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敌和陈奉硕即刻前往这处小镇寻找莫见善下落。他们拿出莫见善画像,挨家挨户询问莫见善的下落。
这时下起大雨,张陈二人进入这间客栈避雨,顺便拿出莫见善画像来询问店小二。正巧莫见善此刻便在房中歇息,于是便这么撞见了。这莫见善脾气倒硬,坚决不出房投降,张陈二人只好冲入房中,抽出兵刃将他“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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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细雨尚未止歇;陈奉硕与莫见善相视对立,凝神备战。莫见善铁铲舞个圈子,朗声道:“适才屋里太暗,瞧不清兄台的刀法,现下便再请赐教。”陈奉硕道:“只怕你瞧也来不及瞧!”这“瞧”字刚出口,忽见眼前银光闪动,陈奉硕短刀已然在手,而且刀尖竟已送至莫见善胸口。莫见善一怔,铁铲上挑,“当”的一响,架开了这一刀。莫见善臂力过人,加以铁铲粗重,这一架之下,直震得陈奉硕虎口发麻,短刀险些脱手。
听得莫见善叫道:“待我也礼尚往来,还你一招!”话正说着,不等招数使老,铲尖中途变向,向陈奉硕当胸戳来。陈奉硕持刀之手被震到半空,还来不及収回,百忙中只得向右横跃,避开这一招。立定之后,陈奉硕笑道:“好招,可不过就是把挖死尸的铲子!”莫见善冷笑道:“现下也挖你这具活尸!”将铁铲平置,而后忽地由下往上铲起,直攻陈奉硕下盘。
其实莫见善这路铲法,正是由掘墓时领悟出来的。铲法分为“插”、“挑”、“盖”三字诀,正是以铲土的三个基本动作衍生而来。从中又分歧出不同路数,依情势而变化。莫见善身材精壮,加以铁铲沈重,一套铲法使将下来,全是刚猛路子。眼见莫见善使得正是“插”字诀,向陈奉硕下盘疾攻而来。陈奉硕知道厉害,不敢硬接,纵身一跃,铁铲便从自己脚下呼啸而过。莫见善叫道:“这活尸轻功倒不赖!”正好藉机转为“挑”字诀,往半空中击打陈奉硕。
陈奉硕人在半空,一声清啸,双手合握刀柄,再向两侧划开;铿然一声清响,刀铲相交,莫见善直震得两臂发麻,铁铲险些脱手。陈奉硕飘然落地,却见他手中又多了一柄短刀。原来陈奉硕这短刀暗臧玄机,看似一柄,实为两柄;在紧要关头双手合握,暗扣机括,短刀立即一分为二。适才这么一击,正是双刀齐出,才足以震得莫见善铁铲险些脱手。
莫见善哈哈大笑道:“原来兄台还有这么一着!怎么?一把刀打我不过,现下改使两把了?”陈奉硕刀尖指着他道:“若是怕了,便投降罢。”莫见善道:“教你看看是谁怕谁!”莫见善铁铲舞个圈子,铲尖指天;一声清啸,使起“盖”字诀,往陈奉硕顶门拍落。陈奉硕双刀交叉上提,刀铲又再相交。这次莫见善使足九成力,陈奉硕挡是挡到了,但身体支撑不住,就此矮下身去,险些跪地。
莫见善铁铲仍盖在双刀之上,听得他道:“且看你还怎生胡吹大气?”双臂使劲,运气强按铁铲,便要当场将陈奉硕压倒在地。陈奉硕咬着牙,双刀不住颤抖,身体被越压越低;眼看一脚即将跪地,再这么下去,整个身子便会趴在地上。
莫见善洋洋得意道:“怎么?你服是不服?”陈奉硕兀自逞强,断断续续地道:“死……死人铲子……果……果真臭不可当!”莫见善道:“哼,这节骨眼还嘴硬么?”情急之余,陈奉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刘妍欢的面孔,心下寻思:“好在娘子未随我等同行。否则她眼下见了我这副狼狈模样,又要担心受怕了。”
张铁敌见师弟正处劣势,知道他用劲方式错误,即刻开口提醒他道:“七弟,这样可不行。快照拳诀重练一遍:心无傍骛,力由无中而生有。长强引气,百会不绝。迎气提肛,涛涛如玉泉倒悬。万法空为首,茫茫无物,舍意卸力。气过三关,通达八脉……”叶迫亭在旁一听,心下大奇:“五枚心法?却不知这小子与王穷机又有何关系?”
