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石道中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扇木门前。聂如裳道:“菱儿,开门。”菱儿从衣袋中掏出钥匙,插进匙孔一转,“嘎吱”一声,开了木门;突然一股恼人的臭味令人闻之作呕,而显现眼前的景象也令人张目结舌。
只见上百副石棺排列成行,环绕着一个平台。原来这股恼人的臭味正是尸臭。仔细一瞧,原来以平台为中心,这上百副的石棺竟是按照八卦方位排列,可谓井然有序。
梁裘茸瞪大了眼问道:“姥姥,这一副副石棺里……装得可都是什么?”聂如裳笑道:“傻丫头,棺材里还能装得什么?要不妳自己打开瞧瞧?”梁裘茸吓得脚都软了,双手乱摇,惊魂不定,颤声道:“不……我……我不要!我不要!”
聂如裳望着一副副石棺,说道:“咱们“白林蛊毒派”有三大绝学:武术,毒功,奇门遁甲。而这里正是三大绝学的汇集地。这套“含尸毒功”,便是运用了代代相传的毒术,融汇祖先深虑苦思而研发出来的奇门遁甲,用血汗泪所创造出来的武功心法。近年来我用尽各种方法,处心积虑在各地収集死尸,便是为了练此绝顶神功。尸体収集的越多,功力也越深厚。”
梁裘茸从未听说过用尸体来练武功的法子,虽然害怕,但好奇心起,还是忍不住问道:“尸体要怎么用来练功啊?”聂如裳道:“妳想学?”梁裘茸道:“不,只是随口问问。”聂如裳道:“妳想学也没得学。“含尸毒功”只传掌门不传外人。别说外人了,就连我这老太婆的本门师姐,抢了这么多年,都还抢不到。”姚千莲在旁听了,“哼”了一声。聂如裳冷笑道:“不过我已说过,祕笈我早就烧了,要想抢也没得抢。”
聂如裳道:“我得赶紧练功了。冯赫兆,扶我到平台中心。”冯赫兆应了声,扶着聂如裳一步步走到平台之上。聂如裳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过了一会儿,又缓缓睁眼,说道:“菱儿,这就带他们去找妳父亲罢。妳也好久没回家了,不是吗?”菱儿大喜,躬身一揖,随即跑到一面石墙前;拉动火炬,石墙竟自移位,露出另一通道,原来又是一个机关。
聂如裳道:“冯赫兆,到了“八卦天井牢”,找我师弟“天机子”,并把我师姐交付于他。他曾是“神医邱泷”的徒弟,定有法子救那盲魔。”冯赫兆惊道:“啊,妳师弟是“神医邱泷”的徒弟?”冯赫兆没听过“天机子”其人,但“神医邱泷”的名号在江湖上可谓如雷贯耳,要说他能救治王穷机,冯赫兆自是确信无疑。
聂如裳又道:“到了“八卦天井牢”,可千万别随便对人说他是“盲魔王穷机”。那儿江湖人仕甚多,吃过盲魔苦头的只怕不少,说了准没好处。”冯赫兆道:“啊,竟有这等事?”
聂如裳不再答话,只管运行经脉,吸収周围尸气,借以疗伤。只见聂如裳呼吸时缓时急,双手摆上摆下,脸色忽青忽红。梁裘茸看不明白,冯赫兆却知那正是“白林蛊毒派”的练功法门。以八卦四象,五行相生相克原理为基础,配合独门心法,吸取尸气中的精华,强化自身经脉。据冯赫兆所知,练成“含尸毒功”者,不仅终生百毒不侵;而且施毒无须任何媒介,随手即发,无往不例。而且此功没有终点,只有练得越久越强,无穷无尽。
其实这白林谷中的树木,正是因为“白林蛊毒派”创派始祖在修练“含尸毒功”时,这些埋藏于地下的尸体吸収了地表万物之灵气,才转为雪白之色的。
想当然尔,闽南一带接二连三发生的掘墓盗尸案,自是白林姥姥教唆武林中人犯下的。白林姥姥聂如裳买通莫见善,命莫见善盗取内功深厚者之尸首,那便是因为内力深厚者化为尸种之后,所屯积体内的精气较常人强得许多。若是吸収了这些人的尸气,修练“含尸毒功”便能事半功倍。
冯赫兆抓着五花大绑的姚千莲,梁裘茸扶着王穷机。王穷机吃痛,又是一阵大骂。他痛得头晕目眩,可说每走一步,便要骂上一句。手脚可说全然无法施力,就这么从头到尾给人带着走,却也无从抵抗。
菱儿引路,一行人进入通道。却听得后方“轰隆”声起,转头一看,身后竟自有墙一堵,缓缓向前行进。冯赫兆和梁裘茸大吃一惊,青衫老妇和菱儿却习以为常。
