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来的路上,晓倩故意走得很慢,真有点象恋人散步的味道。晓倩说:“我们厂那么好,为什么市内的人都不愿意去呢?要我离开我们厂我还不干哩!”吴铮说:“他们对我们厂的情况不了解,只看到我们厂在郊区,离城市较远,有些不方便。我在进厂前也不愿意被分配到郊区工作。现在,就是用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不愿意走了。我真担心我们真的找到了对调对象,而余明启却不愿走,那才是瞎子点灯——白忙一场了。”“看来还是要向余师傅露点口风,探探他的口气。”
“说得对,我去找小胡说说,她的意见是决定性的。”吴铮笑着说。他们走到公汽车站,车就来了。上车后,吴铮给晓倩买了车票,晓倩也没有推辞。她对吴铮说:“吴铮,到我家去玩玩好吗?”吴铮说:“今天我还有点事,改天一定来。”晓倩到站了。下车时对吴铮说:“下车后往前走几步就到我家了,挺方便的,欢迎你来玩。”“一定来。”
虽然今天晓倩没有邀请到吴铮,但她感觉到了吴铮对她的好感,尤其是他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女朋友。尽管看上去吴铮是句玩笑话,晓倩却坚信他决不是信口开河的戏言。因此,晓倩感到很开心,心里充满了幸福感。这是她步入少女时代以来,最为开心的一个周末了。
一周过去了,吴铮到药厂去找小汪,问问找到了对调人选没有。小汪异常热情,她先不回答吴铮的问话,却叽叽喳喳地问晓倩为什么不来,晓倩谈朋友没有、对象是谁?吴铮说:“晓倩是车间团支部书记,工作很忙。今天她不来,可能是有事吧。她谈没谈朋友,我也不知道,更不用说知道是谁了。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告诉我,有没有人愿意到我们厂去?”
“哎、你慌什么呀,现在到了吃午餐的时候。走,我请你吃饭,边吃边告诉你不好吗?”看见吴铮为难的样子,小汪笑着说:“你怕什么呀!我和晓倩是好朋友,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吃了你的——格、格、格。”吴铮说:“现在我还不想吃饭,我们去喝点饮料吧。”
“好哇,走吧!”小汪很亲热地挽着吴铮的胳膊,向冷饮室走去。吴铮走也不好、站也不好,显得好尴尬。小汪闷笑着松开了吴铮的手,对吴铮说:“走吧,跟你开个玩笑。”在冷饮室小汪说:“我问了好多人,都不愿意去郊区工作。有一人家住在青岗镇,离你们厂较近,但他也不愿意去你们厂。我准备再去找他谈谈,我与他关系还不错,希望能打动他。”
吴铮说:“他可能不了解我们厂的情况,请你再找他谈谈,你可以告诉他,我厂的生产条件和工作环境比你们厂好多了,厂区象花园、空气新鲜、福利待遇都是一流的。”
“哟!真让人羡慕呀。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去了。”
“那杨晓倩可高兴了。”
“你不高兴吗?你不高兴我就不去了。”小汪调皮地笑着说。“高兴!当然高兴。我们才见面二次,我就觉得我们象老朋友一样了。”
“有你这句话,我一定要为老朋友两肋插刀,拉也要把他拉到你们厂里去。”小汪两手往两肋一插,“哈,哈”地笑着说。
吴铮第三次去找小汪时,邀了晓倩一起去,是为了避免小汪再给自己难堪。小汪找来了一位姓桂的工人师傅,大约三十岁左右,是制药厂的机修钳工。小汪把晓倩拉到一边去谈心,笑着告诉她上次戏弄吴铮的事,说吴铮的窘像又好笑、又可爱,看着真开心。晓倩听了,假装生气的说:“他是个老实人,不许你欺负他。”
“约、约,你这么护着他,小心以后他不怕你,那就难管了啊!”
