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裘茸惊得呆了。这一连串变故来得太快,根本始料未及。
这厢冯赫兆把菱儿抓到后,厉声道:“小丫头,把焕神浆的解药交出来!快点!”十指掐着菱儿娇嫩的手臂,菱儿不会说话,却也忍不住吃痛叫出声来。攸关生死,她哪敢不从?当即伸手入怀,掏出瓷瓶来交给冯赫兆。
冯赫兆大喜,箭步奔至王穷机身旁,搀扶他坐起。王穷机眼不见物,刚遭毒袭,现下被人碰得身子,惊得狂吼乱叫:“什么人?别碰我!给我滚开!滚开!”当下拳打脚踢,意图挣扎;但武功全失,现下气力却连孩童都还不及,冯赫兆将他牢牢扣在臂间,自然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无。却听冯赫兆攸哉的道:“别担心,前辈,晚生冯赫兆,为您奉上解药来了。”
王穷机周身剧痛,如万锥穿骨。他中焕神浆后内力尽失,空有一身武功却无以宣泄。终于由愤恨转为惊恐,脑海中不时闪过四十余年前的情景,当下便欲大叫,但气若游丝,开口发声何其困难?只得无力地呜咽道:“不……不要……爹爹不要戳瞎我的眼睛!不要!我不是故意伤害关师弟的……我……”平日心高气傲的盲魔,眼下竟同孩子般啜泣着,想来痛楚已到极致。梁裘茸不忍再看,将头撇开一旁,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此刻菱儿已搀扶聂如裳,助她坐起。菱儿善解人意,将聂如裳的手杖拾起,递入聂如裳手里。而后又扶老崔坐起,为他松绑,并拿掉他嘴中布片。
聂如裳虽已元气大伤,却也忍不住对冯赫兆冷笑道:“嘿嘿……这盲魔如今已然不成人形,就算救活了,也是废人一个。”冯赫兆不去里睬聂如裳的话,只管将解药喂入王穷机口中。王穷机只觉一股苦涩难当的液体流入自己腹中,滋味令人作呕,不禁呻吟一声。
王穷机解药入肚后,穴道渐感通畅,筋骨也已恢复活力;但周身的伤口仍旧疼痛难当。他两手撑地,站起身来;但膝盖才刚使劲,就开始剧痛难当。王穷机忍不住大叫一声,又即坐倒在地。
聂如裳淡淡地道:“他焕神浆之毒虽解,但融肌蚀骨膏已填满五脏六腑……老实说,被融肌蚀骨膏泼满全身还能存活,就已是奇迹了。”冯赫兆听了大为震惊。王穷机则是火冒三丈,当即便要运气起身,将这老太婆当场击毙;岂料又是刚一运气,就周身剧痛,痛入骨髓。王穷机又是一叫,坐倒在地,恨恨地道:“臭老太婆,妳不得好死!”心想:“我武功已然回复九成,但一使劲就疼痛不已,什么鬼毒这么厉害?当真可恨至极!”
冯赫兆问聂如裳道:“当真无可救药?”聂如裳沈吟半晌,道:“除非……”却不继续说下去,反见她埋头思索着什么。
王穷机兀自呻吟,疼痛难当。冯赫兆见状,又即问道:“倘若能使他暂时减轻痛楚,可有法子?”聂如裳尚未答话,王穷机忍不住抢先说道:“小子,若你能使我减轻痛楚,我便将《五枚心法》尽数传之于你。”冯赫兆直听得心花怒放,赶紧对聂如裳道:“姥姥,恳请赐予解救方法!”
聂如裳道:“天下惟有一人能救,只是……”冯赫兆忙道:“此人是谁?姥姥尽管示下,再难也得一试。”聂如裳滚滚眼珠子,道:“那也不忙,待你当下先助我疗伤再说。”冯赫兆有些不耐烦,但为能救得王穷机,倒也不敢轻易显现怒容,当下只得恭敬地道:“是,是。”聂如裳又道:“这婆娘三不五时便来烦我,妳去找条绳子,把她綑了起来。”
冯赫兆望了望奄奄一息的姚千莲,应道:“是。”冯赫兆忽觉一只温软的小手牵住自己的手,原来是菱儿走了过来,滴溜溜的双眼凝视着他。冯赫兆不知何意,聂如裳却知菱儿何意,便道:“你随菱儿进屋,让她带你去找绳子。”冯赫兆恍然大悟,道:“啊,是,是。”梁裘茸好生惊奇,寻思:“这小妹妹可奇怪了。方才那姓冯的那样对她,她竟不害怕,还去牵他的手?”
