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莲手中黒索给聂如裳牢牢抓住,当即奋力回抽,但聂如裳身子依旧纹丝不动。姚千莲不愿弃索而去,只管死命后扯,不肯让师妹占了上风。就在这时,忽觉一股冷冰冰的寒流藉由黒索传入自己体内。姚千莲大惊,忙运内力与之抗衡。谁料这股寒流源源不绝,竟比自己数十年的内功修为高出许多,自己奋力运气对抗,竟是毫无作用。顷刻间寒流已窜入全身。姚千莲只觉周身要穴如同万虫咬囓,一阵麻痒,一阵剧痛;加以寒流逐渐加剧,越来越冷,肌肤有如刀割,实在痛苦难言。姚千莲不愿示弱,咬紧牙关试着不吭一声,喉间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低吟。
姚千莲冷得浑身打颤,齿间格格作响,断断续续地道:“妳……这……这是……难道……妳已……练……练成了……”聂如裳见她反应,心中大喜,因为这身神功仅只练得初步根基,已能有此威力,就连自己也料想不到。当下冷笑道:“不错,这正是师姐您朝思暮想的“含尸毒功”!眼下我方使得五成功力。看在同门情谊份上,余下的另一半功力,也就免了。师姐今日若肯罢手,小妹立时収功!”其实聂如裳这“含尸毒功”尚未练成,眼下也早已使尽毕生修为。她之所以声称仅使“五成功力”,无非是虚张声势,要令风铁莲知难而退。
姚千莲听了她的话本感惊怒交集,但届指一算,心中霎时转念:“不对!依照时日来算,她不可能练得这么快!”便道:“好……好啊,师妹……我正……正想体验一下……这含……含尸毒功,妳便让师姐开开眼见罢。”聂如裳心下暗惊:“不好,她没上当,这是在故意引我损耗内力。此刻我早已使尽全力,若真要继续发功,只怕僵持不到半个时辰,我便要力竭而毙!”但她岂能轻易示弱?依旧装模作样,道:“既然师姐有意,小妹这便奉陪了!”吞吐之间,继续将内力源源而送。
姚千莲心下质疑:“难道她当真练成了?”又转念想:“哼,我便这么与她僵持下去,瞧瞧她倒是当真练成了,还是仅仅虚张声势的唬弄人!”姚千莲握紧黒索,浑身运气,全力抵抗聂如裳的“含尸毒功”。即使命悬一线,也要奋力赌上一赌,姚千莲可当真是豁出去了!
就这样,藉由一条黒索,两人同时传功与对方较劲,一时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谁。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不下半个时辰,其中一个便会立毙当场。大雨依然滂沱不休,两名老妇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对方,,谁也不肯在这重要关头収功放手,说什么也要令对方在自己之前死去。梁裘茸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虽不见二老体内真气如何较劲,倒也感受得到其中之凶险。又转头望了望不省人事的王穷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这时姚千莲体内已不如之前难受,便知道聂如裳的功力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根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到得时候,自会力竭身亡。姚千莲仍不能就此松手,因为她深知这“含尸毒功”虽然厉害,但会不会令自己在聂如裳之前死去,倒也难说。说不定运气好些,聂如裳便会在她之前死去。姚千莲只管勉力僵持,看看究竟谁会先死。
冯赫兆在旁看得心惊肉跳;想出手相助聂如裳,却忌惮她一身骇人毒功,接触到了肯定没好下场。况且他断了一手,小腿又受刀伤,功力大打折扣,又怎胜得过那阴狠毒辣的“黑毒飞索”?当下退得远远的,不敢接近。
姚千莲站在松树上见到梁裘茸哭,心念一动,吐送真气将一句话远远传了出去:“小妹妹,妳别难过。快帮婆婆我把这老妖妇杀了!妳体内那“涣神浆”之毒,婆婆我会帮妳解的。”姚千莲与聂如裳师出同门,对这“涣神浆”的效用及征状自然熟悉;便想以此引诱梁裘茸,趁聂如裳凝神运功之际,藉梁裘茸之手将聂如裳除去。
梁裘茸奇道:“当真?”姚千莲道:“是啊,我有解药可以给妳。妳只要趁现在帮我把她杀了便可。”梁裘茸一惊;她生平从未杀过人,一来不会杀,二来不敢杀;当下仅只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我……”
却听聂如裳道:“哼,陆门的小丫头,妳当真以为她会给妳解药么?嘿嘿……解药她可没有,毒药倒是不少。妳若敢服了,就得一命呜呼。”梁裘茸听了大惊,心中更是举棋不定。
这时只见菱儿忽然走近梁裘茸跟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梁裘茸,又指了指聂如裳。梁裘茸接过瓷瓶,却感不解,便即问道:“什么?”菱儿比手划脚,先是仰脖子作出饮水状,再伸手指了指聂如裳。
梁裘茸望了望手中的瓷瓶,问道:“妳是要我喝了,然后去帮白林姥姥?”菱儿竖起大姆指,边笑边点头。梁裘茸道:“为什么要喝这个?是解药么?”菱儿又是猛点头,却不出声。
梁裘茸心道:“这小妹妹不知怎么了?懂我说的话,却像哑了似的,只会比手划脚,怪可怜的。”望了望手中瓷瓶,又望了望王穷机,便对菱儿道:“先给王伯伯解毒。”菱儿一怔,眼珠滴溜溜的转,显是犹豫不决。梁裘茸道:“我的武功太差,服了解药也帮不了姥姥什么。反倒是王伯伯武功高强,他解毒后身子好转,定能帮得上忙。
想不到这些话语竟被聂如裳听在耳里,听得聂如裳朗声道:“菱儿,那王穷机千万救他不得!他解了毒后武功恢复,定要找我报仇!妳若是帮了他,便是害了我!”菱儿听了大惊,浑身一凛,赶紧又从梁裘茸手中抢回了瓷瓶,収回自己怀中。梁裘茸既中涣神浆之毒,哪有力气握得紧手中之物?刚到手的解药,就这么硬生生地给夺了回去。
王穷机躺在泥泞中,喉间微微呻吟,胸膛缓缓起伏,一息尚存,梁裘茸见了略觉安慰。却见菱儿迈开步子,向松树奔去。聂如裳见了大喜,笑道:“好菱儿,快帮姥姥把这妖妇解决了!”
