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豫章郡柴桑县,到会稽郡会稽城,快马便只有数日路程。
徐庶所乘宝马,乃是刘荆州赠予水镜先生的良驹,这段路却整整走了有十余日的路程,非是这马徒有虚名,只是因为徐庶到了江东反倒不想太过于快些进入会稽!石韬先行一步离开,前往会稽打点!徐庶便在这路上游荡!
当年任侠天下,四海为家,一是为了行侠仗义,二也是为了游走天下名山大川,只是江东与中国有长江天堑,一直没有机会亲临,后来又刺人逃命,安顿荆州,便更没有多少机会去江东了!这个风土人情与中原有些迥异的江南之地,对他是遥远与陌生的!确切的说,所闻甚多,却从来没有踏上这片神秘的土地!也却是一个遗憾!
徐庶家住颍川郡长社县人,本名福,乃是寒门子弟!颍川郡乃是中国腹地,自是人杰地灵层出不穷,父亲早丧,孤儿寡母为生!只是徐母也对徐庶教导颇深,只是后来行侠仗义,与游侠为伍,这些话都忘了不知多少,更后来杀人而去,亡命天涯,更是让徐庶后悔当初!这才苦读经史,立志成才,在求学的路上,他曾经也多次听说过江东之地!当年汉武帝时的名臣朱买臣,就是江东会稽之人,而后出仕的士子也是层出不断!
江东没有中国富庶,文明之地皆在黄河之畔,这大江孕育的百越子弟,也是受尽嘲讽!真正的江东对于中国士子来说是陌生的,也正是因为陌生,徐庶才决意寻访而进。他期望在进入会稽城之前,对这个在中国显得有些空白的疆土,有个大概的了解!
一过长江,便是江东的土地!汉时,江东本不是行政之名,江东乃是代指江的东边,也称之为江左!而这里本是扬州刺史部的监察区域,而大多数人称这里为江东!
长江东岸这片辽阔的土地,沃野千里,春秋战国时期便是吴越两国的土地。后来经过楚国,齐国,以及中原文化的滋润,这才变得汉化起来,可以说,秦皇汉武功不可没!东汉纷乱之后,袁术,周氏相争,各家族也参与其内,特别是庐江郡,丹阳郡被袁术占领后,连年征战,更加民不聊生!如今庐江战事又起,袁术仍然是一味的强攻!
在徐庶看来,最为愚蠢的方法来统治江东,便是逼迫江东庶民离心离德的苛政!子曰:苛政猛于虎!所言非虚,只是放在心上的人并不多!
徐庶没有在柴桑,九江多耽误,过了豫章郡,直到看见会稽山才缓辔而行!
他选择了这片土地缓缓而行,他要听听这百姓对于周万里的评价到底如何。徐庶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游侠天下的时候,遇到道边的农舍便走进去讨口水喝,和主人寒暄片刻。天黑时分,便在一家农舍歇了,和主人直说到三更。此日清晨,徐庶和主人同时起来,作别后,又向着会稽城赶去!
走马半日,已是太末境内。但见信安溪水涓涓而流,两边的芦苇荡却只有一片荒荡,似乎是被烈火焚烧一般,泥坑和着残水,将这一片滩涂弄得难以行进!注目凝视,却看到不少人正在这滩涂中种植些什么!
农夫们默默耕作,谁都没有抬头看向他。
“敢问诸位父老乡亲,这里是什么地方?”徐庶恭敬地拱手相问!
一个中年男子抬起头,眯眼看了眼徐庶,清凉的风拂过,让他感到颇为舒畅!他大量了一下徐庶,回道:“大人,这里是太末县外的信安溪!”
“父老们,秋风正爽,在旁歇息可好?”
这中年人说道:“也好,大人说了,就歇息片刻!”话音落点,十几个农夫带着泥走了上来,坐在一旁的树下歇息!
徐庶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笑道:“我是来这里游学的后生,不是什么大人。来,喝一碗清酒解解乏!”说着将农夫们的陶碗一字排开,逐碗斟酒,笑道,“请,请!”
中年人也笑道:“既然先生赏脸,我们就喝!多谢先生!”说罢将碗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徐庶也笑着饮了两口,问道:“敢问父老,你们这里是种得什么?这滩涂上的芦苇似是被烈火焚烧,还有些残兵断箭,莫不这里打过一仗吗?”
这中年汉子笑了声说道:“先生不知,我们这种得乃是油菜,是周大人让我们种得,来年插秧时差不多就熟了,倒也不用太过与照顾!这片滩涂原本是一片芦苇荡,月前周大人进兵太末县,在这里和全柔将军打了一仗,这片芦苇荡就被烧了个干净!”
“哦,那你们在这里种地,乃是你们的地吗?”
“先生,这自然不是,这本就是一片野地,是周大人批给我们的,开荒种地,这地就给我们了,只要到官府报备,再过两天,官府就会派人在这里划标登记了!”这汉子说这话,脸上颇为高兴,一旁歇息的人也纷纷应和!
“这本是块荒地,这把火一烧,给烧成了肥田!特别是官府还给我们农户配备了一种叫秧马的器具,日行千畦,可是省力得很啊!”一个老农在旁边插话道!
“那官府抽几成啊?”徐庶问道!
