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气虽然闷热,小慈的心情却像是花扇在扇:儿子融入到新的集体,快乐淘淘;老公的工作也进展顺利,“身体一切都好”。于是这个身健体壮、精力充沛却又无所事事的女人,简直要上天入地。此刻她孤身一人立在卧室中间,正在犹豫是否要开空调,却无意间想起李志方来。当然,这“想”完全是善意,那种“夺人贞操”的仇恨她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
想给他打个电话——她是个多情的人儿,回忆着与李志方的前前后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要是成了朋友,遭遇不就变成了浪漫?”
想到这里,女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堕落啊?于是纠结再三,最终她还是按下了“关机”键。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这梦跟邂逅李志方那夜做的梦一模一样。
老实说,做梦,无论怎样离奇古怪也不算什么,毕竟是“梦”。可是一个人如果两次做着一模一样的梦,这恐怕就有点奇、有点怪了,绝对是世上少有的事儿。她还知道,历史上有关重梦的记载唯有《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沈括在未曾进到梦溪园之前,就曾多次重复的梦见过该园景物。那是一种魂牵梦绕的“缘分”,自己却又是何故?
醒来后,跟上次一样她本应感到惊悚,然而却不曾。
她太宽心了,什么事情都往好处想;这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从来不会把人和事想得过于复杂。回味梦中情节,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因为她平生最怕蛇),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许多事来。
她一生未曾失窃,却对贼极其愤恨。这愤恨由来已久:
那是她工作没多久,厂里派她去一个偏远的叫团山的镇子讨款。那时欠酒款的大多是各地供销社,派她去却是因为她的舅舅在那供销社工作——国人最善于利用关系的。大客车在蜿蜒的沙土路上颠簸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终点。有一对夫妇在她前面下车。女人手里捏着一卷花布,男人背着黄色帆布包,下来后男的从客车尾部扶梯爬上车顶拿那网着的猪笼。女人在下面仰着头眯着眼望着男人,突然她说:“你包怎么了?”男的扯出包一看,包被割开一个大大的口子。男的顿时脸色刷白,瘫坐在车顶上。“叫不应天哪!”女人一声惨叫,随即跪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听了女人哭诉,小慈才得知:原来他们天不亮就起来赶到城里猪儿行卖猪仔儿,一整天每人只吃了两个馒头,两人什么都舍不得买只给女儿扯了一件衣裳小慈气得直咬牙。没法,她只能打开皮夹子从20几元钱里抽出一张10元的给了可怜的女人。从江城到团山镇的车票只7毛钱,而她的月工资是29.5元。
新的一天她继续着买菜、锻炼、看书、上网(去看了一会儿麻将,没打)这些既充实又无聊的“人生步伐”,也是拌着时代前进的步伐。
傍晚,小慈说她一人去楼顶浇花,老太太默许,却又交待她“雀梅用喷雾、金橘少浇水,其他花儿浇透”还有,“把遮阳网加固一下”。天儿太热,身体发福的老太太爬四楼有点力不从心。这里顺便交待一句:小慈上楼顶找东西加固防晒网时,在库房看见那“蛇”,立即装进一个黒袋带到公园丢了,此事除了她本人外,只有天知地知。
晚饭后,小慈又去公园走路,今晚她特地拿手机掐秒表。从家门到公园大门,用时10分40秒。公园里,有三四拨广场舞,音乐交相呼应,显得闹哄哄的;但是绕园子走路的还真不少,密匝匝地几乎连成一圈。她再次掐秒表,一圈下来12分几秒。于是只走两圈就原路返回。
刚进小区老远看见自家玻璃门开了,一个穿超短裙的女子闪身出来。“是秋云?”她快步上前,果是秋云。秋云笑容满面,手里还提个塑料袋,却冷冷地叫声“姐”。小慈似乎不在意她语气,笑道:“有事吗秋云?再坐会儿呀。”“不了。我来拿卫平哥胡须刀——姨妈带我上去找的。”“你要去峡江?”“我哪有闲工。我忙得头都大了。公司第二批人明天去。”她特意加重“闲工”两个字。商校毕业的她,一向轻慢没有上过专业学校的小慈,始终认为这位“陈太太”只是一个花瓶而已。
“他,还需要什么?”小慈又问。
“不要了。啊,我给他买了两条烟……”
“烟?他昨天打电话还说他戒烟呢。”
“嗨!戒烟干吗,男人不吸烟,还有风度嘛?”接着她换了一种语调,“你管他吃管他穿,还管他抽烟喝酒哇?”
