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风被众人抬进房间,夜旻煜命人从宫里请来了太医,本来宽敞的王爷寝室一瞬间变得水泄不通。大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太医忙着把脉、备药,奴才们忙着伺候,大家焦急的忙碌着,没有人在意房间里少了哪个人。
正殿里,灯火通明。
夜旻煜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沉重。不苟言笑的他神情严厉,眼睛里仿佛藏有万把利剑要把眼前的人剖皮抽筋,开膛破肚。
姚孜婷跪在太子面前,不知是寒冷还是惊吓,她的身子蜷成一个团。她知道,太子现在一定对她起了疑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在院内,男的还受了重伤。早先在菜地里,太子就曾对她起疑,怀疑她的身份,如今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个疑点就层层加重,如果王爷不醒,任她怎么解释也是无济于事了。
“你倒对我说说,七弟这是怎么回事?”夜旻煜冷冷的说,像北国冰冻了许久的冰凌直插在她身上。
姚孜婷知道今晚必是凶多吉少,语气遮遮掩掩不如把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倒也省去费脑子周旋,只是思前想后她还是对事情进行了重新的排列。她抬起头直视着太子,“回太子爷,昨夜王爷和太子爷散席后,王爷就独自在院子里徘徊,奴婢见天色已晚又怕王爷受凉,所以就前去催促他入寝。就在这时,王爷突然发现东殿房顶有人便上去一探究竟,不想却与那人打了起来。”
“既然如此,为何不叫巡夜的卫兵?”
“奴婢在下面看着王爷功夫在上,加上不想惊动太子,便不敢大叫。”
“啪”,重重的拍桌声,震得桌子哗啦啦的响。夜旻煜一脸怒气,指着姚孜婷说:“一派胡言,本王夜里入住西殿,王府之大,岂是说能惊动就能惊动的?”
入住西殿?姚孜婷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王府的下人都是接到通知准备东殿的,怎会成了西殿。
“疑惑吧?”不知何时他已走到姚孜婷的身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
姚孜婷觉得自己的气管正被太子的手一点点封闭,她用力的张开嘴巴拼命喘着气,却满足不了身体的需求。她的脸涨的通红,腿也支撑不住身体,她想,或许下一秒自己就彻底解脱了。
“那么让本王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姚孜婷的呼吸突然顺畅了,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只是因为缺氧而使身体虚脱,站立不稳又重新摔在地上。
“哼!”夜旻煜冷笑,慢步走到博古架边,轻抚着上面的珍宝。“我就知道,你挖空心思讨好七弟不过是想混在他身边趁机对他下手,你以为今夜本王住在东殿,便伙同你们贼人准备对本王动手,而你把七弟引入你们设下的圈套里,趁机好一箭双雕的解决到我们两个人,只是你没有算到,昨晚,我临时改了住处,你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了他自以为是的解释,姚孜婷觉得真是好笑的很,没想到风流倜傥的太子爷居然是个肆意妄为的狂想症患者,亏自己还满腹欢欣的想要侍奉他。
她还想开口解释什么,但她又无奈的苦笑一下。有什么好解释的,在这个封建社会里,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解释下来除了浪费口舌,还会冠上一个狡诈的称谓。
由他去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长廊里响起,这样的脚步总让人心惊胆战,夜旻煜和姚孜婷同时把目光投向门口。小桃提着裙子大步迈进屋里,一手扶着门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王——王爷——”
小桃喘不过气,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听得姚孜婷心拧的发疼。她害怕,害怕从小桃嘴里听说夜清风病情加重或者更糟,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把她当牛做马的使唤,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她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把她从荒山野岭带回王府过上有屋住有饭吃的人,是为了救她可以不顾尊卑容她睡他的床为他求医问药的人,不论如何,他到底还算是她的恩人。
夜旻煜越过姚孜婷抓住小桃的衣服厉声道,“说,七王爷怎么了?”
小桃的气明显已经喘匀了,双腿一屈跪在地上,“回太子,王爷醒了,他要见您呢!”