冯赫兆牵着菱儿的手,几步走近门口。冯赫兆正要伸手开门,却见菱儿连连摇手。冯赫兆这才想起,说道:“是了,门上有毒,碰不得。”菱儿甜甜一笑,竖起大姆指,然后指了指侧门,示意要他从侧门进屋。冯赫兆会意,与菱儿走近侧门,开门进屋。一进屋,便见屋内摆设整齐。虽是简陋,却打扫得很干净。菱儿走向一个木柜,弯下腰去,伸手入了柜底,抽出一条手指粗般的麻绳。冯赫兆笑了笑,与菱儿并肩出屋,走到姚千莲身边,手一接触到姚千莲的身子,突然惊叫出声:“啊呦,好冰!”那是自然,姚千莲既中聂如裳的“含尸毒功”,浑身理当冷若冰霜。
冯赫兆望着聂如裳,苦笑道:“姥姥的含尸毒功当真厉害,赫兆开了眼界!”聂如裳苦笑着点点头,并不打话。
冯赫兆强忍寒冷,三两下就把她五花大绑。他只用一只右手自然不够,便用凑过嘴来用牙齿系绳,綑得倒也扎实。姚千莲无力抗拒,脸色铁青,恶狠狠盯着冯赫兆,一言不发。
聂如裳对姚千莲道:“师姐,本门既有门规,胜者为王,您就看开点罢。”姚千莲气若游丝地道:“废话少说。既然妳是胜者,还留着我这条老命干什么?想要我死便动手杀了我呀!”聂如裳叹道:“妳我同门,却不同道。今日下场,全是师姐您咎尤自取。师姐罪不致死,但我若放了师姐,难保您日后不会再来寻仇。今天开始……您……您……唉,就让您去跟师弟过日子罢。”姚千莲惊道:“妳要把我关到“八卦天井牢”?”聂如裳道:“那儿自有师弟照料于妳,大可不用担心其他罪犯会来找师姐麻烦。”
姚千莲仰天长笑,笑声甚是凄凉。梁裘茸听了浑身便起鸡皮疙瘩,赶紧手掩双耳。姚千莲结巴地道:“好……好……好……”说到第三个“好”字,声音变得哽咽,接着眼泛泪光,便摇了摇头,不想再说话了。
冯赫兆听到“八卦天井牢”五字后,一时不解,便问聂如裳道:“姥姥,这“八卦天井牢”,究竟是何名堂?”聂如裳指了指菱儿,道:“那便是菱儿的出生地。”冯赫兆“咦”了一声,仍是一头雾水。却见菱儿神情沮丧,低头无语。
聂如裳道:“你扶我起身,随我进屋。之后把那盲魔和我师姐也一起带进来。”冯赫兆应了声“是”,便小心地将聂如裳扶起,一同进屋;菱儿紧跟其后。
进屋后,冯赫兆又即出屋,将姚千莲扶了进来。再出屋,把王穷机也扶进屋来。王穷机连叫数声:“啊,好疼!别碰我!”
聂如裳又教菱儿把老崔也扶进屋来,为他上些金创药。菱儿照做,老崔连声称谢。
冯赫兆又指了指屋外的梁裘茸,问聂如裳道:“姥姥,那陆门的女娃儿又该如何处置?”聂如裳道:“她武功太差,对我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菱儿,去给她解毒,教她进来帮忙。”菱儿点点头,掏出瓷瓶,出屋走近梁裘茸,将瓷瓶递给了她。梁裘茸服了解药,皱眉道:“好苦!”又想:“不知姥姥要我帮忙什么?”正所谓良药苦口;不一会儿,梁裘茸四肢回复活力,便跟着菱儿返回屋中。
梁裘茸心下甚奇:“不知姥姥要我帮忙什么?”但不论帮忙什么,她知道自己武功太弱,想逃是不可能的了,当下只有任人摆布的份。
聂如裳对菱儿使个眼色;菱儿会意,走到一张桌子前,伸手推动桌子。却听得“喀啦啦”几声响,面前的衣柜忽然自动向左移位,露出一间密室来。原来那张桌子藏有机括,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却乃精密机关。
聂如裳吩咐道:“菱儿,妳来扶我。冯赫兆,妳去扶王穷机。陆门的丫头,妳去扶我师姐。大伙儿一同随我进去。老崔,你别去了,歇着养伤罢。”老崔点头称是。
梁裘茸心道:“原来姥姥要我帮忙扶她师姐。”却见那密室黑漆漆的,好生害怕;却又不敢不从,当下只得照做。姚千莲浑身奇寒无比,搀扶她时,梁裘茸不禁直打哆嗦。与她身体接触时,寒意透骨,牙齿不住打颤。聂如裳见状,扁了扁嘴,当下便教她几句驱寒的内功口诀;梁裘茸跟着念了几句,体内气血随即带动,渐渐也就不那么冷了。
一行人随聂如裳进了密室;却见聂如裳信手一挥,也不知做了什么手脚,霎时一片灯火通明。展现眼前的,是一排通往地下的石阶。一行人一步步走了下去,只见两侧墙壁插满火炬,漆黑的地道便如天明一般。走到最后一阶,眼前又是一条插满火炬的石道。
冯赫兆好奇心起,问道:“姥姥,这地道通往哪里?”聂如裳道:“我这“含尸毒功”尚未练成,适才强行发功,岔了经脉;必须马上寻得“尸种”,重整经脉。”却没回答通往何处。冯赫兆奇道:“尸种?”聂如裳道:“就是尸体啦。我们练含尸毒功,称尸体为“尸种”,因为那是内功的根源。”梁裘茸惊叫出声。聂如裳笑道:“丫头,现下还不忙吃惊,待会儿还有好戏呢。”
冯赫兆好不耐烦,心中嘀咕道:“要不是急于救治王穷机,我才懒得陪妳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