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离这县衙不远处的客栈中,王北发正坐在窗前!苦风怒号,吹拂着一天冷过一天!坐在这儿,他能感到那县衙中那孤欲离的心思!这钩方现在见不得光,要是见了光了,只是朱治的万余兵马也能将他给剿了!
苦风在呼啸,毗邻县内的风也在呼啸,他不是不想跟下去,只是他的身份已经露了出来,再贴上去也只是徒增损伤罢了!
“大人!客栈外出现了大量的梅花内卫!”身后的锦衣卫校尉禀报道!
王北发摆了摆手,沉声道:“无妨,恐怕烟消云散就在今晚了吧!”
“不知道大人……”
“通知众军,今夜入军县衙!”王北发吩咐道!
“是!大人!”
苦风飘摇,带着漫天的树叶,吴郡这场战不战,斗不斗的闹剧是时候落下帷幕了!钩方或许是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提起的东西了吧!
血战之后的腥味伴着突然绽开的花朵的清香,在这一片寒风中发着莫名的气味!战事之后的驳杂与尸身已经被装进了弥尘之中,这里正是吴郡魏家的大堂之内!
青灯璀璨,魏家之内呜呜嚷嚷的挤满了人,横竖的紫檀木的案几,摆了数十张,魏家一众的叔伯长老都齐聚在一堂,其实远不止魏家的叔伯长老!陆家的少家主陆儁,顾家的少家主同时也是娄县县令的顾雍也在,虞家的虞翻与虞南,太守许贡,都尉朱治,以及张家的家主张允,以及前太守盛宪等都在这里!
萧成麒跪坐在一旁的几案上,金色的飞鱼服,正襟危坐,绣春刀连着刀鞘就横放在面前的几案之上!虞翻微闭着眼神跪坐在萧成麒的旁边!
一切顺利得很,虞家的兵马尚且没有攻城,朱治与许贡便携着满城的兵马将城池献了出去!萧成麒作为越国的使臣便将吴郡接过了手!瞬息而变,一切就如同是在幻梦一般!
城头的许字旗和汉字旗没有在风雨中飘摇几天,代表着大越的盘龙云海旗和硕大的越字旗帜便挂上了城头,朱治派遣出城中的流星探马,向各县各乡镇,贴出安民告示,宣告吴郡易主!
在魏家,萧成麒发下了请帖,令城中的名士大家齐聚魏家!并责令吴郡城紧闭四门,军士严防!
萧成麒正襟危坐,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家主,你还在等什么?如今只有归顺大越,我魏家才能免去灭门之灾,否则魏家上下千余口就都要葬送在此了!”一旁的叔伯长老苦口婆心的劝道着魏颖,魏颖双手紧握,说实在紧紧就在半个时辰的时间中风云突变,让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搞清楚是何状况!
魏颖重重地将拳头砸在桌案上,指着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骂道:“你们在怕什么?城外还有我魏家的三万私兵,豫章,庐江,丹阳还有近七万兵马,有何可惧?”
大堂内吵吵嚷嚷,虞南,许贡,虞翻,还有萧成麒坐在偏僻的角落间,堂中的位置让给了这批人商量!盔明甲亮的十余名大汉将军站立在大堂内,窥视着大堂中的一举一动!
屋外,许贡安排的奴婢依次悄悄进入大堂中,给几人看茶,润湿的氤氲,让萧成麒感觉有些许熟悉!
“萧大人!”一旁的虞翻端起茶杯给萧成麒毕恭毕敬的端了过去!
萧成麒连忙接过来,说了声:“虞大人客气了!”
端起茶盖轻轻拨动了两下,缓缓地饮了一口,萧成麒又将目光放在了大堂中,大堂内,魏颖,和众世家吵作一团,乱成一片!
“说起来还真是如同戏曲一般,峰回路转,本是想让虞大人和我萧某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先礼后兵,将这魏家给劝下去!却是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地碰上了魏伯阳登仙,钩方的兵马在这一战之中被歼灭,若不是天命昭昭,何来的这大胜呢?说起来,天下真是一出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卸去了浓妆下了戏台,说起来真是唏嘘啊!”虽然说在锦衣卫的这么多年的生涯中,这种大风大浪看得多了,说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让人更为震惊的却是那登仙的场景,祥风祥雨,满院落花,这般的奇怪景象说到底不是亲历,谁能够知道呢?漫道悠悠之世,登仙之人颇多,愿以为不过是胡乱吹出来的,谁能想像得到这天下果真有这阴阳二道呢?萧成麒不免摇了摇头!
