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太阳像巨大的火球在烤炼着大地万物。7月,二金工车间职工的生产热情,象太阳一样火热。实行“计时奖”以来,一月过去了,当车间统计组拿出7月份生产统计数据时,大家都惊呆了。谁也不会预计到会出现这么惊人的数字:7月份全车间生产计划超额完成了205%,比6月份翻了番还出头。这是二金工车间组建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产品报废率下降了05%,是二金工车间有史以来废品率最低的一个月。生产工人大多超额完成了计划工时,也就是说,全车间职工基本上都可以拿到超额计时奖。
  而且一半以上的职工可以拿到超过原来甲等奖的奖金,最高的奖金额可能超过原甲等奖的一倍多。钳工组是车间平均奖金最高的,每人的奖金都超过了十元。姬华发可能超过了十五元。全车间奖金最高的就是余明启。按计算他可以拿到20多元。这在当时来说,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生产计划的超额完成,让田自力、王奋田和车间支委们兴奋不已,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但是,当想到奖金数额较大,心中又忐忑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违反了上面的政策,厂里会不会批准。王奋田说:“奖金看来过高了一点,能不能压缩一些。”
  有的支委也怕奖金过高,会影响其他车间工人的情绪,反过来对本车间带来不利。也主张少报一些奖金总额,这样容易得到厂部的认可。田自力说:“我们已经决定了的东西,就不要随意更改。不然,今后怎么再让职工们相信我们?我们说的话还有谁听。再说,按规定我们车间奖金总数并没有超过厂里规定的比例。我相信厂里会按实际金额给我们发放奖金的。”
  统计员问:“工人的超额工时和奖金数公不公布?”
  大多数支委都说暂时不公布为好。田自力说:“先公布每人完成的工时,这样可以鼓午人心。奖金数可以暂不公布。要等厂里批准后再说。总之,不能让工人师傅觉得会白干,心中产生疑虑而影响情绪。”
  二金工车间7月份生产计划完成情况和奖金申报表交到厂部,立即引起了厂部领导的重视。他们都为二金工车间生产翻番叫好,对比上月高出一倍的奖金总额也不以为然,认为完全在规定的范围以内,应该如实发放。梁厂长还代表厂部向二金工车间打去祝贺电话,并要求他们再接再厉、提前完成三季度的生产任务。并告知:奖金将如实发放。职工们听说后,车间里一片欢腾。八月十日是奖金发放的日子,车间召开了职工大会。田自力在会上向全体职工祝贺。田自力说:“由于全体职工的努力工作,七月份车间超额完成了生产任务。同志们,厂领导向全车间职工祝贺、并要求我们继续努力,提前完成第三季度的生产计划。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啊?”
  “有!”全体职工一致响亮地回答。开始发放奖金了,职工们个个喜气洋洋。田自力和王奋田分别给余明启和代表钳工组领奖的王志强颁奖,给他们戴上大红花、以表彰他们夺得个人和集体创造完成工时的最高纪录,号召全车间职工和班组向他们学习。
  余明启拿着奖金和大红花,心情特别激动,他表示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一定要对得起这朵大红花、对得起车间对自己的关怀和鼓励。当姬华发从王志强手中接过十五元钱奖金时,咧开大嘴笑开了花。王志强笑着问:“叫鸡公今天怎么不叫了?”叫鸡公说:“王头,你说得对,要靠本事赚钱。”他把一叠钞票高高地举起,在空中摇晃着,大声笑着说:“这是我凭本事拿到的钱。不是找车间要的,也不是靠抹机床、打扫卫生、投表现骗来的,是我用双手做出来的,心里好舒坦啦!哈哈——哈哈哈。”姬华发的张狂态度,剌痛了某些人的心,因此,又种下了一棵仇恨的种子。
  黎兰闷声不响地从小组长手中接过四元钱的奖金,他是车间奖金最少的一个。他不但手脚不利落,而且还出了几件废品,倒扣了不少工时。看着别人喜笑颜开,他更觉得无地自容,只希望早点下班回家。他恨自己无能耐、更恨田自力搞什么计时奖,他也恨吴铮。又恨余明启,诅咒他拿那么多奖金给老婆、孩子买药吃,越吃越病。他恨姬华发:你别太猖狂。现在你笑得开心,总有一天要你哭得伤心。虽然他心中充满了仇恨,但是表面上却静如止水、做出一付谦恭的样子,以此博取别人的同情。黎兰回到家里,把奖金交给母大虫。母大虫问:怎么这月没有得甲等奖?黎兰不耐烦地说:“以后别再想拿甲等奖了,现在是计时奖,做多少,拿多少。”
  母大虫不知计时奖为何物,说道:“那你就多做些嘛!有钱都不晓得赚。”
  黎兰恨恨的说:“你说得轻巧,要做得出来的哟!你以为做活比你骂人还容易些吧。”母大虫听了,气得只出粗气,正准备发作,黎兰服软地说:“算了,我怕你,你少说两句好不好。”说完,饭也不吃,倒在床上去睡了。母大虫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发作。她已觉察到黎兰心情不好、肯定是在车间里受了极大的委屈。不然他是不会这么沮丧的。她做好了晚饭,柔声叫道:“老黎,起来吃饭再睡。”
  黎兰见母大虫不生气了,就悄然起床,闷头吃饭。看着黎兰这付模样,母大虫也不再问什么。后来母大虫知道“计时奖”是怎么回事后,反而对黎兰产生了同情,对他温柔了许多。
  《三》
  吴铮自从接受了田自力的‘任务’后,一直利用星期的时间在西郊附近的工厂替余明启寻找对调对象。那时节,工厂的技术工人比较缺乏,为了保护人才,工厂一般都不同意职工单方面调出。要想调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或是自己喜欢的单位去工作,必须有对方单位的人员对调才行。田自力曾多次向厂人事科要求将余明启调到江北去工作,以解决他跑月票的困难。
  人事科说:我厂家住江北的人很多,大都在跑月票,厂里决不能开这个口子,除非有人对调。吴铮在江北找了好多工厂,别人一听说工厂在东郊外,都表示不愿去郊区工作。吴铮为此非常着急。这天,吴铮又来到离西郊不远的地方转悠,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吴铮回头一看,是杨晓倩笑咪咪地望着他。晓倩问:“你怎么在这里转悠?”吴铮因为田自力要自己保密,所以不好对晓倩说什么,就反问道:“你呢?”
