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匆匆离开实验室,犹觉得脸红耳热,心跳不已。她一味地走着,错综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翻腾着,千丝万缕,理不出个头绪来。双十年华的她,像一朵含苞初放的蓓蕾,未识人间甘苦,对于男女之间微妙又复杂的爱恨情愁犹一知半解,怎能承受如许交缠的情丝愁缕呢?张涛的多情,荣甫之的深情,那些若有若无、难以捉摸的感觉,着实令她心烦意乱,难以消受。
她步履蹒跚、思前想后地走着,隐约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方大川快步地追了上来。
“我不是教你不要等我吗?怎么又来了?”秋水停下脚步,等方大川跟上来之后,才又缓步地向前走。
方大川明明从校门口一路跟了来,却说:“刚和沈文她们喝完茶,出来散散步,正巧看到你在前面,就过来了。”
秋水半信半疑,也不想多问,只说:“我刚才已经和张涛说了,让你帮他整理研究报告,从明天开始你就接手我的工作。”
方大川并不觉得兴奋,反而显得怅然若失。
秋水瞧着他面无表情,觉得诧异,“你不是说这是大家抢着要做的事吗?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呢?”
“张涛答应吗?”方大川淡漠地说。
“原来你担心这个,放心,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
“你把这份工作让给我,不觉得可惜吗?”
秋水怔了一下,心想辞了这份工作的确可惜,但为了离张涛远一点,只得割爱了。“一点也不可惜,我不希望下了课还得留在学校,连和沈文她们喝杯茶的时间也没有。”
“可是……我……”
“你不想要这份工作吗?”
“不是,我……如此一来我也没时间和你们一起喝茶了。”方大川本想说如此一来就不能天天陪你回家了,虽然昨天秋水已经拒绝了他,但他还是想暗地里送她回家。
秋水露齿一笑,“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们每天都会碰面呀!”
“那不一样呀,在课堂上碰面又聊不上什么话来。”
“你一个大男生,怎么学起女孩家婆婆妈妈的呢?况且我已经和张涛说了,他也应允了,你不去,不是让我下不了台吗?”秋水说着说着不禁加快了脚步。
方大川亦步亦趋地跟在秋水身边,脑子里转了一圈,才说:“好吧,既然你不想继续做下去,我就接手吧!可是如果我有不懂的地方,你可得教教我唷!”
“你放心,整理那些报告难不倒你的,只是花时间罢了!”秋水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她忽然停下脚步,又说:“方大川,你不会怪我自做主张吧?”
“怎么会呢?你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我,我该感谢你才是呀!”
“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别人求都求不到呢!”方大川装着一副笑脸,心里头却不怎么情愿。
“那我就放心了。天晚了,你回去吧!”
“我陪你到村子口吧!”
“村子口就在前头,没差那几步路,你还是先回去吧!”秋水停着不走,想是执意要方大川先走的意思。
方大川莫可奈何,只得说:“你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秋水望着方大川的背影渐渐远去,才回过头来往家里去。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饭,她草草地吃了晚饭,就进房去了,连碗筷也赖得帮忙收拾了。
秋水又拿出那幅画来,看了又看,不知不觉地看傻了,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走进了画中,繁花吐露着幽幽的香气,绽放着斑斓鲜艳的色彩,她悠悠然地穿梭在花丛里,好不快意!
忽然间,一只结实温暖的手轻轻地挽着她的手,领着她在花丛间翩翩漫舞,她宛如凌波仙子般地飘然摇曳,藉着那只手的力量在花枝奇葩间穿梭徘徊。一阵清风拂来,扑鼻的香气令她神清气爽,不知身在天上或是人间?
当她的脚步缓缓落定,心神微微平静之后,那张俊逸而轻染风霜的面孔,在眼前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那双明亮却隐含沧桑的眼神,对她放射出难以抗拒的深情。此时无言无语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交会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感受到了荣甫之的千般柔情,也回报予万般温柔,他们就象是被红尘俗世遗忘的化外之民,又象是遗世独立的乡野隐者,他们的世界仅在这方圆里内只有两个人的世界,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人!
他们两人又缓缓起舞,缱绻不已,直到秋水疲累了,舞步渐渐凌乱,一个不小心踩了荣甫之的脚,她惊呼一声,一个踉跄,跌回了现实里,原来适才的情景只是失了神的痴心妄想,与她共舞的那个人,不知身在何处!
