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清风云
　　黎兰看着车间里热火朝天的挑战、赛刀、赛操作技能的场面，心里很不是滋味，挑战，他也不敢应战，更不敢向别人挑战。他心里明白，自己的技术是上不了台面的。在这场竞赛活动中，他为自己被人遗忘而感到痛苦和孤独。因此，他憎恨作出开展劳动竞赛决定的田自力。自从田自力调来车间后，总是不停地出些花招来为难自己，使自己心身受到巨大的折磨。他憎恨带头挑战应战的王志强和吴铮。恨他们有点技术就如此张狂。如果不是他们带头挑起这股风，车间的劳动竞赛就搞不起来。黎兰把自己无能带来的遭遇，归罪于别人的能干和积极的态度。就要开赛刀会了，他恨恨地诅咒道：“但愿这次赛刀会出点人身或设备事故就好了，看见田自力下不了台，那才解我心头之恨。”
　　1963年9月29日星期天上午。一大早，许多参赛者都提前来到二金工车间车工一组和车工二组，有些车间的领导也来了。杨晓倩为了看吴铮赛刀，星期六没有回家。今天一清早就来到车间，帮助车工组准备工具、量具和加工用的材料。田自力和另外几个车间的主任、一名技术员、一名检查员和二位老工人组成了评比小组。一台50型号的大车床边，放着六、七根车去了氧化层、长1—8米、直径直170毫米的长轴毛坯和长500毫米直径300毫米的钢筒。小车床边放着各种小型毛坯件。这些都用来作赛刀用材的。七时三十分，田自力作了简单的讲话，他指出赛区刀会的目的是为了交流经验、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希望大家不要太看重胜负，一起为建设强大的社会主义祖国而贡献力量。
　　赛刀会开始了，各车间的能工巧匠拿出自己最好的车刀。一时间，车床轰鸣、铁屑飞舞，火花闪闪。锋利的车刀，精湛的操作技能，不时地迎来阵阵喝彩。轮到吴铮表演了，晓倩的神情一下紧张起来，她默默祝愿吴铮赛出高水平。吴铮从容地装上自己的车刀，这是一道粗加工工序。吴铮熟练地把车床调整到自己需要的速度、进刀量等等数据上。他采用高速强力切削。开车前，吴铮看了晓倩一眼，对她微微一笑，算是对她赶来看自己赛刀的感谢。晓倩举起手，握了一下拳头，对吴表示鼓励。吴铮开动车床、车刀高速行进。大片大片闪着蓝光的铁屑，向预定的方向飞去，全部落在车床最安全的区域内。
　　车刀切削时发出轻快、有节奏的“唰、唰”声，听起来让人神情舒畅，倍感轻松。吴铮的车刀加工一道工序的时间，比别人缩短了近一半。而且工件表面光洁，车床承受的负荷量少於其他车刀的加工负荷。晓倩看了，兴奋得拍着手跳了起来。围观的人们和评比小组的人也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车一组的另一位师傅赵杰，在进行精加工时，采用宽刀刃、中速切削，加工的工件光洁度极高，加工速度也较快。也得到评比小组的好评。赛刀会结束了，吴铮的车刀获得第一名，赵杰和三金工车间的一位师傅同获第二名。获得第三的有五位师傅。中、小型车床组也评出了前三名。他们都分获得了奖状和奖品。
　　凡是参加了赛刀会的人，都得到了一只搪瓷杯作纪念。赛刀会圆满地结束了，但是人们却不愿离去。大家三五成群的在一起交流着磨刀的经验，尤其是吴铮的车刀，大家都争着看，并提出了许多问题，吴铮都一一耐心回答。各车间的领导都向田自力和吴铮表示祝贺，称赞赛刀会办得很成功，让他们受益匪浅，表示今后各车间之间要多沟通、多交流。田自力和王奋田也向吴铮和车一组祝贺，表扬他们在车间劳动竞赛中起了表率作用。吴铮很兴奋、激动。他觉得在赛刀会上，他和小组的同志们都学到了不少先进的东西，对今后的工作会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他也为自己和小组的师傅们在赛刀会上取得也成绩而自豪。当天，他写了一首诗，表达自己的感受和心情。贴在车间学习园地上。星期一早上，工厂广播站就播出了吴铮的诗：赛刀会
　　英雄齐聚车工一组
　　各执宝刀要一显身手
　　飞镟的车床在欢快地歌唱
　　各种工件等待着
　　能工巧匠细心雕琢
　　粗加工车刀
　　象黑镟风的板斧
　　大进刀强力切削
　　铁屑片片象彩蝶飞舞
　　顷刻间粗糙的毛坯
　　变成了闪光的工件
　　小巧锋利的精车刀
　　象绣娘纤纤小手
　　一刀刀一丝丝精心加工
　　精确光洁的工件
　　映照着成功者的笑容
　　看群雄相会
　　谁都不把自己的宝刀赞美
　　却虚心学习别人的优点
　　看群雄相会
　　大家真诚地献出宝贵的经验
　　没有一丝保守一点杂念
　　赛刀会上
　　有激烈的比试
　　赛刀会下
　　没有胜负的纷争
　　为了祖国的繁荣强盛
　　英雄们愿献出
　　自己的一切本领。
　　吴铮的诗稿播出后，在全厂引起了热烈的反响。一个学习技术、开展技能竞赛的热潮在全厂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黎兰的诅咒没有得呈。田自力、吴铮们的兴奋神情，更剌激了黎兰的神精，他闷闷不乐地回家睡了一下午。