陈奉硕已得马黔霜传授《五枚心法》,懂得“小念头”中的运行经脉之法。只是尚未习惯,情急之下,不免过于焦燥,仅知以力斗力,而将心法抛诸脑后。现下得张铁敌在旁指引,一字一句灌入陈奉硕脑海之中。陈奉硕督脉已被王穷机打通,真气自然通行无阻。不知不觉地,陈奉硕便感到一股源源不绝的热气延着督脉向上游走,而后通达四肢。陈奉硕姑且让这股气流至双刀之上。渐渐地,身子已能站起;莫见善一惊,又更使劲下压,陈奉硕竟是浑然未觉,自顾自地站起。
自五枚师太创拳开始,经严咏春,到陈奉硕,对于咏春心法的微妙状态,均是这般难以拿捏。要它灵它却不灵,不去想它时却又自行发功。唯有马黔霜练至一年,才得以随心所欲,控制自如。陈奉硕只得数日之功,虽有王穷机助他打通督脉,程度比起马黔霜实则相差甚远。若非张铁敌实时出言提点,陈奉硕此刻非输不可。
莫见善见他站起时脸不红气不喘,心下立时明暸:“不好!这是内家功夫,我用蛮力,要吃大亏!”不再强压,而把铁铲移开,改使阴柔路子,从旁斜劈,要以柔制柔。
陈奉硕已能将气运行于双刀之上,当下身与刀已合为一体;气到何处,刀便带到何处。见那铁铲往自己腰间斜劈而来,不慌不忙,将咏春拳中的“双耕手”使在双刀之上;铿的一声,双刀如铁钳般将铁铲紧紧夹住。
原来这套刀法正是马黔霜根据咏春拳的招式重组而创。双刀为双手动作之延续,内力也藉兵器而传送。一招一式,均在内力吞吐间完成。百年前祖师严咏春便以此法杀死了白潭寨主田龙声。不同的是严咏春用的是两根树枝,陈奉硕用的是两柄短刀。短刀轻巧灵活,最适合近身短打,十分符合咏春拳的特质。马黔霜便是运用这点特质,指导陈奉硕将气运至刀上,接着配合咏春拳的招式;内力到处,招招凌厉,迅捷无伦!
马黔霜创下这套刀法后,与师弟妹讨论一番,认为双刀威力无穷,不到生死攸关之际不宜使出,以免重伤他人,甚至致人于死。于是大伙儿想出一个妙法,便是设计机括,将双刀合为一柄,随身携带。平时临敌,便以单柄对战。不到紧要关头,不得任意按动机括,使出双刀绝技。
叶迫亭本来对刀法一窍不通,但自从和断岳四煞交过手后,已对刀法该有的形态略有了解。却见陈奉硕所使的这几下手法,下盘空虚不实,出手却是举重若轻。但倘若下盘不实,出手却又何以能够举重若轻?瞧他出手时刀尖歪斜,招不成形,能有什么力量?叶迫亭自然不明,这刀法之中蕴藏着博大精深的内功心法,光看外表是无法辨识出来的。叶迫亭打了个呵欠,他那碗面早吃得干干净净,这会儿已准备要起身离开。
莫见善的铁铲给双刀夹得紧紧的,怎么拔也拔不出来。心下慌了,也顾不得什么了;姑且把手松开,呼的一拳向陈奉硕面门打去。却见面前人影一闪,一只快手伸到陈奉硕面前,格开了这一拳。莫见善一惊,退后两步;却见张铁敌笑瞇瞇地站在面前,原来正是张铁敌实时使出“摊手”化解了这一拳。叶迫亭一见他使“摊手”,愣了一愣,忍不住多看几眼。
听得张铁敌道:“莫先生这就要开始比拳脚了么?怎地不先知会一声?”陈奉硕也道:“莫先生,你现下自行撒了兵器,可要算你认输了。”说着将双刀夹着的铁铲一掷在地,又把双刀合并回一柄,插回腰间。
莫见善脸色铁青,定了定神,对张铁敌道:“这就领教阁下高招!”张铁敌道:“好!”双手掌心向上,一前一后。叶迫亭见了心下质疑:“两手都是摊手?这算哪门子咏春?”
莫见善侧过身来摆个四平马,右拳下架,左掌置中,正是一套“少林七星拳”的起势。莫见善身长八尺,马步这么一扎,身子竟蹲得比张铁敌还矮。张铁敌一怔,道:“莫先生这套“少林七星拳”架势十足,却不知是否虚有其表?”莫见善冷笑道:“也不知尊驾的咏春拳是否虚有其表?”原来莫见善也已看出张铁敌乃咏春一脉。
张铁敌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莫先生快人快语,咱们现下便在拳脚上见真章罢!”莫见善道:“乐意奉陪!”叶迫亭原要离开,但想反正雨还没停,姑且多待一会儿,瞧瞧这位仁兄所使的咏春拳究竟是正宗,还是旁门左道?
莫见善吸一口气,跨出一步,一招“缩身拑子手”,呼的一掌向张铁敌拍去。掌没到,风已到,好生凌厉!却见张铁敌不慌不忙,“摊手”轻飘飘地送出,抵住莫见善手腕。莫见善一惊,只觉一股浑厚内劲如排山倒海而来,连忙使劲推出阻挡。岂料张铁敌的“摊手”彷彿生了引力,将莫见善的手一吸而去。莫见善大惊,身体被张铁敌顺势拉出,“碰”的一声,当场摔了个狗吃屎!原来张铁敌的内劲在一瞬间转送为収,莫见善要推,张铁敌正好借势使力,将他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