一听夜清风醒了,夜旻煜推开小桃大步迈出去,随即又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姚孜婷,“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敢挪动半步,我洗血你大姜国。”
夜旻煜离开了,正殿里只剩姚孜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夜清风醒了,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她的心还在为刚才感到不安,但是她觉得自己脸上僵硬的肌肉有了缓解的迹象。
只是太子,为何对她执有如此偏见。明明在酒席间他还曾对她的赞美、给予她热情的注视和清新的笑,怎么不过转眼,就变得如此狰狞?原来,他到底还是把她当做图谋不轨的人,对她的笑不过是敷衍夜清风罢了。
府里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人人都在为夜清风捏一把汗,人人都在瞻前马后的为夜清风服侍,作为贴身奴婢的姚孜婷也想过去看一看,但是她却不敢离开半步,因为她着实被太子爷的狠话吓到了,他的样子便是说得出做得到。
寝室里,夜清风无力的躺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浸湿服帖的拢在后面。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只能眯成一条缝吃力的看着夜旻煜,干枯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虚弱的声音,“二哥——”
夜旻煜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夜清风唇边。
“那边的人真的开始行动了!”夜清风沙哑着声音费力的吐出几个字。
夜旻煜眼睛一亮,有一缕转瞬即逝锋芒,还是被夜清风捕捉到了。“七弟,这次二哥果真要谢谢你了。”
夜清风微微一笑,闭上眼睛,看上去已是很累很乏。
夜旻煜端起桌上的茶杯,扶起夜清风坐正,把茶杯端到他嘴边,“你现在感觉可好?”
夜清风点点头,“无大碍,是那人用了外域的拳法,我一时无从应对,体力不支所致。”
听闻,夜旻煜的手紧紧握成拳,雪白的关节和青紫的血管似要爆裂一般。“他真是够狠的,明知这外域拳术除了宫里都是明令禁止的,他还敢,真是不把我大尚放在眼底。”
“二哥,杉菜呢?”听到夜旻煜的话,夜清风的思绪便飞回屋顶惊险的那一刻,彼时,他已毫无力气,只要再打上三五回合必败无疑,却没想这紧急关头是杉菜的飞身一脚解救了他,也让黑衣人无反手之力。
如果说黑衣人用了外域的拳法,那么杉菜的一招一式也绝非是巧合,她的步伐、她的准度,说明她一定是练过的。
“我说七弟,那女子给你吃了什么迷药让你这么惦念她?”这真的让夜旻煜深感困惑。
“先前她救了我!”夜清风有气无力的说。
夜旻煜疑惑的说,“何来此说?”
夜清风靠在墙上,他知道二哥现在正在怀疑她,如果说了实话,二哥的警觉心定会上升,对杉菜时极不利的。
他装作一付累了的模样,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她见我吃了亏,便灵机一动摔烂了墙角的堆砌的砖瓦,引起了巡逻侍卫的注意,才让我得以解脱。不然那人定要置我于死地。”
夜旻煜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心里虽有疑惑,但也满是无奈。
姚孜婷进屋后,就看到倚在墙上的夜清风。一夜之间,原先的风采尽失,只有此时弱不禁风。
夜旻煜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杵在门口的姚孜婷。因为刚才跪在地上的缘故,她的裙角和膝盖处还有灰尘。她的头发被门外的风吹得凌乱不堪,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但是她的眼睛却一刻不放的落在夜清风身上,满是关心和难过。
夜旻煜一声轻咳,姚孜婷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他,服了服身子,径直走向夜清风。
她轻轻拍了拍夜清风的肩膀,“王爷,您身体虚弱不能靠在冷墙上,伤身的。”
夜清风勉强睁开眼睛又闭上。
姚孜婷觉得夜清风一定还在怨她错怪他,虽然她现在还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已经断定,黑衣人和夜清风绝无半点关系。
她也曾被人冤枉过,也知道被冤枉的感受,所以此时她愿意加倍付出弥补自己枉然的推断。
姚孜婷转身离开,不一会抱着一个枕头回来了。她用力板起夜清风的上身,把枕头塞到他的身后,即让他可以继续坐着又阻挡了墙面的凉气。
夜清风依旧闭着眼睛假睡,心里却泛起了层层波澜,他能感受到她的担心和关怀。虽然她的伶牙俐齿常常让他无法接招,但是说到底,整个王府里最后真正关心帮助他的人只有她。
“王爷您的药还没喝,已经热过几遍了,奴婢喂你如何?”姚孜婷小心试探的问着。刚才她来的路上,便听小桃说王爷一直没吃药,她的心里就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情。
她从桌上端过药碗,试了试温度,坐在床边用小勺一口口的喂向夜清风,有药汁从嘴角渗出,她便用帕子及时擦净,动作轻柔谨慎。
浓郁的中药味在两人之间扩散,姚孜婷不禁皱起眉头。一直以来她对于中药有种说不出的反感,偶尔妈妈会给她配点中药调理一下身体,她都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现在想来,那种记忆也是快乐的。
想到妈妈,姚孜婷的泪就抑制不住的往下流,一滴滴落在床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尤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