虞翻略显奇怪的看了一眼萧成麒!
“怎么,虞大人,有什么事情吗?……”萧成麒问道!
“萧大人,说起来我们虞家与魏家也是有些来往的,魏伯阳在尘世间行走,但是已经在多年前去世了,虽然魏伯阳行着方士之道,颇有些心得!但是要说登仙造极,却是有些夸张了,要知道天地有没有阴阳尚且两论呢!”虞翻拱手说道!
萧成麒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虞翻一拱手说道:“多谢虞大人,兴是这两日太过于紧张,出了幻觉!”
“萧大人,要保重贵体要紧啊,越国还需要大人操劳!”
“多谢虞大人挂念了!”
他轻轻地触了触金色飞鱼服内衬内的金丹,这金丹炙热无比似乎只要他想他就随时能将其吞下飞升成仙!只是他不愿意这么做,做仙人有什么好呢?斩断七情,抛弃六欲,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说起来痛苦不堪!
只是为什么呢?又为什么要找他呢?明明间,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这些人的身份,只是他为何又不愿意挑明呢?这悠悠乱世,遭一生苦辛,难入轮回,这一世是前世的补偿还是……
呜呜嚷嚷地喧闹声还在耳旁不断的响起,萧成麒已经无心去管着一摊子的事情,不由得觉得有些后悔,若是坦坦荡荡与周万里说上这一遭,恐怕周万里不会不理解这其中的苦心!
窗外的日头已经悄悄地滑落在了西方,无力的残阳打落下一片半明不暗的光束来,谁都没有察觉到这天已经慢慢地缓过了下午,将要步入夜色中了!
没有想到这帮人就在这大堂内拖了一个下午!萧成麒觉得这些人就如同那大明的朝堂之上,那般可恶与聒噪!没有人关心这吴郡城到底归了谁,他们争吵不断的不过是这硕大的家业怎么分了个干净,而其余世家所想的无非是怎能在这魏家分上一杯羹!
萧成麒自然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与其让他们在暗地里做什么不如让他们在这里吵个够!天下的读书人都是这般,不是吗?口中言着:天下者,中国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皇帝之天下,学子出仕,非为皇帝一人,乃为天下万姓谋福祉!“只不过大部分是说说而已,何尝有人真的将天下万姓放在心上?只是眼前的这些世家,恐怕比那些士子还要恶劣!只是又能怎样呢?一朝有一朝的规矩,一世有一世的臣子,即便是这越王周万里有着天下的精兵,却也不是不得按着这世界的法则行事吗?想到这里,萧成麒不免叹了一口气,这绵绵千年的牢骚,不知道被多少人发过多少次,只是谁又真的成功了呢?
天已经沉了下去,星月轮转,屋内已经渐渐看不清了人脸,从两厢依次来了一批侍女,将这屋中的灯火都给点燃,橘黄色的灯光将整个屋里照得一片灰蒙蒙的,吵闹的声响不断,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萧成麒感觉到一股疲倦如潮水般袭来,只是此时此刻他还得强打着精神!
大堂的门被轻声推开,一股寒气悄然袭来,携带着一片月光,柳如是缓步走了进来,那身大红色的麒麟袍在昏黄的屋内比飞鱼服还要刺眼!腰间的绣春刀横挂,与身上的腰带叮叮当当的声响,大步迈过柳如是在萧成麒旁边耳语了几句!
萧成麒听后却是有些眼泛忧虑,问了一句:“千真万确!”
柳如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要说些什么,萧成麒却是一摆手制止了他,指了指门外!柳如是心领神会,转身先行离去!没有多长时间,萧成麒也借口出恭,出去了大堂!
