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至岭甚是欢喜,心道:“这娃儿倒也可爱。”扶他起身,并对他道:“起来罢,时候不早了,该睡了。”叶迫亭道:“是,师伯。”
这夜武名捷和叶迫亭很快就睡着了。只有许至岭坐在烛火前,仔细研读着那本太极拳谱;良久良久,最后也终于趴在桌上睡着了。
次日清晨,三人继续赶路;一路畅所欲言,逍遥自在。中午来到一处荒郊,放马吃草,师伯姪三人则以野味充肌。吃完继续向南而行,晚上则寻得一处山洞过夜。
又行两日,经过一个小镇,又来到一处郊区。
正要休息,忽听得不远处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吸引了三人的注意。三人寻着声音走近,见远方有四名劲装结束的男子,每人各持单刀,围攻一名中年汉子。这名中年汉子年纪似乎比许至岭大得几岁;浓眉大眼,中等身材。许至岭正要批评以四敌一有失风范,仔细一见那中年汉子却是大惊失色。叶迫亭没见过那中年汉子,但武名捷却脱口而道:“是大师伯!”
这名中年汉子,正是陆问敬的大弟子,许至岭的师兄“黄招云”。
听得武名捷问许至岭道:“师伯,要不要出手相助?”
许至岭道:“依情势来看,你大师伯应当应付得来。不过也很难说,不如……”许至岭认出那劲装结束的四人使的刀法乃“断岳门”之“迎霆断岳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响亮的名号:“断岳四煞!”于是想给后生晚辈一次施展身手的机会,便对叶迫亭道:“亭儿,你去。”
叶迫亭见那四柄亮晃晃的单刀使得呼呼有声,不免有些惊惧。但他不敢违抗二师伯之命,又想帮助大师伯脱离险境本就是自身应尽义务;立时豪气横生,便朗声道:“是,师伯!”向许至岭一抱拳,立刻纵身而去,加入战局。
黄招云身形在四条刀光之中来去穿梭,看准每一个人的动向。他看出这“断岳四煞”各使的一套“迎霆断岳刀”,功力未成火候,只是仗着人多,才能如此与自己僵持不下。黄招云曾听师父陆问敬亲述,说陆问敬亲眼目睹自己父亲陆尚奎,与当年断岳门掌门人司徒天擎的比武经过。当年司徒天擎一手“迎霆断岳刀”快如闪电,急如骤雨;身法飘忽纵横,捉摸不定。陆尚奎一手陆门咏春拳丝毫占不上半分便宜。交战数合,最后竟是陆尚奎体力不支,为求自保而主动投降。
眼下这“断岳四煞”却是四人同使“迎霆断岳刀”,而拆近百招竟还柰何不了黄招云一人;看来这“断岳四煞”的刀法修为,比之司徒天擎还差得甚远。
其时咏春拳术并无任何兵刃器械法门,但黄招云的咏春拳法早已炉火纯青,虽然手无兵刃,但要空手入白刃自然也不成问题。就怕抓不准时机,那么差一步便是血光之祸。此当攸关性命一刻,逼得黄招云展开上乘“标指”擒拿手法,却先不夺刀,而是东拍一掌,拍在刀面之上;西拍一掌,又拍在另一刀背之上。藉此卸开刀劲,同时也藉此试探刀法走势;又能令得敌方兵刃互砍,自乱阵脚;是以偶而听见两刀交击之声,火花四溅。加以“标指”境界以“快”著称;自古无快不破,待得黄招云摸透刀法走势之后,要夺下他们的兵刃便非难事。
不过这“断岳四煞”也非等闲之辈,知道咏春拳法最善近身之战;于是四煞改变进攻模式,刻意与黄招云保持三步距离,藉刀长之势围攻,令黄招云近不得身,无法发挥近身短打之长。眼看那“迎霆断岳刀”越使越快,四柄单刀在烈阳反射之下令人眼花燎乱。黄招云拳法虽快,但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断岳四煞”刀长已然占足优势。黄招云被逼紧在圈子里暗暗叫苦,进攻机会越来越少;再斗下去就算四柄单刀招呼不到自己身上,只怕也要活活累死。
断岳四煞为首的一名老者纵声长笑道:“哈哈哈,这“迎霆断岳刀”正是你们陆门咏春拳的克星!自陆尚奎以来便是如此!”另一人也道:“当年陆老头便是给“迎霆断岳刀”逼得快要累死,无可柰何,只好投降。黄招云,老祖宗的楷模你可不得不从啊!”四煞速度加快,逼得更紧。黄招云何尝不知,这些话语根本就是激将之法,故意要扰乱自己心神,令自己自乱阵脚。但眼下情况,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使再怎么镇定,却也不由自主地焦躁起来。