“你在哪里学得这么尖刻的嘴,在学校你可不是这样啊!你小心将来找不到婆家。”
“嗳!你忘了,你不是给我介绍了一个吗。”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这一边,吴铮在给桂师傅做说服工作:“桂师傅,听说你家住在青岗镇。”
老桂说:“是啊!你打听得满清楚的。”
吴铮说:“青岗镇离我们厂很近,你对我们厂很热悉吧。我们厂是中央在本市的直属大厂,也是江城市为数不多的大厂之一。厂房、机械设备都是现代化的,大部分设备是进口货。你在那里一定会大有作为。可怎么对你就没有吸引力呢?”
老桂说:“我对你们厂不太了解,只听说是大厂,其他的不太清楚。我倒不在乎是大厂还是小厂。我家在农村,好不容易进城工作了,又要我回到乡下去,我不是发疯了吗!”
“我们厂虽然地处农村,但离市区并不是很远。最重要的是我们厂是直接归市里领导,一切待遇和市区居民一样。而且我们厂的所在地本身就是一个比较繁荣的集镇。你留念市区什么呢,买东西方便、热闹?我们一个月能买几次东西?我们厂的职工一月进城二次就足够了。何况你星期天还要往青岗镇赶,有多少时间去逛街?不知道你考虑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我一到你们厂区,就闻到一股剌鼻的药味,呆久一点就想咳嗽。我们厂的工作环境是你们厂无法比拟的,那里没有剌鼻的药味,只有鲜花的芳香、没有污浊的气息,只有沁人心脾的新鲜空气。”
老桂说:“这点我到深有感受,我们厂的工作环境是差点。不过,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不瞒你说,我们厂的余师傅家里实在太困难了。老婆卧床不起、孩子又小,家里需要人照顾。他家住在西郊,离我们厂太远了,跑月票极不方便。所以,厂里为了解决他家的困难,才决定找单位对调。不过,余师傅本人还不知道。他本人愿不愿意调走也不知道。我们厂的职工一般都不愿意调离。”
吴铮不厌其烦劝说。桂师傅想了一会说:“我还是不想到你们那里去。不过,我回去和老婆商量一下,以她的意见为主。”
吴铮说:“不管你是否能去我们厂,我都希望你先去我们厂参观、参观后再作决定。我敢保证你去看了,一定会改变你的主意。”
老桂说:“你这么说,我倒真要去看看。告诉你,我这人是不会轻易动感情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见?”
老桂想了一下说:“下星期三我打电话你。”
吴铮留下了厂里的电话号码说:“找二金工车间吴铮就行。”
在回来的路上,吴铮高兴地对晓倩说:“我觉得很有希望,只要他肯到我们厂去看看,我保证他就不会走了。”
晓倩说:“你就那么肯定,人家还没有答应呢!”
“他不是说回家和老婆商量吗,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天天回家帮帮忙的。”
过了一会,晓倩笑着问吴铮:“上星期天小汪捉弄你了吧。”
“她太大方了,我有点受不了,所以今天请你来保驾啊。”
“你别当回事,她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疯丫头,别在意。”
吴铮说:“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我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晓倩听了,心里酸酸的,默不作声。他们闷走了一段路就分手了。
星期三桂师傅来电话说,想到厂里来看看。吴铮很高兴,约定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半钟在青岗镇公汽车站不见不散。星期六中午,吴铮在青岗镇车站等到了老桂。老桂说:“唉!我老婆非要我来看看你们厂后,她才肯表态,她就象是我的领导一样。”
吴铮笑着说:“领导的意见总是对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吴铮又用话激老桂一下:“如果你真的不想对调,我劝你还是别去看,看了你就不想走了。”
老桂说:“太夸张了吧!那我得去考验,考验我的意志了。”