当高原上冰封的河水渐渐消融,青绿悄悄铺满山谷,阳光遍洒,就知道温暖的夏天已然来临。
荣甫之随着布夏家迁徙到更高处的夏草场,原因是这一带的藏族人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随着季节的变化,哪儿的水草丰美,几个家族就一起迁移到哪儿,于是有冬草场、秋草场、夏草场之别。
他们居住在搭建便利的帐篷里,搬迁的时候,大伙一起动手,花个半天的时间就可以把帐篷拆了,駄在牦牛背上,到了草场之后,再花个半天的时间,又完完整整地搭建起遮风蔽雨的住房了。通常亲近的家族会在不远处搭建各自的住房,布夏和宗巴家也是如此。
荣甫之在高原上盘桓了数个月,第一次见识到藏人迁徙的情景,他不禁好奇地问:“布夏老哥,你们一年搬了三、四次家,像宗巴一样离家许久的游子们不就找不到家了吗?”
布夏笑着说:“这些草场都是熟悉的,出外的游子自然知道什么季节该回到哪里去,这个就不用你担心啦!”
“原来如此,我还真是识见浅薄。”
“话不是这么说,你们平地人没有亲身体会,当然不了解山牧季移这类的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这怎能说你识见浅薄呢?”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光说这牛羊好了,这成千上万只的牛羊,白天混在一起放牧吃草,天儿晚了牠们就各自回家,你们家的牛羊不会跑到别家去,别家的也不会跑到你们家来,这可真是奇特哩!”荣甫之疑惑地摇摇头。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你想想看,自己家的孩子会不认得自己的家吗?哈哈哈。”布夏忘形地笑了起来。
荣甫之侧头想了一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荣大哥,今天不去画画吗?”青青人未到声先到,缓缓地走向荣甫之。
“今天歇一天吧,刚来到这片草场,环境还不太熟悉,我想先逛逛,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荣甫之笑着回答。
“青青,那你就陪着荣老弟去逛逛吧,带他欣赏一下夏草场的风光,免得他走岔了路回不来了。”布夏对青青说。
“布夏舅舅,我正有此意,怎么就被你猜着了!”青青嫣然一笑,酡红的脸像一朵清晨刚开放的花儿。
“你那点心思,舅舅我看不出来吗?”布夏又哈哈大笑起来。
青青的脸更红了,“布夏舅舅你取笑我!”
青青和布夏用藏语交谈,荣甫之不明就里,只一味地跟着傻笑。
“荣老弟,这草场广阔无边,很容易就迷了路,青青带你去逛一逛,熟悉一下。”布夏瞅了一眼荣甫之,嘴角还挂着笑意。
荣甫之和青青并肩走在布满牛羊的草坡上,阳光露着笑脸,微风轻吹,这是一年当中天气最好、牧草最丰的时节。
蓝色的天空,绿色的草地,黑色的牦牛,白色的绵羊,不需要彩笔的着墨,俨然已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青青边走边玩弄着自己的长辫子,彷佛有话要说,但却欲言又止。
荣甫之只顾着欣赏风景,安步当车,怡然自得。在高原上度过一个冰雪封冻的冬天,而今银白色的山头变绿了,冷冽的寒风变暖了,他的心就像出了牢笼的鹏鸟,振翅欲飞。
“青青,你有没有发觉我们离天空更近了?”荣甫之抬头仰望蓝天,棉絮般的云朵在他的瞳孔里飘荡。
“因为夏草场的地势比较高呀!到了秋天的时候,我们会迁移到低一点的秋草场去,冬天又会再往更山下的冬草场搬迁,一年总得搬个三、四次。”
“这样的生活倒也有趣,就好像一生都在旅行似的。”
“一点也不,我倒宁可一辈子都安安定定的,守着一个永远不变的地方,那样才有家的感觉哩!”青青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家的感觉?”荣甫之怔了一下。
“是啊,这样的生活总觉得一直在流浪,一点家的感觉也没有。”
“青青,你知道吗?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我就像回到家里一样,其实家并不一定是个固定的地方,而是在于家人是否互相关爱,彼此照顾。这些天子以来,我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你们一家人,还有布夏老哥一家人,把我当家人一般地看待,比我在北京的家人更亲,更有人情味。”荣甫之不禁想起他在北京的那个吵吵嚷嚷的家。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留下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呢?”青青灵活的眼睛闪动着希望的光芒。
荣甫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苍茫的眼神飘向终年白头的山峰。“处处非家处处家。”他慨叹一声,却也道尽了这几年他在外流浪的辛酸。
“荣大哥,难道你都不曾想过娶妻生子吗?如果结了婚,有了老婆孩子,不就有了家了吗?”青青说着说着,脸已经红到耳根下了。
荣甫之听了青青说的话,那个夜夜在他心头萦绕的影子,活灵灵地就像在眼前似的,他喃喃地轻唤着:“秋水,秋水……”
“荣大哥,你说什么水?你口渴想喝水吗?前面有个坝子,我们再往前走就有水喝了。”
看到青青天真无邪的笑容,荣甫之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信口说出秋水的名字,却让青青误以为他想喝水。“我不渴。”荣甫之有点难为情地说。
“不渴也没关系,坝子那边的风景极美,我们过去瞧瞧呗。”
“也好。”荣甫之随着青青的脚步,怡然自得地往前走。
青青的心里头藏着许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眼角余光不时地投向荣甫之的身上,只见他神情自若地游山玩水,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心意。她是个豪爽天真的姑娘,有话闷着不说可把她憋坏了,但她想说的话竟又让人脸红而又难以启齿,平常喜欢笑的她,今天却难得露出笑容。
她暗暗地想着该如何让荣甫之明白她的心意,脑海里闪现无数种说法,竟然莫名其妙地迸出一句:“荣大哥会待到暑假宗巴回来的时候吧?”
