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便从春秋时代的新政变法讲起,逐一介绍了郑国子产的田制新政、齐国管仲的经济统制、越国文种聚集国力的新政、鲁国宣工的初税亩新政、晋国的赐田减税、秦国简公的初租禾新政!
徐庶说:“春秋时革新,一言以蔽之,便是田税改革,然而多是粗浅、后续不足,最终浪荡失所在激起的大浪之中!故来说,国家革新,无不流血者,君上做好大开杀戒了吗??”
周万里额头上不由得显露出了一股细密的汗珠,若是让他动手杀人,不,让他动手杀萧成麒,他下不起这个手!
徐庶又讲述了战国以来魏国的李悝变法,楚国的吴起变法,韩国的申不害变法以及秦国的商鞅变法,对这些变法的内容、特点及结局都做出了鞭辟入里的解说!
此时已经是红日初升。刘安缓步迈了进来,手中拂尘一掸,低声道:“君上,时近卯时,该要上朝了!”
“上朝?就说孤王累了,今日的叫早就免了吧!”周万里一摆手说道,突然间似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记住,谁来都不见,你去吧!”
刘安微微欠身,离开了书房!
“那元直,你所走的这些日子,越国额种种弊病,你算是看得最为的清楚,元直有什么强越之策吗?”周万里问道!
徐庶,从贴身的衣服中掏出来薄薄的一本折子,递到周万里面前说道:“君山,这是臣效法中庶子卫鞅,编写的《治国之法》,请君上御览!”
周万里翻开这本《治国之法》,细细地翻阅了起来,一入眼便被吸引住了!这里面实实在在的提到的都是当务之急!这一瞬间,徐庶也有些感动,他曾杀过人,身上有着刑名,而眼前的周万里不仅不计前嫌的招待他,甚至重用他!他心中是感激的,但是这感激不尽于言表,他只能悄悄的将自己的才华和生命付诸于这个草草创立的国家!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荣!
良久,周万里抬头兴奋道:“此书真可算是治国之典范了!来,痛饮……唉,刘安,拿酒来,如此尽兴岂能没有美酒!”
“君上,真是谬赞了,我也不过是效法古人罢了,以君上的能耐,只怕不用多少年也能将越国的风气一变再变!”徐庶吹捧到!
“唉!我的能耐,我自己清楚,我要是有这般能耐,岂能将大好局面给推到了这个方向!”提起这个周万里有些低沉,“书中所书,度量衡,律法,税法,各衙门职方,赏罚制度,官制,齐俗,都是重中之重,但是现在能做得,只能是先定度量衡和齐俗了,百姓来自各方,度量都有偏差,这些都是马虎不得的事情,一定要着重发展!”
“君上,欲速则不达,君上不将身边的石头搬开的话,那么恐怕……”
“这个孤王知道,元直尽请放心,这革新之路上的石头,孤王与你搬开!”
徐庶点头,对周万里说道:“君上信我,我自当万死不辞。然则革新革新,欲往深处,则道路越危险,臣以为至少需要三个条件,可保君上变法无忧!”
“元直但讲!”
“其一,有一批竭诚之人,不能使旧人,而且是新人,居于枢要职位!否则,君上就会处处受卡,行之朝野便是强弩之末!”
“此点请元直放心,藤美阁中的士子,我本就想要委以重任!”
“其二,法不避权贵!还是那句话,君上做好大开杀戒的准备了吗?”
周万里点点头,说道:“只要有人明里暗里有挠变法,孤王自然严惩不贷!”
“其三,君上需要信任我,否则,臣死则法令溃!”
周万里一拍桌子说道:“越国强盛在此一行,若不能解决此刻危局,终会尾大不掉!你我君臣相知,终我之世,绝不负君!”
徐庶眼眶中有些湿润:“公如青山,我如松柏,粉深碎骨,绝对要给君上一个强劲的大越!”
两人四手,紧紧相握!
越国的上下迅速传播了一个消息:越王周万里和士子徐庶商谈了一个昼夜,准备在越国大动干戈!越国的上下顿时感到了一丝丝的威胁感,无论是王朗旧臣,还是越国新贵,或是刚刚并入越国的世家子弟,无不有些人心惶惶!
越国的会稽府,建安郡,东阳郡,临海郡这一府三郡,与吴郡比起来,他们的呼声更为迫切,因为手中的兵马被剥夺,而财权也在官府的监督之下!倒是吴郡显得异常安静,吴郡新下,这时候大动干戈,无异于自毁长城!而传言中最为离谱的便是,越王周万里要向这些手握重兵的大将动手,来维护越国的安定!
一时间消息铺天盖地而来,冬天里纷纷攘攘的流言飘满了整个越国!整个越国的臣子都隐隐有不安之感!硕大的一个越国都是这些将军打下来的,如今君上要动兵这些手握重兵的人,这不是逼着他们造反吗!这不是自毁城墙吗!东冶的龙少水和全柔有些慌了,严白虎也有些不自在了,就连陈少明和周昕都有些惶惶然!
越王要用一个流人去变法,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为所欲为,这怎么可以,这场轩然大波一抬而起!
最早得知这个消息并且将这个消息传出去的不是别人而是萧成麒!萧成麒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坐镇锦衣卫衙门,会稽府内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正是因为听得清,也看得清,他这一次也是感到深深地无力了!仅从王府锦衣卫传出来的只言片语中他就能感觉到周万里对与军政的大步改动!其实隐隐在吴郡的时候,萧成麒就已经察觉到周万里有意无意地对锦衣卫疏远!从一开始的设立内行厂,启用太监刘安,到现在的重用内行厂,短短一个月间,内行厂扩大不止十倍,而且很多事情,周万里和他都不再交流!如果设立内行厂是对锦衣卫个别忠诚的怀疑,那后面的种种,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周万里对他有了偏见!