吴铮和桂师傅转车来到东郊。一下车,老桂就看到了一个比较繁荣的小镇。这里的商店,餐厅,菜市场,医院,电影院等等应有尽有。小镇四周耸立着许多三层楼的宿舍。显然是职工家属区和职工集体宿舍。从这些宿舍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有好几千职工的大厂。小镇的一切,都是为这个厂职工服务的。老桂初步感受到了一个大厂的气派。
他们向前走了不远,只见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非本厂工作人员和外国人不得入内的字样。老桂一怔,心中产生了一种神秘感和好奇心:这是什么性质的工厂,为什么不让外国人进入呢?又走了约一公里,才看见工厂的大门。高大的门楼,横梁上嵌着:江城市大型机械制造厂几个金黄大字。门口笔挺地站着一个身穿制服,佩带枪械的警卫,显得格外庄严,威武。这架式使老桂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和畏惧,他的神情也不觉有些肃穆了。他默默地随吴铮来到厂大门处的值班室。
吴铮拿着老桂的工作证,在值班室登记办理了入厂手续后老桂和吴铮进入厂区。这里是另一番景象:一进门,一块三米高的巨大大理石碑,上刻着:一九五八年元月,江城市大型机械制造厂建厂动工纪念。纪念碑的后面,瓦蓝瓦蓝的天空,衬托着一排排高大雄伟的红砖厂房。厂房的四周,种着柿,梨,桔,石榴,核桃等果树,青翠翠的果实挂满枝头,迎风摇曳。道路与厂房,厂房与厂房之间的空地上,长着绿茵茵的小草,象铺着一块块天鹅绒的地毯。花坛随处可见,里面种着月季,芙蓉,ju花,杜鹃,红棉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卉。鲜花的芬芳,随风一阵阵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如果不是四处耸立着高大的厂房,谁都会把这里当成了一座花园。老桂的紧张心情立刻舒缓了。他深深地吸了口这芬芳而清新的空气。他现在体会到了吴铮所说的“我们厂没有剌鼻的药味,只有鲜花的香味”
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对吴铮说:“好美丽的工厂,我的心开始动摇了。”
吴铮说:“一会你就会彻底动摇的。走,我们去车间转转。”
老桂一进车间,就被这里的一切震撼了。宽敞明亮的车间,地上洁净得没有一点油污,泥垢。崭新的大,中,小各种类型的机床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都是现代化的设备,其中不少是进口机床。天车在空中轰隆隆地来回奔跑,把加工好的和需要加工的大型工件吊到机床上或运输车上;电焊的弧光象焰火般闪烁着美丽,耀目的光芒。工人们穿戴着整齐划一的工作衣帽,在聚精会神地埋头工作。
不时地有穿着军装的人员在抽查工件的质量。吴铮告诉老桂,这是驻厂军代表在负责监查军品质量。老桂听了,竞然产生了一种当军工职工的自豪感,虽然他知道此时他还不是这个厂里的职工。这时老桂才明白为什么小镇上要立一块禁止非本厂工作人员和外国人不得入内的石碑。老桂不觉想到自己所在的药厂,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一家所谓大厂,厂房低矮,设备陈旧,空气污浊。厂内寸草不长。老桂站在这里,对比着自己的工厂,有一种新旧社会两重天的感觉。他心想:在这里做工,才不愧当工人阶级一场。从车间出来,老桂一直低头不语,还沉浸在他看到的景象之中。吴铮问:“怎么,还下不了决心?”
老桂坚定地说:“我决定了,不用听老婆的意见。”
“决定什么呀,你还是不动摇吗?”
“动摇了,彻底动摇了,我决定不管老婆怎么说,我心已决。星期一上班我就向厂里递交要求对调的报告。”
吴铮说:“你先别忙,我还要先征求一下余师傅的意见,他同意了,你再交报告不迟。他本人还不太想离开我们厂。”
老桂说:“余师傅不想调动,我来帮你做工作,说说我们厂里的好处。”
吴铮说:“那倒不必,他老婆也许会同意的。总之,你听我的通知好了。”
送走老桂后,吴铮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田自力和晓倩。晓倩很佩服吴铮的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