肚烂。
狼牙棒有如天神的棒喝,虽砸不中猎神的头,却砸中他手臂,带起了一片深可见骨碎肉。
四只似急矢射到的小狼,确实是射中猎神的四肢,却无法射破他的衣衫,射进他的身体。猎神早已运起内力,使他的衣衫鼓胀起来,挡开这致命的小狼。
狼剑确实是刺入猎神的体内,但他上身偏了一偏,原本要刺入心脏狼剑,却刺入了肩膀。
此时,猎神的身形已后掠而退了。
当霸狼帮五大护法沉醉于得手的幻影时,那快得不可思议的身法,瞬间掠到,像死神的手那么一挥,打开了一道地狱之门的光,毫无警告又无可躲避往五人的脖子一照,照出一丝凉意,一个人头,一片血腥。
霸狼帮的那些灰衣汉子,个个面无血色,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这是甚么身法?这是甚么刀?这是甚么人?
当他们的目光接触到猎神似刀锐利的目光时,个个才惊醒过来,浑身不断的打寒颤。
猎神刀插入地,撑着自己的身子,虽受了严重的伤,但给他们的感觉,他还是一只待物而猎的虎。
灰衣汉子走了,走得一个不剩,连他们首领的尸身也不顾。
因为他们得到了一句话,这句话有如皇帝大赦天下的圣旨:想活的,就马上离开。
他们都想活,个个都不想死,因为他们知道活着总比死的好。
猎神像一盘散沙般散落地下,血不停的流,就如今天的雨不停的下。
若不再止血疗伤,可能血尽而亡。
他由怀中掏出一些金创药,医疗那些伤处,再从衣衫撕下一些灰布,包里着,脸中浮起一丝痛楚。
猎神心中悟道:右手那深可见骨的肩膀若不找个妙手大夫医治,恐怕会作废。
他勉强的撑出身子,正要离开这片血与肉,生与死的山坡。
此时、此刻、此地。忽闻惨呼声由不远处传来,声声有如待宰的家猪,尖锐而凄厉的。
猎神举起的步伐停止下来,深深的吸了口气,似要吹熄心中的怒火,他听得出,这些惨呼声是那些刚走不久的灰衣汉子所发出的。
是谁?是谁将他们一一诛杀?
猎神正在思悟间,山坡下,树梢上,飘下两个劲装汉子,只一贬眼,飘下的两个汉子,已瞬间的到了山坡上。
山坡上满地尸首,来人连眼也不眨,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将那似刀深寒的目光盯着猎神。
猎神定眼凝视,只见两个瘦小的蒙面汉子,身穿着一色黑衣劲装,两把出了鞘,沾着血的黑漆长刀,紧握在手中,手背青筋盘结,似极一条条蠕动的蚯蚓。
猎神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神秘,又那么得意。
想不到江湖暗藏刀,刀里藏三笑如今竟做了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人示人的小人,太可悲了。
来人心里一震,目光杀气尽现,像极一把出鞘的刀,刀里充满了杀气。
左首一人嘿、嘿笑道:我也想不到令武林黑道闻风丧胆猎神,如今竟有如一个死人。
鹿死谁手?乃未知之数,劝你不要乱下定论。猎神冷笑道:传闻烟下之乡一楼已下令通缉你俩,想不到还够胆在此现身,令我不得有点佩服你俩。
左首黑衣人嘿、嘿道:你死了,谁知道我们在此现过身?
他的说话都带有笑,刺耳的笑,杀人的笑,也是笑里藏刀刀一笑的笑。
猎神冷冷道:你放心,我是死不了的,况且我也不会露示你们的行踪,因为我对你们的事没兴趣。
刀一笑呵、呵笑道:只有死人才会对任何事没有兴趣。
猎神道:我说过,我是死不了的,凭你两兄弟是杀不死了我的。
江湖暗藏刀,刀里藏三笑也是个使刀高手,那被人家如此蔑视过。
目光杀意渐浓,刀的杀意更浓。
身形倏然拔起,刀锋破空,空气振起一阵刀风声,刀未到,刀风已刺骨。
江湖暗藏刀,刀里藏三笑无疑是使刀的高手。
猎神左手握着猎刀,人猛然跃起,空中与刀氏兄弟相遇,不仅是人的相遇,也是刀的相遇。
刀与刀在半空中爆出一连串金铁碰撞声,迸发一连串雨中的火花,是多么诡异,多么美丽。
人影倏分,随即迎上,刀锋在雨珠中舞动,带起一连串的鲜血。
猎神刚里好的伤口又迸裂了,但猎刀的威力仍没有减退,一刀挥出,刀光闪闪,闪向刀氏兄弟的脖子。
刀氏兄弟挥刀迎上,使出毕生功力才将猎刀格开,发出一阵嗡嗡之声,刺人耳膜。
看样子,要杀死受伤的猎神还不是一件得心应手的事。
笑里藏刀刀一笑心里莫名其妙升上一阵的恐惧,尤其遇上猎神那比刀更锐利的目光时。
此时,猎神又一刀挥来,刀中暗藏内力似浪涛汹涌而来。
刀一笑脚一旋,人一转,刀护身,才险险避开这一刀。
暗里刀刀二笑趁着猎神一刀已出,次刀未发的机会。
连人带刀,激起一阵旋风,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刺猎神胸膛,这一刀若刺中,身上不有个血淋淋窟窿才怪。,
猎神收刀护身,刀画了一个圈,只听到锵一声,刀二笑刺来的刀,正好刺在猎刀的刀锋上,猎神冷笑一声,刀身一抖,脚一蹴。
刀二笑即刻连人带刀翻滚而回,若不是回得快,猎神那一脚足够能他归西。
刀一笑嘴角抽动了数下,笑道:兄弟,点子硬,小心些。在此时他还笑得出,不愧为笑里藏刀。
猎神以刀撑地,身上湿透了水,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血自他迸裂的伤口不断的往外流,彷佛有一只无形吸血兽把他的血不断向嘴里吞吸一样。
刀二笑冷笑道:哥,我看他已是在生死边缘游走,地狱门口徘徊的野鬼,就让我们送他一把。
刀一笑笑着颔首,忽然两人身形倏分,一前一后将猎神夹在中间。
两把漆黑的刀,如一个黑暗的深夜,看不到,摸不到,往猎神左右前后斩、劈、点、刺、撩、抹、压、挂。