刚刚推门而出,一股寒风就迎面吹来,刺骨寒风有如片片风刀刺得萧成麒有些消受不起!虽是晴夜,月色和星光都在这天边轮转,但是却难以抵挡住这儿的寒意!裹挟着清清白白的绿叶花儿,将这一片天地,扬起与落下!
寒风凌冽啊,屋外的冷气陡然直降,萧成麒抬头一扫这天,天边的云霞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握着绣春宝刀,陡然间觉得这眼前的这院子中满是血迹,头不由得有些晕沉!强打起精神,向着外院而去!来到魏家的牙房,屋内柳如是已经等候多时了,在这小小的牙房中摆着一壶烧酒和些干粮,萧成麒扶着有些晕沉的头,站在一旁的窗户边,低声问道:“城外的魏家兵马都已经开始集结了吗?”
柳如是点了点头,秉拳说道:“回大人的话,城外七个魏家庄园,三万兵马已经全部向这南边而去!”
“全部吗?”萧成麒缓缓地坐在石墩上,取过一旁的瓷瓶和酒盏,径自倒上了一杯酒!将这杯酒一饮而尽,温热的气息在身上慢慢地流动!
柳如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正是,不光如此,还有几个小世家的私兵也全部向南离去,大约有一万兵马的样子!兵甲并不齐整,但是却比原来的魏家兵马严整得多!”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辎重几何?”放下手中的酒盏,萧成麒问道!
“全部轻装简从,骑军约有千骑,没有看到大队辎重,行军颇为快速,似乎再往什么地方赶!”柳如是回答道!
萧成麒轻哼一声:“哼!怕不是急着去哪里,怕得是我们出兵逐击!这些魏家兵马说起来不过是乌合之众,与这二万守军尚且不能相比!”
“只是不知道为何是南方呢?要知道他们的首领可是在毗邻县啊!”柳如是有些不解地问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愚笨的人,一切都按照我们所想的去做!毗邻县居中策划,说到底不过是一道障眼法罢了!从会稽郡斗到吴郡,这一方首领怕目的早就不在这江东之地了!”萧成麒思索半天,站起身子来,看着这窗外,沉吟道,“南边,南边!”
“南边乃是豫章郡!其面积不下会稽郡啊!”柳如是回禀道!
“不会!豫章郡乃是三方争夺之地!汉室朝廷就派来两个太守,大汉将军朱儁的长子朱皓与江东名士华歆,再加上刘表近些日子派来的诸葛玄!朱皓的背后乃是扬州刺史刘繇,可以说去豫章恐怕就是五方势力啊!难啊!怕不会是此处啊!”萧成麒摇头道,“怕不准会是荆州和交州之地!”
“荆州?荆州是刘表的领地,他去荆州不是……交州之地距此颇远……”柳如是问道,“而最让卑职搞不清楚的是,为何当初他们要离开会稽,而后又为何要对君上百般阻挠?”
萧成麒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柳如是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也是我最不了解的了,他们是求名求利还是求得一方生存之地,恐怕都不是吧,我想如果能够接触到他们的核心或许会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不由得萧成麒便想到了叶英,这颗钉子一定要砸进去,将这个势力给铲除殆尽!如果能够一蹴而就,那可真是越国之幸,君上之幸啊!
手扶着绣春刀,萧成麒缓缓转过身子去,嘱托道:“柳如是,如今吴郡再次安定,你今夜就前往毗邻县一趟,务必找到北发,若是在毗邻的首领离开务必嘱托北发不要冒险轻进,这件事情或许需要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这个吴郡众多世家对越国造成冲击,若是众世家群起而攻之,只怕越国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江东恐怕就真的是一场血雨腥风了啊!”
“末将遵命!”柳如是连忙应道!
萧成麒点点头,此刻虽然已经是天地清明,但是看似安定,实际上却是黎明前的黑暗,若是稍微处理不好,只怕就会将越国带入万劫不复之地!迈步走出魏家的牙房,此时间月牙儿已经是悄悄升上了天涯,萧成麒迈着大步向着中院而去,推开大门,萧成麒对着几个人微微点了点头!微黄的灯火中,看到众世家都已经不再言语,都有些沉沉地看着面前的紫檀木桌案!魏家的几个长老迈步向前萧成麒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