这堵墙逼得一行人不得不加快脚步向前行进。行得数步,却听得姚千莲哈哈大笑道:“你们这群无知之徒,当真以为聂如裳这么好心要帮你们?告诉你们,这“八卦天井牢”根本有去无回!进去的人除了菱儿以外,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你们就等死罢!哈哈哈哈……”冯赫兆听得一身冷汗,颤声道:“妳……妳这是什么疯话?究……究竟什么意思?”姚千莲道:“好菱儿,妳自个儿跟他说罢……喔,我可给忘了,师弟怕妳说出祕密,早把妳给药哑了。”梁裘茸心中一凛:“原来菱儿是被人药哑的。”菱儿转过头来,只见他双眼泛着泪光。
姚千莲见状,柔声道:“好菱儿,妳别难过啦。师姑跟妳说,待会儿见了妳爹爹,妳劝劝她,要他告诉师姑破解“八卦天井阵”的方法,好不好?”菱儿望着姚千莲,不知该说些什么。就算能说,她也说不出口。菱儿叹口气,自顾自的往前走。一行人紧跟其后,身后那堵墙也紧跟其后,缓缓前移。
又走了一阵子,便见前方有一木门。菱儿取出钥匙,开了木门,一行人来到一片广场。广场布满了人,见到外人来此,人人面面相觑。而后方原本跟着的那堵墙一路移至门口,就此停止。菱儿把门一关,就此封闭了唯一的出路。冯赫兆一惊,忙问:“这门堵死了,还出得去么?”菱儿摇摇头。姚千莲冷笑道:“都跟你说了,你被我师妹给耍了!现下你也到此,你跟大家一样,都是囚犯……哈哈……哈哈!”
冯赫兆勃然大怒,快手疾伸,抓住菱儿肩头。菱儿吃痛,想叫却出不了声,很是痛苦。冯赫兆环睁双眼,怒声喝道:“臭丫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妳给我解释清楚!”
便在此时,忽见眼前一条黑色物事如电闪般袭卷而来。冯赫兆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已被一条黑索卷住。冯赫兆心一凉,惊叫出声:“黑毒飞索?”他曾亲见姚千莲使出这套功夫对付聂如裳,深知这毒索的厉害,却怎料自己也有中招的时候。
冯赫兆大急之下,连忙一个转马膀手,意图回抽。岂料那发索之人竟乘回抽之势,闪身欺近。冯赫兆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手的面貌,却见眼前黑影闪动;跟着脖子一紧,原来黑索早已缠上自己颈项。这几下身手当真迅雷不及掩耳,冯赫兆全然措手不及。
正当冯赫兆吓得脸色惨白的时刻,却听姚千莲漫不经心地笑道:“没有毒的,不用担心。”冯赫兆转忧为喜;知道倘若有毒,脖子上的这条黑索立时便能取了自己性命。冯赫兆松了口气,却不知因何无毒?
却听得一阵阴沈的声音说道:“这位咏春派的兄台,黑索虽是无毒,而却也听过黑毒飞索的名号,想必知道,眼下此取你性命是多么轻而易举?小女无论如何得罪兄台,还请看在这份上,饶了小女一命。天机子万分感激。”冯赫兆一怔,料想不到这人竟仅凭自己一个转马膀手,道出自己武功家数。
冯赫兆明白他的意思。他取冯赫兆性命,可谓易如反掌,但终究未下杀手,冯赫兆再怎么样也得看在这几分薄面,放了菱儿。冯赫兆“嗯”了一声,松手放开菱儿。天机子见状,喝声“好”;一抽手,黑索立时消失无踪,谁也没看清究竟藏到何处。
冯赫兆道:“你就是天机子?”天机子道:“老夫天机子,幸会。”天机子虽仅五十出头,但已是满头白髪。他一身青袍,双手负背,不怒自威。
冯赫兆心中奇道:“这天机子同为“白林三魔”之一,但瞧他谈吐穿着,怎地可比他两个师姐要来得正派许多?”既是前辈,自也不能失了礼数,躬身道:“武夷咏春冯赫兆,拜见前辈。适才多有得罪,敬请见谅。”天机子拱手道:“咏春派与本派先人渊源甚深,之所以本派向来有此门规:世代不杀咏春门人。适才对冯先生留手,本该如此。”冯赫兆垂首道:“多谢留手。”
天机子见冯赫兆左手已断,且已包扎,伤口仍有渗血,显然刚伤不久,便道:“冯兄这只手看来刚伤不久,待会在下替你诊治诊治,以表歉意。”冯赫兆道:“不劳费心。断了便断了,治好治不好都是个残废。”天机子道:“倘若在下能接断掌,使你失而复得,你还会是残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