黄招云心中叹道:“难道今日便要这么累死在这荒郊野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圈子中已多了一人,正是叶迫亭。黄招云并不认识叶迫亭,但见他使出“陆门咏春拳”相助自己,便知定是同门中人到了。黄招云大喜之下,气势大振,出手更加豪迈。从原本以一敌四的状态,便成了以二敌四。
断岳四煞惊见有人出手相助黄招云,暗自叫苦。本来以四敌一眼看胜券在握,一下子不得不对分为二。如此一来,仅凭二人合攻根本不是黄招云的对手;黄招云左右开弓,“云中开虹”,已扣住两人手腕。顺势一带,那两人向东西两边平飞而出,摔入草丛之中。
许至岭与武名捷在旁见了大喜,不住朗声喝采道:“好!”黄招云撇头一见,原来竟是师兄派人前来搭救,不禁雀跃万分。
却见叶迫亭尚自与另外二煞相斗。他自也修习过空手入白刃之法,虽不如黄招云高明,不过毕竟出身名门,动作一点也不含糊;出拳有劲,身法灵巧,稳稳不落下风。
只见两柄单刀前后夹击,直往叶迫亭下三路砍来。叶迫亭不慌不忙,纵身一跃,两柄单刀自脚底掠过,相互砍在一起,震得二煞虎口剧痛。叶迫亭人在半空见状,趁机用力一踩,踏在两柄单刀刀面之上;二煞再也把持不住,单刀脱手落地。
武名捷一声喝采,叶迫亭也是哈哈大笑;身子才落地,马上接着双臂长出,使一招“天鹰奔月”,一拉一带,便令二煞栽在地下,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四煞各自站起身来,为首的老者叫道:“陆门之人全都仗着人多为势,好不要脸!”叶迫亭道:“到底是谁不要脸了?你们自己仗着人多对付我师伯,那又算得什么好汉了?”那人道:“哼,断岳四煞今日认栽,改日必报此仇!”黄招云抱拳道:“陆门随时恭候大驾,不送了。”断岳四煞也不答话,就此含恨而去。
许至岭和武名捷走上前来,与黄招云相互含笑拱手,寒喧了几句。叶迫亭双膝一跪,向黄招云磕头道:“姪儿叶迫亭叩见大师伯。姪儿救驾来迟,恳请师伯恕罪。”黄招云道:“姪儿请起。你的功夫不错啊,是谁教的?”叶迫亭躬身道:“回大师伯:家师姓梁。姪儿一身武艺由家师所授,不敢居功,多谢大师伯夸奖。”黄招云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形包袱,叹道:“要不是为了这劳什子,贤姪也不必费神相救。”叶迫亭道:“师伯言重了,此乃姪儿应尽之本份。”
许至岭道:“师兄,这布包里究竟是何物?又怎地跟断岳门的人结下了梁子?”黄招云打开包袱,将里面物事取出,道:“就是这玩意儿,你们看看罢。”只见那物事竟是一本薄薄的深蓝色小册,封面上标着四个斗大字眼。许至岭、武名捷、叶迫亭三人见了,异口同声地道:“五枚心法?”
话才说完,忽见四人之间有条人影窜过,接着惊见那本小册早已不见。四人大惊之下,只见眼前站着一名老者。身法之快,四人根本丝毫来不及反应,小册已不明不白地到了他手的手里。
黄招云、许至岭齐声喝道:“什么人?”
那老者弓者身子,以沙哑的声音答道:“你又是什么人?”一开口便露出一口烂牙,令人看了作呕。
只见那老者身材瘦削,几乎只剩皮包骨。披头散发,胡须又长又白,衣衫残破不堪。他双颊凹陷,双眼黯淡无神,赫然竟是个瞎子。他纤弱的手执起那小册,将那小册摆到鼻子前嗅了几下,窜地往事涌上心头,不由得喜极而泣,含泪叫道:“我找到啦!我终于找到啦!”
许至岭和黄招云知他能够轻易从自己手中夺取此物,武功一定不可轻视。又见他衣衫残破不整,阴阳怪气,莫非竟是“白林谷”的邪派高手?黄招云不敢怠慢,当下恭恭敬敬地道:“前辈光临,我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不过前辈手中之物乃家师之物,对我等极为重要,可否高抬贵手,予以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