另一个农夫说道:“本是三十税一,现在变成了十五税一,比原先多了一倍!不过倒也是好事!”
“好事?”徐庶不解得问道!
“是好事!原先虽然是三十税一,但是要交什么户赋,我们这些人还要交更赋,家里的孩子要交什么口赋,算赋,献费……乱七八糟,好多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周大人这些赋税都免了,采用了一个叫一条虫什么……”
“一条鞭法,就是我们这些种地的,全部折钱交税,像我这么一个百姓,一年的田赋,更赋加在一块不过是两百大钱!”先前的汉子说道!
徐庶惊讶道:“两百大钱!那周万里能有钱来维护军费吗?”
“嘘!不能直讳大人的名字,听说大人最近要称越王了,身份尊崇!”这汉子说道!
徐庶连忙改口问道:“那周大人靠什么养活军伍啊?”
“回先生的话,大人怎么做,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现在下去,用不了两年我们家的小子也能去私塾读书了!也能像先生一般游历天下了!”
徐庶点了点头,对着农夫们一躬身说道:“诸位父老,多有叨扰,就此别过!”农夫们拱拱手,纷纷又进了滩涂,又忙了起来!
徐庶站在一旁,默默想了很久。他突然觉得精光直蹦,他突然想要立马前往会稽城和周万里秉烛长谈一晚,不能再耽搁了!
骏马放开四蹄奔驰,走走歇歇,终于再第二天暮色降临的时候到了会稽城。残留的晚霞映照着明黄色的旗帜,悠悠地号角声响起,城门正准备闭合!未入城的百姓也加快了脚步,商旅和马帮动作也不由得变得更加的迅速了!徐庶远远地大量了一阵这会稽城,终于在城门关闭前走马入城了!
进得城来,徐庶牵马而行!会稽城不小,纵横的街道之上,百姓们忙忙碌碌,长街之上,商旅,店铺依次亮灯,特别是城边上的藤美阁更是灯火辉煌!
徐庶没有前去藤美阁,虽然一进入会稽郡就听说反是求官的士子皆可以前往藤美阁入住,但是徐庶和石韬商议,前往离东市便上的酒楼入住!进了这会稽城后,这才发现整个会稽到处都是做生意的人,东市西市,并不好找!在人群中逛了好多时间,这才到了东市,来到一家客栈前,看到石韬就站在门口!这才牵马来了这里!
灯笼下,石韬向他一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抱拳一拱手,接过马缰,笑道:“元直,来得太慢了,我都在这里闲得不行,水镜先生说得人,我已经见过了,来来来,快进来!”
石韬牵着马交给了一个小二,又交代了几句,这才领着徐庶到了二楼的雅座之上!
“元直来来来,乘着菜还未齐备,先来饮几杯酒来去去寒气!”石韬取过桌上的银瓶给徐庶斟上了一爵美酒,徐庶也不客气,接过美酒一饮而尽!
“怎的,广元,德操兄所说的人是?”徐庶经不住问道!
石广元也饮了一杯说道:“哈哈,乃是许靖先生,说起来你们俩都是豫州之人!”
“哦!没想到许靖先生也来了会稽!”徐庶说道!
这时,小二在门外道:“先生,酒菜齐备了!”
“拿进来!”石韬叫道!
小二托盘提篮而入,将酒菜摆上着木案,鲜味十足,一派江东习俗!有蒸鱼,煮鱼,虾,羊羔肉和一些眼下的蔬菜!
石韬笑道:“就是会稽酒馆之中,鱼虾颇多,不符合元直的口味!”
徐庶举杯和石韬碰了一下,笑道:“好!干一杯!”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前些日子,我在太末遇到一群父老,还纳闷这周大人怎么养活这批军士,今日一到会稽城,这疑问倒是迎刃而解了!”徐庶笑道!
石韬点点头说道:“是啊!越王士农工商,一视同仁,听说,工匠农户还是商人,凡是能够强越之人皆可为官!”
“可以看出,周大人的胸怀啊!”徐庶举杯道!
石韬将爵中酒饮尽,说道:“得提醒一下,可不能说是周大人了,得唤越王,听说这个把月朝廷的文书就要下来了!”
“朝廷?李傕他们还是算了吧!”徐庶笑道,“听说马腾都打得他们有些扛不过来,还是朝廷?”
“自从董卓乱政以来,帝位蒙尘,帝星不显,这几日我隐隐看到帝星在江东升起,可谓是前途似锦啊!”石韬说道!
徐庶点点头,问道:“广元,你来这几日,觉得这会稽缺什么?”
“缺什么,缺人,不仅仅是人才,会稽郡可以说是大汉最大的郡了,却只有六十余万人,要知道洛阳一城就有五十万人啊!”石韬将酒爵放在了桌案之上,又抬眼看向徐庶问道,“你知道,求贤令发出后,来了多少士子!”
“百余位?”徐庶问道!
石韬点点头,说道:“差不多,不过不仅仅是士子,还有好多工匠,老农!”
“那承彦叔父岂不是应该来此吗?”徐庶笑道!
石韬也哈哈大笑说道:“是啊黄叔父倒真应该来这里!”
清酒伴着侃侃夜话,使徐庶到会稽城的第一夜深深醉倒了!他似乎隐隐看到了自己的老母亲,也看到了从未谋面的周万里成了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