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自力很快就对几个党员干部说了情况。大家二话没说,二元三元的很快就收了三四十元。吴铮给了田自力十元钱,他说:“虽然我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但我是余明启的好朋友、同学,理当义不容辞。”
杨晓倩听了王奋田的话,来找田自力要去看看放砖瓦的现场。杨晓倩是二金工车间的团支部书记,20岁左右,她1米6几高、园园的脸、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秀美。齐耳的短发,更显出青春的活力。她性格爽朗,热情大方,做事雷厉风行。是一名二级铣工。她准备立即组织团员下班后就开始清砖。田自力让吴铮带小杨去厂北。杨晓倩对吴铮早有好感,一直暗恋着他。
她认为吴铮聪明、能干,勤奋好学,为人正直、是非分明。虽然有人说他玩世不恭、不服管理、清高自负。杨晓倩却不以为然,她认为这正是吴铮不满某些不良现象、疾恶如仇的性格。当她听见田自力要吴铮与她一起去厂北看现场,不觉脸微微一红,心跳加快。那个年代的姑娘、不比现在的女孩子这样开放、直率,想爱就爱、敢于向心上人表达自己的情感。当时的姑娘们受环境、社会风气的束缚,大多都表现得含蓄、羞涩,感情不轻易坦露。谁要是主动向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表达爱意,一定会招来不少非议。所以,晓倩只是默默地暗恋着吴铮。在去厂北的路上,晓倩深情地看了吴铮一眼,吴铮并未发现。杨晓倩还是主动的搭话说:“吴铮,余师傅家里很困难吗?”
晓倩故意不叫吴铮师傅,觉得这样可以拉近与吴铮的距离,显得更亲切一些,也算是暗暗发出一个信号吧。吴铮当然不是傻子,他知道晓倩对自己的情意,他对晓倩也心仪已久。不过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不想过早陷于感情的旋窝,希望读完函授大学后再谈个人婚姻大事。另一方面,他认为晓倩是团支部书记,以后在政治上是有前途的,自己的脾气和倔强的性格,将会影响她的前途。因此,对晓倩故意表现得很平淡。他简单地把余明启的情况说了一遍。晓倩说:“余师傅的心事太深了,家里这么困难,却一点都不流露。为什么不相信大家会邦助他呢?”
“你不能这么说。人与人是各不相同的。面对困难,有人选择坚强,宁愿自己担着,也不愿意让别人为自己承担痛苦;有人却爱无病呻吟,总希望向别人索取点什么,动不动就向组织要照顾。余明启就是一个坚强的人。”
晓倩说:“你这种看法不全面。余师傅的精神固然值得人钦佩,但是,人与人之间还是存在着互助互爱的真情,如果大家都冷漠地对待别人的帮助,那世间还有温暖吗?”
晓倩接着说:“这次听说帮余师傅修房子,团员们都涌跃参加义务劳动,有的还要求捐款。以后家住江北的团员、还会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去余师傅家邦忙整理家务。这都是共青团员们的一片真情啊!”
吴铮听了很感动,说道:“你说得有理。不过,余明启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他一定会非常衷心地感谢你们。也许是我有点冷吧,看问题有偏见。”
晓倩笑着说:“你也不冷啊!你蛮肯帮助人的嘛。”
到厂北看过砖瓦现场后,晓倩要去组织团员动工,吴铮提醒晓倩说:“你们动作小一点,不要引响了其他人。”
“知道了,王书记交待过。”
经过几天工余时间和星期天的义务劳动,一堆废旧砖瓦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门窗和木料也修理好了。有人还在一些旧窗户上折下了几块玻璃。一切都已准备齐全。
田自力叫吴铮告诉余明启,让他先把家里准备一下,星期天就去他家修理房子。吴铮把车间准备给余明启修房子的事告诉了余明启,还带着他去厂北看了砖瓦和门窗。余明启很惊愕,说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这事,说不知道怎么感谢大家才好。吴铮说:“通过这件事,让我感觉到我以前看问题很片面,看消极、负面的东西多,忽视了人身上有许多积极的因素。杨晓倩说得对:人间自有真情在。”
余明启回到家里,把车间要给他们修房子的事告诉了小胡。小胡感动得哭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共产党、工厂领导及许多好人给自己的温暖和关爱。她原来觉得自己是地主的女儿,是共产党专政的对象,就只能住这样的破屋,过这样清苦的日子,对生活没有了任何企盼。现在,现实让她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她要早点好起来,担起怃养好孩子和料理好家务的担子,让余明启专心致志地努力工作,报答共产党及同志们的恩德。当晚,余明启去找生产队的干部,说了厂里准备邦他们把房子修一修。生产队长很高兴,并决定派两名泥木师傅星期天去邦忙。
田自力向妻子说了余明启的家庭情况。沈琼内心受到震动,对小胡和孩子们的处境非常同情,对余明启的品德赞扬不已。她当即清出了几件儿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这些衣服几乎都是新的。她又到商店去买了几盒“参芪蜂王浆”和点心。“参芪蜂王浆”在当时来说是非常贵重的补品。她让田自力带给余家,希望小胡尽快好起来。
田自力用捐款交了砖瓦费、同时还买了一些石灰和黄沙。还多二十多元钱,又买了一些馒头和咸菜,为的是不给余家增添负担。星期天一大早,晓倩带着七,八名共青团员在厂北等着。田自力在厂里要了一辆大货车。吴铮、晓倩和团员们很快就把砖瓦、门窗、灰沙装了满满一车。吴铮要晓倩和田自力座驾驶室里,自己和团员们挤在车箱里————。
汽车刚开出厂大门,只见那里站着二十多位二金工车间的男女职工,他们有的拿着泥木工具,有的扛着铁锹、锄头。还有不少人拿着送给余家的衣服和糕点。但是,他们手里都提着自备的干粮。职工们拦下了车,要和田自力一起去余家帮忙。田自力看到这个场面,激动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默默说道:多么好的职工啊!有这么多优秀、善良、无私的工人,我田自力还有什么困难可怕,如果我不能改变车间的落后面貌,我还配做一个共产党员吗!我对得起这些优秀的职工同志吗?