“那,峡江没烟卖?”小慈不想与之争辩,却也回敬一句。
“烟哪儿都有,可陈总喜欢抽的牌子,未必有。”说完她朝屋里喊声“走啦哈姨娘”然后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雪花飘飘北风潇潇……”这是陈总喜欢的曲子。
接下来小慈把婆媳二人的衣裳洗了晾了,然后拿了一丫西瓜上楼,去书房里上网。QQ一打开,就见“走马兰台”头像是彩的。
“小子哎,你终于上线了。”她有点儿喜不自胜。
二人立刻聊了起来,聊不大一会儿,对方点了视频,她也接了,可一看,却意外的一惊:对方竟是个二十来岁稚嫩帅气的小伙子——与她想象中的走马兰台全然不一回事!
在此之前她一直猜想:走马兰台很可能是个才华横溢的中年男,也许是个温文尔雅的老者;当然她更希望是后者,因为她一直想有一个“忘年交”,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多美诗句,根本就是人生的美妙境界!
于是她问:“是你吗?”对方:“嗯,怎么啦?”她立即敲出“晓镜但愁云鬓改”,对方很快回上:“夜吟应觉月光寒。”她又敲:“隔座送钩春酒暖。”对方紧跟着:“分曹射覆蜡灯红。”再打,“沧海月明珠有泪。”再回,“蓝田日暖玉生烟。”
二人有如对暗号一般,“语音”撂一边,只顾文字交流。当然不是“pk”啦,她只是想“验证”一下而已。
此时页面上又蹦出行字:“姐,你好好漂亮啊。”
她顺手敲上:“你也蛮帅的嘛。”
“好姐姐俺想看看你。”
“不是在看么?”
“偶好想看看姐姐玉体。”
之前的一句她就有点狐疑,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多情的少妇一时间竟生出少女一般的羞涩,把个脸蛋儿憋得通红。
她有些恼却喘着粗气,意乱情迷的样子,一双深邃的大眼盯着屏幕发愣,手儿搁在键盘上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页面又蹦出字来:“那,姐先看小弟好吗。”随即视频中出现的是那小伙儿外露的下身——原来他压根儿就没穿裤,一只手还握着生殖器官对近摄像头,画面清晰,撩人心意。
小慈这女人,要说也算是个头脑机敏性格开朗的,上了几年网聊过无数次天,硬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形,情不自禁地手忙脚乱,怀里就跟揣了兔子似的,而且还六神无主。时间过去10秒,也许还长一丁点儿,她义无反顾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关闭视频,同时将走马兰台拉进“黑名单”。一会儿干脆关闭qq,看起免费小说,直到实在看不下去。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像她这样的闲人,失眠乃司空见惯;不料她今夜却有些特别,不仅毫无睡意连眼皮都合不拢,特亢奋而且脑子里老有一个念头:今夜会不会又要重梦啊?
手拿起手机,又想起先前那个小屁孩儿,就想给鞠子打个电话——这种事只能和她说说,一看手机,十点多了。她怕鞠子睡了,又怕她老公骂,只好作罢。须臾,似乎不由自主地拨通了李志方手机,她问他在哪?他说在等客。听他的口气有些低沉,便问他是不是睡了?他却说先前在超市门口被人骂了,心里感觉不痛快。她连忙问怎么回事?他说他看见两个小孩打架,其实是一个小孩打另一个小孩。被打小孩只是用手抱头,可出来个胖女人对被打的小孩一呼二吼,他就上前说了句直话,不料被胖女人臭骂一顿,“不过她老公还可以,说‘你何必跟个司机一般见识’。”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她说。
李志方说他气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她却说这样闲事她也管过,于是就把那天搀扶老太太的事情咵了出来。刚一咵完,她又懊悔不已、羞愧难当,自己感觉头都气大了,连对方褒奖话儿都没有听清楚,随即干脆挂断电话。
电话挂了,心里还在想:我这是怎么啦?我在干吗!是炫耀道德高尚还是把他当做了知音?
莫非我对他动情……这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