  晓倩说:“我刚才到余师傅家去帮他把家里的被单,床单清洗了一下。”吴铮很感动,说:“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同志。”晓倩“扑哧”一笑说:“什么呀!我又不是给你洗被单,要你谢什么呀。”“余明启是我的好朋友呀。”“余师傅是我们大家的好师傅。不要以为只有你在关心他,其实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他们家。”吴铮说:“对,对。你说得有理。不愧为团支部书记,我很佩服你。”
  晓倩笑着说:“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吴铮问:“小胡的病好些了没有?”“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床做些轻微活动了。这次余师傅拿奖金后,给小胡姐买了不少营养品,余师傅真好。”
  过了一会,晓倩问道:“还没有告诉我,你在这里找谁呀,是不是会女朋友。”吴铮一时无话可答,就‘哈哈’一笑说:“你说对了。”晓倩听了,心里一沉,眼眶都要红了,表面却强装笑容的说:“是谁呀?姓甚名谁,给我介绍,介绍。”吴铮一时编不出一个名字来,就故作诡秘地说:“叫杨——晓——倩,与你同名。”
  晓倩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觉满脸通红,撒娇地捶打着吴铮的背心说:“你真坏,谁是你的女朋友,你想得美。”“与你开个玩笑,我是来执行任务的。”吴铮看见晓倩这样纯真,热心助人,觉得没有必要对她保什么密。吴铮说:“田自力看见余明启跑月票太辛苦,家里又需要他照顾,就让我在这附近的工厂找个人与余明启对调。为了不影响余明启的工作,还让我暂时保密,不要对别人说。”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呢?”
  “因为你热心助人,值得信任嘛。”晓倩心里很高兴,很开心。她知道刚才吴铮说女朋友是自己只是句玩笑话,但她却得到了一个信息:吴铮没有谈恋爱。她柔声问道:“找到目标没有?”
  吴铮说:“太难了,有些厂太小了,条件差。我不希望余明启到那里去受憋。大一点的厂子,那里的人又不愿意到我们厂去工作,说郊区不方便。我找了几个星期,到现在还没有一点眉目。”晓倩说:“我有个同学在一家国营制药厂工作。厂子离这里不远,要她帮忙打听一下,总比你漫无目的地乱窜要强多了。”
  吴铮和晓倩来到制药厂。吴铮曾来过制药厂多次,但找不到愿意去东郊工作的对象。因此他对这里不抱太大的希望。晓倩找到同学小汪。小汪与晓倩是同班同学,年纪与晓倩差不多大,戴一付近视眼睛镜,头上扎着小辫,显得有点幼稚。她活泼,开朗。小汪盯着吴铮看了好一阵子,把吴铮盯得怪不好意思的。她又笑着看看晓倩。然后把晓倩拉到一边,故作神秘地问道:“好英俊的小伙子,是你的亲爱的吧?”晓倩不置可否地说:“别自作聪明了,你是不是看上了他?我给你介绍介绍。”
  “真的,你舍得吗?可别后悔啊!”小汪“格,格”的笑着说。
  “别疯了,我有事找你帮忙。”晓倩说。“没问题,只要我能办到的。谁要你给我介绍了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呢!”晓倩把余明启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说:“你能不能在你们厂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愿意到我们厂去工作,余师傅这样的人你们厂需不需要?”
  “余师傅这样优秀的工人,哪个厂不需要!问题是看有没有人愿意到你们那个乡旮旯里去。我帮你打听打听。事成了要请我吃糖啊。”
  “请你上餐馆。”
  “哎,我说的是喜糖。”
  “疯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