　　赛刀会、操作技能竞赛推动了二金工车间学习技术的热潮，许多工人师傅、尤其是青年工人，纷纷向田自力要求利用业余时间开办技术学习班，请技术员和有经验的老师傅来讲授机械加工知识和实际操作经验。田自力听后非常高兴，这正是他很久以前就想办的事情。他记得有一天晚上到职工集体宿舍去了解职工的业余生活情况，他见到职工们在下棋、玩扑克牌、聊天说笑。当他来到吴铮的宿舍，却看见吴铮在伏案读书。田自力问吴铮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玩玩。吴铮说要完成函授学习，没有时间。
　　田自力说：如果能利用业余时间，组织大家也学习一点机械加工知识该多好。吴铮说：大家工作了一天，业余时都想轻松一下，不宜强制大家学什么。只有大家自愿要求学习时，那时再组识学习，才有水到渠成、事半功倍的效果。田自力觉得有理，当时没有再提学习班的事。自从车间实行了“超额工时计奖”和开展劳动竞赛以来，职工们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要求提高自身技术素质的愿望日渐强烈。田自力认为现在开办技术学习班已水到渠成。他找到车间技术员刘丽丽，请她负责上机械加工工艺课，并要求她用最通俗的语言，简明、易懂地结合实际讲解机械加工原理。又找到吴铮、叶进才分别要他们讲刀、刃具的切削原理和铣工操作技术。最后，车间出通知决定每星期一、三晚上七至九时在车间会议室上技术课，希望职工同志踊跃参加。
　　职工们看了非常高兴，纷纷准备参加学习。黎兰却波澜不惊，好象没有这回事一样。可是，田自力却非常关心他，希望他能按时参加学习。快下班的时候，田自力来到黎兰的钻床边。看见田自力来到钻床旁，黎兰无端地紧张起来，握着操作杆的手在微微颤抖，额上也沁出了汗珠。田自力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心里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呀！是不是他觉得我对他的压力太大。看见黎兰这付模样，田自力怕他分心，又出废品，就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黎师傅，你把机床停一下，我们说两句话。”
　　黎兰停了机床，田自力说：“车间的通知你看了吗？”“看到了、看到了。”黎兰唯唯诺诺的说。田自力说：“你晚上家里忙不忙，如果不太忙，希望你也能来参加车间的学习。”黎兰面露难色，没有吭声。田自力想得敲敲他。说道：“随着国家工业化的不断进步，产品质量要求越来越高，尤其是我们厂，生产的是军品，质量要求非常严格，容不得半点马虎。如果我们不努力学习新的先进技术，产品质量达不到要求，经常出毛病，那是会被形势淘汰的。我们的技术基础差一点，一定要加强学习，迎头赶上去啊！”“是、是——对对——。”“那你星期一晚上七时准时来参加听课。有什么困难可以对我谈谈。”“好好——好——。”黎兰言不由衷的答道。田自力走后，黎兰自言自语的说：“又把我为难！丽丽讲的那一套，我哪里懂啊。”
　　星期一晚上七时不到，许多工人就来到车间会议室，都想找一个最靠前的位子，便于听课和做记录。田自力到会议室，会议室早已济济一堂坐满了，其中不少人是别车间的职工。田自力四处一看，没有黎兰的影子。他怕黎兰忘记了，就派一名青工去找黎兰。青工回来后说：黎师傅快要睡了，听说是田主任叫他，他才起来，说一会就来。七时一到，田自力就叫丽丽开始讲课。刘丽丽很认真的讲机械加工基本原理，工人们认真地做笔记。这时黎兰悄悄地走了进来，站在最后一排。
　　结果让田自力看见了，把他叫到前排来挤在田自力旁边坐下。他纸、笔都没有带，只是来听听罢了。到了下半节课，黎兰有点受不住了。他本来就听不懂丽丽在讲些什么，对她讲的东西毫无兴趣。他只是觉得丽丽的小手在黑板上左右挥舞、就象蝴蝶翻飞一样好看，丽丽的声音比母大虫的声音好听百倍、象夜莺唱歌一样动听，这才让他勉强坚持坐在那里。这时已到了实在无法忍耐下去的时候，他的上下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一处贴。但是田自力在旁边，他又不得不强制自己把眼睛睁开。
　　可是，不一会视线又漠糊了。他看见美丽的蝴蝶在飞舞、听见小鸟悦耳的歌声，歌声送他进入梦乡。鼻鼾轻轻响起。田自力用胳膊碰了他一下，他猛然惊醒，用力地摇了摇头，用手抹了把脸，清醒了一下，不久又闭上了眼睛，————突然“呼噜”一声、他猛地打了一个响鼾，引起学员们一阵哄笑。田自力先是忍俊不禁，后来很不高兴地对黎兰说：“怎么搞的，两个小时的学习都坚持不了！你回家去吧，不要影响了别人的学习。”黎兰满脸通红、低着头尴尬地走了。黎兰虽然当着众人的面受到田自力的训斥，觉得很没面子、心里恨恨的。回到家后，他实在受不住瞌睡虫的折磨，因此也不再想刚才的难堪处境，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