“我打扰你们够久了,再待下去虽然你们不说什么,我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我想再画几幅夏草场的画就走。”
“我希望荣大哥永远都不要离开。”
“为什么?”荣甫之望了一眼青青,只见她红着脸、低着头,一副娇羞的模样。
“我……我希望永远和荣大哥在一起。”青青说完,长辫子一甩,就往前跑了去。
荣甫之终究年龄长了几岁,又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青青的心事,他已猜着了一、二分,但他只当青青是个纯真的小姑娘,哪里就认真起来了,因此也不十分在意,他缓缓地跟在青青的后面,悠哉游哉地踱步缓行。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荣甫之来到一处水清如镜的坝子,其实就是高山流下来的雪水汇集一处形成的小湖泊,湖面映照着碧蓝的天空,美得令人惊艳。
青青早已在湖畔等着荣甫之。“荣大哥,你瞧,这个地方美不美呀?”
“的确很美,山清水明,蓝天绿地,令人心旷神怡。”荣甫之说着,已经蹲下身来把手伸进湖里。
“慢点,荣大哥,这是圣水,不可亵渎。”青青叫了一声。
荣甫之的手停在离湖面大约三十公分处,僵在那里,不明所以地瞅着青青。
“本地人将这个湖视为圣湖,人们不得在湖里捕捞、游泳、洗涤等等,不然有辱圣湖的神圣,但若是口渴的话,倒是可以喝的。”
荣甫之站起身来,“原来如此,我差点犯了大忌。这么清明美丽的地方,的确不可亵渎。”他环顾这个被群山环绕的圣湖,仿如一面明净无尘的大镜子,蓝天垂挂,山峰倒映,他和青青的影子也清楚地投映在湖面上,就象是画上去似的。
“青青,本地人崇敬这个圣湖,是不是有特别的缘故呢?”荣甫之问青青。
青青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听上一辈的人说,千年以前,那边的山上有一个叫做喇喇木的小王国,这个王国的公主才十六、七岁,却已出落得天仙美人似的,迷倒了附近几个国家王公贵族的子弟,纷纷前来求亲,但这位公主偏偏爱上她父王跟前的一个侍卫,她的父王为了阻止心爱的女儿和这位侍卫的恋情,就派遣侍卫到深山里去找寻一种叫做雪莲的花,他对侍卫说:如果你找得到雪莲花,我就把女儿嫁给你。侍卫高高兴兴地就往深山里去了,心想只要找到雪莲花,他就可以和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天子,谁知道他这一去,从此毫无音訉,公主天夜盼着他回来,死也不肯嫁别人,她流着眼泪一天又一天地等,一月又一月等,从春天等到夏天,从夏天等到冬天,不知道等了多少年,就是等不到那位侍卫回来,她的眼泪一点一滴地流着,渐渐地流成了一个湖,就是这个湖,所以这个湖又叫做雪莲湖。”
“原来这个湖是由如此凄美的千年传说而来,莫怪乎被视为圣湖了。”荣甫之听了故事之后大为感动,对圣湖油然生起崇敬之意。
“荣大哥,你看到那座山没有?”青青遥指着对面的一座山峰,“这湖水就从那座山而来,也就是那位公主天天等着侍卫回来的地方,所以那座山就叫做雪莲公主之山。”青青轻轻地叹了一声。
荣甫之望着雪莲公主之山,内心低回不已,不禁有感而发:“青山不老,真情不变,所以千年的神话永远流传着。”
“你相信这样的传说吗?荣大哥。”青青痴痴地望着荣甫之。
“我相信。”荣甫之毫不迟疑的说。
“一点都不怀疑?”
