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东升,月影在海面投下一个明亮的倒影,五艘战舰乘风破浪向着东冶而去,暗淡的星光随着明月一同在甲板上洒下银辉,海风中,明黄色的盘龙云海旗在飘扬,发出,飒飒的声音!
一下午的激昂,甲板上被重新冲刷干净,官帽椅和桌子都被重新搬回传中的大仓之内!寂静的甲板上只有两个人在遥望月色!
周万里明黄色的便服此刻显得异常耀眼,萧成麒一身金色飞鱼服,与周万里相得益彰!锦衣卫本就是大明皇帝的二十六卫之一,腰间的绣春刀,其名也是大有来头,“秀衣当春霄汉立”是杜甫写给一位面见皇帝的忠臣,而取刀名为秀春也是说明锦衣卫与皇上关系不一般!
扶着围栏,周万里略带些酒味,笑道:“这一片大海,真是令人着迷!想起来,月余前,也是这么一个夜晚,少明和我站在战舰之上,凭栏远眺!”
“君上,我听说,君上此次来建安郡,便是要送一批远洋舰队,探寻诸海?”萧成麒站在周万里身后,虽然两人关系亲密,但是君臣有别,这是锦衣卫要知道的!
周万里点点头,笑道:“远航出海,就如同成祖皇帝一般,建立不世之威!”
“是啊,人不远行,怎知天下之大,下海巡行,虽说现在苦了百姓,但最终是为了大越子民,华夏之地虽然地大物博,但是若作茧自缚,就会变成井底之蛙,大越不远航,强盛也难以谈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提到下西洋,萧成麒似乎颇为感慨!
“是啊,要不是当年朱明的皇帝不将这硕大的船队付之一炬,那大明国或许将会永存!”周万里感慨道!
萧成麒倒是看得开,摇摇头,说道:“哪个王朝能永存,又有哪个皇帝能不朽,大明毁在自己的臣子手里啊!当年东南平倭,大明内阁的权臣将这战场当作党争的场所,不知浪费了多少国家饷银,战死了多少忠勇将士!”
周万里也是长叹一声,叹道:“唉,谁不是为了自己牟利呢?就连那些世家欲将我灭掉,也不是因为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吗?这些世家子弟何曾为天下和家国想过?”
“君上,当年江浙一带,那里就是官和商的天下,江南富商动辄家产百万,可在当地官员的庇护下却很少纳税,而大明国库年入不过数百万两白银,以致陕西大旱,河南蝗灾时,朝廷根本无法赈济,这不得不说是国家之哀啊!”萧成麒感慨道!
周万里点点头,说道:“这些人,定然不能在我大越存活下去,大越这艘巨轮,经不起这些蛀虫的再三折磨!”
“大人欲用步骘和卫旌?”萧成麒问道!
“用,为什么不用呢?”周万里笑着说道,“这天下的读书人多,可是这天下的能耐人却不多,这般的人当然要用!”
“大人欲如何用两人!”萧成麒有些谨慎的问道!
周万里眼神放光,笑道:“让卫旌先去市舶司当个长史吧!让步骘治理太末县,明年再将步骘调往会稽府担任府尹!”
“大人,那周昕大人呢?”
“哈哈哈,那时候打到哪里算哪里!”周万里一拍萧成麒的肩膀大笑道,萧成麒也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甲板上回荡!海浪翻腾,白珠肆意,映射着整个黑夜!
一盏青灯在船舱里被点亮,宽敞的船舱中迈步走来了两个人,身着青衫布衣,梳着文士发髻!船舱中显得有些落寞,青黄色的船板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很单一!
船舱内没有蒲团桌案,只有两把官帽椅和一张不大不小的茶几,船上有小厮递来了两盏清茶!
与周万里交谈一天,两人都有些兴奋,在客舱中要了些酒和花生!花生入苦酒,虽然清苦却弥漫这欢悦,这欢悦之情将这客舱的落寞扫得一干二净!
“君上好气魄也!”卫旌大笑道!
步骘也有些喜不自胜,为避黄巾乱到如今,他是时时刻刻没有轻松,如今步家有登天之机,他自然不愿意放弃!
他举着小酒杯,与卫旌一捧杯,笑道:“子旗兄,干!”
“子山兄,请!”卫旌也端起酒杯与步骘一碰,两人大笑着一饮而尽!
酒香肆意,让两人也有些微醺,卫旌突然道:“子山,听说没有,君上这次去东冶县,是为了下西洋,听说,君上打制了数百艘战舰,准备巡行西洋!”
提到这件事情,步骘倒有些清醒了,他缓缓站起身子,在舱中踱步,不由得摇了摇头问道:“君上,此意何在?这一片大海又有何好巡游的,莫不是也想学秦皇一般,求仙问药?这岂不是劳民伤财吗!”