看来,君上已经谋划很久了!萧成麒在心中默默地想着,是哪一件事情呢?萧成麒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战靴踏地,在内堂中不断地发出“咔咔”的声响,火盆在一旁默默地燃烧,偶尔会发出一声两声的不屑崩裂声!
“萧大人,陈将军在门外求见!”内堂外把守的校尉突然间闯入,对着萧成麒秉拳说道!
突然闯入的校尉,一下子将萧成麒的思路打断了,他扫了一眼半跪于地的校尉轻轻地问了一句道:“是陈少明将军吗……?”
“回大人,正是!陈将军似乎是冒雪而来,”
没有听清楚那校尉讲了什么,他突然一下子想起来了,陈少明,正是因为陈少明!出兵吴郡的时候,和留守吴郡的兵马他都和陈少明站在了一块,这让君上对他产生了怀疑,锦衣卫的指挥使和手握重兵的将领走到了一起,这怎么能让人不感到惊慌!一瞬间,萧成麒脸色数变!
“大人……”
“让他进来吧!”萧成麒说道!
“是!”校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离开的那一刹那,萧成麒竟然有些支撑不住了,他颓然的坐在官帽椅上,微闭双眼,猛然间他便想起了原先在大明,那些锦衣卫指挥使对他们的教诲,君心深似海,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隐隐觉得陈少明此刻不应该来,但是如果……如果不让他进来,只怕……萧成麒缓缓站了起来,在大堂内来回踱起了步!
没有多少光景,陈少明便被带进了内堂!推开那扇大门,隐约能看到外面依然飘着大雪,寒风则是铺面而来!进了内堂,陈少明抖了抖身上的雪,将斗笠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不由得往炭盆那边靠了靠!
“怎么,陈将军怎么今日有闲来我这指挥衙门啊!”萧成麒此刻已经变得和平常无二,他轻声问道!
陈少明双手烤着手,似乎感到有些惊讶,问道:“怎么萧大人,你不知道?如今城内已经是满城风雨了!君上和那个徐庶谈了一天一夜,正准备要大干一场,这事都已经在整个越国传遍了!”
坐在椅子上,萧成麒顺势端起了一旁的茶盏,心道,这些我自然都知道,要知道这些消息都是我我放出去的,不过他也并不解释而是轻轻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陈将军这事情与你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徐庶的才名,你是听过的,用他变法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萧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也看得出来,君上这些日子对我们这些新贵可是疏离的很,锦衣卫也不像原先那么亲近!君上在顾及啊,恐怕首先要开刀的就是我们掌握兵权的人手啊!”陈少明有些感慨道!
萧成麒道:“君上不是不念旧情的人,说到底当初他是信任我们,给了我们这么大的权利,但是上行下效,如今越国多少将领都是手握重兵,不得不让君上起疑心!君上疏离我们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们站在了一块,今天你就不应该来这里!”
“我们走到一块不应该正常吗?”陈少明有些惊讶地问道,“领兵打仗需要你们锦衣卫啊!”
“可锦衣卫更是一把暗中的尖刀,他是负责监察百官的!”
“那要我怎么办!”陈少明问道!
“怎么办!将兵权交了,这事就算过去了!”萧成麒说道!
“不可能,我不可能将我七千兄弟交给另外一个人带领,那可是大帅的亲军啊!”陈少明有些激动道!
萧成麒横扫了一眼陈少明说道:“但是那也是君上的兵马!少明,以君上的胸襟,对你我不会怎么样,但是上行下效,你不交出兵权,那么底下的董袭,贺齐,还有什么龙少水,严白虎,全柔,他们怎么会交出兵权!”
“这……”陈少明迟疑了!
“时间不多了,你好自为之,不要等到君上将屠刀送到你头上,你才幡然悔悟!”萧成麒叹了一口气说道!
陈少明有些踯躅,周万里和陈庆之他必须在情理中抉择一个!
会稽府各种各样的议论和动态,刘安都及时禀报给了周万里。自从徐庶和周万里昼夜聚谈以来,刘安简直高兴坏了!周万里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对锦衣卫的好感,并且重用内行厂,这让他最近有些飘飘然!当他把沸沸扬扬的议论和动态禀报给君上时,周万里却笑着挥挥手:“让他们说去,吹吹风也好!”
周万里知道这些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诺大的一个王府,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只有锦衣卫,也就是萧成麒!他甚至可以猜到萧成麒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他并不想去做什么,越国的变法迫在眉睫,要想在这滔滔乱世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不得不硬下心肠!
周万里心中有数,和徐庶彻谈了一个昼夜,信心大增,原本准备自己苦修,自己动手的悲壮,化成了烈烈变法的昂扬情怀!但是经历了这数个月的宦海浮沉,让他知道一切不能操之过急,于是他很冷静的思索了几日。正所谓思则有备,有备无患,他不想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势下急于动手,他谋划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决意不让他的臣子和徐庶锋芒相对!
他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拜徐庶为翰林学士,专司起草诏书之职,赐两进院落的宅邸一座!这个诏书一出,世家和众大臣都是大感意外,招贤馆的士子们却都变得忐忑不安!这些世家以为,徐庶马上就要成为大红大紫之人,耀武扬威地立即向他们动手!就像此前的石广元一般,虽然石广元也不过只被授予了文渊阁学士之称,但是他被重用之时,屠刀高举将一众世家的兵权,财权给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