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会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镇政府又给他们补发了两个月的工资,今年的工资几乎没怎么拖欠,最多隔三个月便能补发一至两个月的工资,据说是因为镇政府申请到几项农业开发项目的工程款。交流会后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百块钱的奖金,这是本镇有史以来举办“交流会”第一次给干部们发奖金,这点微薄的奖金令干部们欢天喜地。
今年的这次交流会办的很成功,商户们的市管理费,税金很容易收,因为今年风调雨顺,农民大丰收,而且深居山乡僻壤的农民们很少出门购物,把积攒了一年需要置办的东西只等在赶集时一次置办齐全,所以来此地赶集的商户们都赚的盆满钵满地满载而归。
蒋铖将自己的工资只留了一点零花钱,剩下的全部交由她来管理,那时候他们在金钱上已不分彼此,也多亏了蒋铖的资助,她的弟妹们得以按时交纳学费,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学业。
交流会期间,蒋铖给她买了两套衣服,一套款式别致,当时很流行的牛仔服,另一套是款式简洁大方的浅祡色的短薄棉外套配一条阔腿毛呢质地深黑灰色长裤,她猜想他给她的这些花销可能是从父母那里要来的钱。
她特别喜欢那身牛仔服,穿在她如魔鬼般的身材上,显得率性,随意,青春洋溢,而又将身材勾勒的凸凹有致,迷人性感。
他很喜欢打扮她,把她打扮的像一个漂亮,时尚,迷人的摩登女郎,他的目光总是追随者她,他经常目不转睛地长时间凝视着她,他非常的迷恋她的美,他很享受的醉心其中。
他自己也非常爱打扮,很注重自己的仪表,经常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头发,衣服,浑身上下都一丝不苟,身姿笔挺,玉树临风,他不像其他人一样闲暇时喜欢打麻将,打牌,赌博,这些嗜好他统统没有,他平时除了写文稿,看书,就是默默地凝视她。
他买了一些红色的毛线,让她给他织毛衣。后来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白天变得越来越短,暮色非常的短促,夜晚瞬间降临,他们晚饭后没有别的消遣,她坐在床上给他织着毛衣,他坐在沙发上,常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专注地看着她那双灵巧的双手,脸上常常挂着满足,幸福的微笑,他们经常这样一言不发的坐着,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把窗外的小槐树刮得沙沙的响,屋子里老式古旧的灯泡照出昏黄的光亮。她偶尔抛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快乐的一瞥,他微笑着回应,会心的一笑,他们就这样默默相守着,享受彼此带给对方的无声的快乐与幸福。
那时候黄娟有时呆在打字室那俩个姑娘的宿舍里聊天,有时她们和司机小张他们聚在一起打麻将,打扑克,她们似乎不得不认可了他俩的恋情,很识趣地再没有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他有时候提起他的家人,说他们都喜欢她,尤其是他母亲,特别喜欢她,经常提起她,对她总是念念不忘,他的家人盼望着春节的时候能够双喜临门,她当然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她假装没有听懂,报之以傻傻的一笑。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打破了这种温馨与快乐,那天她在计生办的大办公室里正在做计划生育年终报表,打字室的小曹跑来告诉她,说有她的电话,她当即心里就有一丝不妙的感觉,她快步跑到秘书办公室,蒋铖那天不在办公室里,是小曹在值班。
是弟弟打来的电话,弟弟哽咽着说,他不想读书了,她记得那时快过中秋节了,开学没有多久,她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弟弟只在电话里反复的说,姐我不想读书了,读书没用,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我不想读书了,弟弟一向好学,她知道一定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才促使弟弟这样说的,她不顾小曹在旁边,着急的颤音怒斥道,到底怎么啦,快说!弟弟才吞吞吐吐的说,妈妈企图吃鼠药自杀,多亏爸爸发现的及时,妈妈没有把药吃下去,现在爸爸一个人又要照看妈妈,又要忙着收秋,家里家外就他一个人,他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他担心爸爸有个什么闪失,他不想念了,他要帮爸爸照料那几亩地,最后弟弟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英勇就义的战士一样,口气绝望而坚定的说,姐你不要劝我了,我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校回家了,我下定决心了,只是通知你一声,你要安心工作,不要再为家里的事情操心了。她拿着电话听筒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是她一直以来担忧着的,现在真的发生了,仍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弟弟已挂断电话,她仍然拿着听筒,仿佛没有搞清发生了什么事,身体不由得战栗着,听筒那边不住地发出嘟嘟嘟的忙音,小曹诧异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啦!她才如梦初醒的放下电话,她没有回答小曹,颤巍巍地脚步蹒跚的回到宿舍,她摸到床上,脑袋里混混乱乱,又似空空荡荡,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逐渐缕清了思路,她明白发生了什么,父母赖以寄托的希望破灭了,她的希望也破灭了,她亲爱的弟弟,她懂事的弟弟,她不要他埋没在那个贫穷,落后,愚昧的小村庄里,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回到学校,她绞尽脑汁思索着,可是爸爸怎么办,妈妈怎么办,他们都怎么办,她像绕在迷宫里怎么都走不出来,绕来绕去,绕去绕来,脑袋发涨发麻,还是没有求得一个解。
她低着头痛苦地抓挠着脑袋,指甲掐进头皮里,哀愁,忧伤,无奈。
她想到了自己,当年她考上大学的时候是何等的荣耀,她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她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她在当地十里八村远近闻名,村子里的人都来道贺,父母曾是何等的荣耀,可是如今她平平淡淡,碌碌无为,每天干着端茶倒水的活,唯唯诺诺服从命令,作为家中老大却要弟弟牺牲前途,她觉得自己真的好无能,好没用。
那个曾经在她脑海里活泛过又很快被她置之脑后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是的,她要改变这种局面,她要自己强大起来,梦想需要力量来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