只见菱儿从腰间拔出一柄亮晃晃的匕首,噗的插入树皮里;接着手脚齐上,已开始爬起树来,慢慢接近风铁莲。那松树高不过两三丈余,粗约两人合抱;雨势不止,树皮潮湿,菱儿即使身形瘦小,却不惧艰难,卯足了劲在松树上攀爬。那匕首是她父亲留给她防身之物,她武艺不精,用匕首爬树却绰绰有余。
此刻浓雾已逐渐消散,大雨也转为绵绵细雨,视线更显清晰。菱儿大喜,当下越爬越来劲。冯赫兆看见满身血污的王穷机,心中惊魂不定,暗叹白林谷这两个老婆子武功歹毒,但又感庆幸自己未受其害。
王穷机成“大”字形状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他身旁有一物事吸引了冯赫兆的注意。这物事虽已淋湿,形体却认得出来是一本小册子。冯赫兆终生醉心武学,对于书籍自生好奇之心,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探究竟。不看则已,这一看简直吓出一身冷汗。那小册封面斗大的四个字,如铁捶般重重的打在冯赫兆心头!
原来王穷机中了“融肌蚀骨膏”之后,痛得在自己身上乱抓,又不停在地上打滚;便在此时,藏于怀中的《五枚心法》便自滑落而出,掉在地上。方才又是大雨又是浓雾,什么也瞧不见;眼下雾散雨减,这本《五枚心法》便显而易见。冯赫兆但要俯身去捡,却想起书本上可能沾有“融肌蚀骨膏”,便愣了一会儿。但转念又想,“融肌蚀骨膏”遇水则破,应当无碍才是。想到此节,惊喜万分,立时捡了起来,心中叫道:“天助我也!这《五枚心法》就这么落在我武夷咏春派手中,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不料翻开一看,竟是大失所望;原来字迹已被浸湿,变得模糊难辨。冯赫兆大失所望,心情顿时跌入谷底。而后望了望奄奄一息的王穷机,心道:“《五枚心法》毁个稀烂,虽不知这老儿与五枚心法有何关系,但既出现这老儿身上,这老儿便是唯一线索,我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他随即想起菱儿那小丫头有焕神浆的解药;当下更不细想,顾不得小腿伤痛,一个箭步纵身上树,叫道:“姥姥得罪了,这老儿我非救不可!”快手疾伸,已抓住菱儿肩头。菱儿吃痛,想叫却叫不出声,随即身子已被拉下树来,双足已然落地。
聂如裳正当生死关头,一见菱儿遭擒,晃神之下,内息一岔,胸口立觉郁闷;接着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姚千莲哈哈大笑;但内力比拼,应当心平气和,方可集中精神;如此纵情狂笑,正是犯了大忌!聂如裳见状,用仅剩的一丝气力将浑身毒功传出。姚千莲正自狂笑不休,忽觉浑身一阵冰冷,彷彿血液都要凝结;接着双膝一阵酥软,身子已然失衡,从树上笔直落下,重重摔在地上,喉间不住呻吟。
聂如裳冷笑道:“我说好师姐……妳也会有今天……嘿嘿!”姚千莲已中“含尸毒功”,虽然聂如裳仅练得初步阶段,却足以令得姚千莲周身冻得如万针穿骨,痛楚难当。但其实聂如裳自己也已身受重伤,元气大损。这对同门师姐妹,当下均已无力起身,摊软在地;一个苦笑,一个呻吟,可谓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