“为什么要怀疑这么真诚的感情呢?这个世界虽然现实残酷,但我相信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必当无私的付出、真诚的等待,所以才会有如此凄美的传说。”
青青倾心听着荣甫之的言语,彷佛他即是美丽传说中的男主人翁,她愿意为他长久的等待,一年、两年,十年、百年,直到天荒,直到地老,她都愿意等待。可是她不要那样的结局,那样的结局令她难以承受,所以她不希望分离,她要时刻相守、分秒不离。“荣大哥,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离他而去吗?”
荣甫之沉吟不语,望着澄澈宁静的雪莲湖出了神。
“荣大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荣甫之被青青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一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个人罢了!”
“你是不是很挂心那个人?瞧你想他的时候眉头深锁着。”青青十分留意荣甫之的一举一动。
“你年纪还小,有些事说了你也不会懂得的。我们出来老半天了,该回去了。”荣甫之说着就要往回走。
青青不服气地抢在前头,挡着荣甫之说:“谁说我年纪轻不懂事?我比宗巴还大一岁呢!该懂的我都懂了,若我是个男孩子,早已闯出一番事业来了。”
荣甫之看着青青白里透红的脸,这才体悟到他一向当成小女孩看的青青已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比秋水和沈文她们还年长了一两岁,他竟然把她看成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荣甫之笑着说:“你不说你是宗巴的姊姊,我还真把你当成他妹妹哩!”
“真过份,怎么可以把我当小孩子看呢!”青青噘起了嘴,心里老大不高兴。
“你这副样子可不像小孩子吗?”荣甫之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勉强忍住,改口说:“我们回去吧!”
青青转了个身,和荣甫之并肩走着,心里头还有几分不服气,怏怏地说:“荣大哥,你还没回答我刚刚问你的问题。”
“你刚刚问我什么?”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离她而去吗?”
“这个嘛……”荣甫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青青皱了皱眉头。“我不懂。”
“你刚刚才说自己是个大姑娘了,该懂的都懂了,现在又不懂了。”荣甫之心想只要秋水懂得就够了。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希望他离开呢?如果他一去不回,就像传说中的那个侍卫,岂不是太可怜了!”
荣甫之长叹一声,幽幽地说:“天下事岂能尽如人意呢!”
“这个世界的确不公平,以我们藏族人来说,男人和女人就是极度的不平等,女人一大早就要挤牛奶、做早餐,男人窝在热呼呼的被窝里享受早餐,女人却要饿着肚子去捡牛粪,做所有的杂事,连喇嘛庙都进去不得。而男人嘛,都是吃现成的,有的男人终其一生都待在喇嘛庙里读经、辩经,什么事也不用做,真是不公平。”青青边走边说。
“可是在你们家或是你布夏舅舅家并不会这样啊,布夏老哥每天一大早就去挤牛奶或羊奶呀!”
“那是因为我外公是个汉人,他教导我们这些后代子孙要尊重女性,所以在我们家并没有明显的男女不公的事情,我们家族的女人也不必像一般藏族的女人那么辛苦,可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下,有一些事情还是得照着习俗走。”
“什么事得照着习俗走?”
“好比说女人得乖乖地待在家里,不能去喇嘛庙,也不能像宗巴一样去外地读书。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会留在这里呢,肯定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青青不甘心地说。
荣甫之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菸来,慢悠悠地点了一支菸,深深地吸了一口,他吐出一道烟雾之后,才说:“青青,外面的世界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样,也许你觉得没有见过的事物都是美好新奇的,其实却不然,世道险阻,人心险恶,很多事情的背后隐藏着看不到的危机,人性的贪婪是永远无法满足的,我走过了许多地方,经历了许多事情,才体会出“家”才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青青,你是幸福的,生长在这如世外桃源的地方,受到家人的呵护,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应该感到满足了。”
“是吗?如果这就叫幸福的话,为什么我觉得不够呢?没有缺憾的人生才叫幸福,为什么我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青青望着荣甫之的脸,似乎想在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荣甫之笑了,笑得有点勉强。“也许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你觉得不够吧!”
青青想了想,说:“荣大哥,你对自己的人生觉得满足毫无缺憾吗?”
荣甫之怔了一下,猛烈地吸了一口菸,沉重地说:“欸!回想我过去的人生,竟是遗憾比满足多了许多。”
青青嘻地一声笑了出来,“你说我要的东西太多,所以觉得不满足,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荣甫之看到青青天真的表情,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好难为情地说:“也许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走吧,回去吧!”荣甫之踩熄了菸蒂,迈步向前。
青青追了上去,宁静的山谷中回荡着悠远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