田自力下车来,对大家说:“同志们,谢谢你们!大家的心意我们知道了。但是,车子装不下这么多人啊!再说修一间小屋,工作量不大,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手。相信我们吧,我们保证把余师傅的房子修得漂漂亮亮的。人去多了反而会窝工,影响进度。大家都回去吧,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把对余师傅的关怀,都用到工作中去。”
田自力又对王志强、刘玉斌几个支委说:“这事怎么让大家知道了?你们也别去了,大家紧张工作了一个星期,难得有一个休息日。你们带头回去吧,也劝劝大家,修房子人手确实够了,不要再影响大家的休息。”支委们只好力劝职工们回去。大家看见车子确实装不下人了,就托付车上的人把衣服、糕点带给余明启。开车前田自力再次说道:“谢谢同志们、我代表车间党支部,代表余明启一家再次谢谢大家。”
本来,为了不影响车间职工的工作和休息,给余明启家修房子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工作都是暗暗地在进行。可是,消息仍然不胫而走。原先大家只知道余明启家比较困难,对具体情况却不太清楚,平时也不见余明启申请过困难补助,都以为他们家还过得去。现在听说了余明启的真实情况后,都被他的高尚品德感动。这次给他家修房子,不少人都要为他出点力,表示对他的同情和赞赏。这才出现了刚才的这一幕。
余明启大清早起床,把小胡和孩子们送到父母家,又把家里家具搬出屋外,有些大件只好等厂里来人再搬。他刚收拾完,车子就到了。生产队的泥本工师傅也到了。晓倩看着这间破屋,皱起眉头对吴铮说:“一想到余师傅一家人在这间破屋子里住了这么多年,我就心惊肉跳。”
吴铮说:“的确是这样,再不修恐怕要出事的。”
吴铮和几个团员把家里的大立柜抬出屋外。泥工师傅指挥大家把支撑土墙的木柱拿开,叫大家用木柱从屋里往外把土墙推dao。“轰”的一声,整面土墙倾倒,一块碎土砖溅起,打在吴铮的额头上。吴铮用手摸摸,并不在意。晓倩却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跑了过来看看吴铮的额头,看见只红了一小块、没有出血,这时她才觉得自己有点失态,红着脸走开了。但是还是有个调皮的小青工看见,笑着说:“杨书记偏心眼,我的头也被砸着了,怎么不来关心我一下啊!”
晓倩红着脸“嘘!”了他一声。在泥工师傅的指挥下,大家有条不紊的干了起来。拌合灰浆、沏墙盖瓦、修补裂缝。不久,在倒下土墙的地方,一面红砖墙渐渐沏了起来,房顶上的破瓦,换上了好瓦,破屋在慢慢改变着面貌。中午,余明启的父母杀了鸡,炒了几碗菜,要田自力他们去吃饭。田自力坚决不去,他对余明启说:“你去招待泥木工师傅和司机吃饭,我就在这里同大家一起吃。”
余明启知道田自力的作风,他是不会丢下大伙自己去的。因此也没有多说,带着司机和泥木工师傅去了。田自力他们刚刚啃完馒头,又干开了。余明启要大家歇一歇,喝口水再干。可是谁也没有停下手来。这样,不到下午三点钟,房子就修好了。田自力一看,还有不少砖瓦和木料,就与泥工商量:天还早,我们用这些多下来的东西再盖一间小厨房,你们看行不行?
泥工一估量,多下的材料盖一间六、七平方米的房子足够了,就爽快地说:行!木工师傅在村子里找来了一截废水泥管做烟囱。只用了二个多小时,一间简易的小厨房就盖好了。自从上次来余明启家后,这间房子就成了田自力的心病,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余家的安危。现在,看着这间能遮风避雨的小屋,田自力深深地吁了口气:我可以睡个安心觉了。这时余明启的父母、小胡、生产队的干部和一些村民都来了。超英、旺旺看见修好的房子,高兴地拍着小手又蹦又跳:“我们有新房子住了、我们有新房子住了。”
看着孩子们兴奋不已的样子,晓倩也兴奋地同他们一起跳起来,眼中闪动着泪光。田自力和吴铮拿出职工们送的衣物、糕点和沈琼送的补品交给小胡。看着大伙这些滚烫的爱心,小胡、余明启的父母和一些围观的大婶们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小胡流着泪水要给大家下跪谢恩。田自力一把拉住她,连声说道:“快别这样,你这样做,更让我感到羞愧。”
生产队长拉着田自力的手说:“谢谢工人老大哥。我为我们生产队无能力解决小余的困难感到惭愧,我代表生产队和小余一家感谢你们了。”
田自力说:“余明启是我们车间的优秀工人,我们有责任帮助他解决困难,只是来晚了一些、让小胡一家受了不少苦。我们很惭愧。小余说生产队对他们很照顾。不然,他们的日子更难过。我代表我们车间和党支部感谢你们。”
生产队长不停地说:惭愧、惭愧!这时村里有人拿来一串鞭炮放了起来。在热烈的气氛中,人们纷纷挥手告别。汽车开出很远,还看见谷场上人们在频频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