“诶!此言差矣,君上其是始皇帝那暴君能比的!君上起与会稽,月余时间便平定会稽,又先后将盘庚会稽,豫章的山越一举铲除,披坚执锐,伐无道,诛佞臣,这是多大的魄力,开辟西洋,这是秦皇汉武都难以匹敌的功劳!君上是要成为千古一帝!”卫旌带着笑意的说道!
步骘来对多了两步,摇了摇头,说道:“那也许量力而行啊,越国百姓尚有食不饱的,不能为了这千古一帝,君上就要弃百姓社稷与不顾啊!”
“子山啊,你这话可是大不敬啊!而且也没有说到点子上!”卫旌说道,他满脸笑意地看着步骘说道,“要害之言,往往如鲠在喉,想说却不能说!”
听到这里,步骘看了一眼卫旌,看到他满脸的笑意,不由得躬了躬身问道:“劳烦子山兄给骘解惑!”
“哈哈!子山啊,越王刚刚打下会稽,位登越王,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来非议和夺位!名为扬威海上,实则沽名钓誉!”卫旌站起身子,缓步踱了起来,在船舱中脚步声咔咔直响!
突然间他转身看向步骘,说道:“说穿了,就是用这大船扬越王之威,用金子换圣君之名!”
一句话瞧得步骘心中哐哐作响,卫旌缓步又坐回座位,与步骘遥遥一敬,将这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步骘,摇摆不定,最终他以拳击掌,说道:“上要为君王分忧,下要为百姓解愁,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读书人的本分!我们不能不谏言此事!”
卫旌也点点头,说道:“你我既受皇恩,自当不计荣辱,冒死进谏!”
战舰在海面上劈风斩浪,云帆高挂,海风吹拂,大船顺着海岸一路向着东冶县而去!
这一日,晨曦初露,云雾渐散,海面上斗斗金光洒落,照耀得半片大海如金水一般,周万里和一众人等来到了甲板之上!
遥遥望去,东冶港口上,巨舰林立,硕大的船只若是水上堡垒一般停泊在海面之上,旁边又辅以各类船只,万事具备,只等开船远航!港口上似乎挤满了人,水师将军龙少水的水师大军们穿着蜀锦织成的战袍,内衬着钢铁甲片的连环铠甲,战袍上绣着青色的龙蛇花纹,脚下的黑色战靴在青石铺就的港口上咔咔作响!
全柔的三千铁军身着精甲,腰佩长剑,手中的剑戟斜指长空,在两行护卫之中有鼓乐队的奏鸣,而龙少水和建安郡一众人等都按照这品级高低秩序井然的列在码头上等候!王冲身着着斗牛服在所有人中格外显眼!
东冶的大港上寂静无声,只有传令的斥候兵在不断地禀报着周万里的距离!晨雾还没有散尽,东冶港外不远处的海面上终于有一群黑点出现!随着海浪有节奏的拍动,慢慢地,这群黑点越来越清晰,四艘战舰呈口字型护卫着中间的一艘战船,乘风破浪而来!
当船头上那明黄色的盘龙云海旗映入人们眼中的时候,瞭望台上的兵士举起了手中的红旗,顿时间,五十面蒙牛皮的打鼓一起被砸向,上百支牛角大号发出低沉庄重的呼啸声!港口上亦飘动着数百面的盘龙云海旗,在大风中猎猎作响,周万里迈着步子从大船上向下而去,面前是锦旗和鲜花铺就的道路,耳旁的牛角大号早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庄重肃穆的青铜编钟声音!
在这大道的尽头,太守龙少水和一众官员匍匐在地,行礼膜拜,山呼万岁!
周万里今日也传得阁外庄重,他知道今天非同寻常!在另外一边的军港上已经站立着近五千名年轻力壮,有着航海经验的水手士兵!
周万里一摆手,轻声道:“平身!”
站立一旁的王冲立马站起身子走到众人面前,拂尘一摆,用尽全力大喊一声:“君上圣令,平身!”
这一声号令在海港回声阵阵,跪拜在地的众人都纷纷起身!
“龙少水,摆驾水师港口!”周万里吩咐道!
龙少水秉拳道:“是,君上!”
他站起身子一挥手嚷道:“君上圣令,摆驾水师港口!”
黄罗伞盖打在周万里头上,身着麒麟服的锦衣卫随着周万里而行,接着是周万里的白袍,铁秦秦军,黑白对比,阁外冲击,明黄色的盘龙云海旗高悬空中,周万里乘上御辇,向着水师军港而去,那硕大的战舰就停留在水师军港前面!他们是比此时的楼船更为高大的,就像是一座真正的堡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