不同的刀法,不同的刀式,一浪接一浪的袭到,一网接一网的罩到。
猎神对这些置若罔闻,还闭上眼睛,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之威。
刀氏兄弟不明因由,看见猎神闭眼待死的样子,刀式不由一缓。
猎神就在此时,双眼猛然睁开,深寒似刀的目光,像钉子般钉在那稍踪即逝,白驹过隙的破绽上。
他动了,一动有如泰山崩了,猎神将他毕生的功力,最后一点精神,聚集在这一刀。
这一刀已不是刀,这个人已不是人,是天神举着神刀愤怒向世人怒劈,恕斩。
劈入刀氏兄弟的刀浪里,激起冲天的水柱。斩入刀网里,网纱片片纷飞。
冲天的不是水柱,飞的不是网纱,是血。
刀二笑临前死,还估不到向他脖子斩来的会是刀,他还以为是天神发怒的闪电暴雷,他还隐约看到泰山崩了。
当那一刀切入他的颈椎,他的脖子,还听到察一声时,他才肯定那是一把刀——猎刀。
刀一笑比刀二笑幸运得多,他站的是猎神的右侧,攻的又是他右面,但是这样,他还是损失了一条手臂。
刀一笑惨呼一声,一条手臂自他身上脱落,身形飞跌而出,将跌落地面时,他用刀一点,身形又拔起,连续起个跟斗,人已消失在山坡下的树林里。
猎神看着刀一笑消失在眼帘里,他的身子忽然往后而倒,卜一声,整个人躺仰在山坡青草地上,任由雨水冲走那满身的血腥,现在看来,他有如一位刚从妓院疯狂七日七夜要人抬出来的风流汉一样,差一点就入了鬼门关。
天在旋,地在转,此时此刻此地,天上为何有星星?
阳光穿透窗纱,余光射在他的身体上,似在为他抓痒。
他突然发觉躺的不是山坡上的青草地,而是一张柔软而舒适的锦塌。
这里也没有雨,即使有雨都淋不进来,这是一间屋舍。
吸进鼻孔的空气已没有血腥味,而是阵阵药香味。
忽然,他发觉自己的身子少了一些东西,多了一些东西。
他伸出那软弱无力的手往锦塌四周一摸,猎刀呢?
猎神不可没刀,更不可没猎刀,正如这世间千千万万对恋人,有爱不可没性一样。
如今的猎神,若他说自己是猎神,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更何况是别人。
全身数道伤处早已被药布包里着,像一个全身挂着白布间条的木偶。
那药布下的药物渗透肌肤的感觉凉凉的,如在一个炎夏天,浸在山泉溪水里一样,舒适而清凉。
猎神挣扎想起身,身体却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听使唤。
猎神苦笑着,想不到黑道的猎人,邪魔的克星,竟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只听门扉轻启,人未到,一阵幽芬之香扑鼻袭来,药香也比不上此等香。
躺在床上的猎神,身不能移,头只能作轻微的转动,落入眼帘的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影。
女子莲步轻移,施施然来到床边,手如春葱,指如凝玉,双手端着一碗药,轻轻叫了声:大侠。
猎神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位眉如柳月,貌美如仙的女子,竟有些呆了。
语声有些困窘的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羞涩道:大侠,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但你先喝了此药,我才慢慢告诉你。
女子把药端在猎神口边,猎神闻闻淡淡药香味,再闻闻那女子身上的芬香味。
突然,有一种家的感觉,就像一个受伤的男人在自己家中养伤的感觉。
猎神叹了口气,心中悟道:像我这样一个人,怎会想到家,家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心中念转,口中已把一碗淡而清的香良药喝得一滴不漏,良药不一定是苦的,苦的也不一定是良药,甜的、香的、浓的、淡的、无味的,也可以是良药。
女子眼波如秋水,娇笑道:大侠,不用喝得太急,小心呛鼻。
猎神窘笑道:这药不苦,所以喝得急了点。
女子道:大侠,你的伤势不算严重,只是失血过多和疲劳过度,休息两、三天就可以完全康复。
猎神也清楚自己的伤势,他在山坡昏倒,若不被救,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尤其右肩膀那一伤处,若不好好医疗,不残废才怪,如今,伤也被包扎了,血又止住了。
但令他不解的是救他的是甚么人?是否眼前这位女子?
猎神想到这里,眉头不由皱了一皱。
那女子似乎看破他心里头的疑问,柔声道:大侠不必猜想,你是我和我家少主路经血魂坡所救的,当时你全身都是血,而且附近还有很多尸首,我以为你像他们一样活不成了,但我一探你的脉搏,检查你的伤处,才发觉你的伤势不严重,我家少主找了一间乡间大夫的药房,让你好好疗养伤势,还令我好好疗治你。
猎神道:诚蒙姑娘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必永记在心,不知姑娘高姓芳名,还请姑娘告知贵家少主的名讳。
女子柔笑道:我家少主说得不错,大侠必定是个有恩必报之士,婢子叫柔云,至于我家少主的名号不提也罢,大侠你好好休息了。说到这里,她已转身而离开这间药房,只留下那令人回味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