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兰把张米贵要他站出来整一整(批判)田自力的事,对母大虫说了。他笑着说:“这回要田自力吃点亏了,可以消消我多年的怨恨。”母大虫说:“你省着点,田主任对你并不差,当挂钩工有什么不好?这几年你再没有为做活烦心,人也轻松多了。莫去做那些没良心的事。再说,工作组走了,你又靠谁去。”黎兰说:“那几年田自力哪里把我当人看!这回也要他尝尝这个味道。”“你怪田主任做么事,怪你自己没本事,老出废品。难道说还要别人说你报废得好不成。”“你晓得个屁,这是对老工人的迫害。”母大虫说:“害人是要遭报应的,你过细点。”
  张米贵对工作组的人说:“田自力的态度极不端正,对自己的问题没有一点认识,更不用说提高到路线斗争的高度来认识。看来,先让他作一个检查,如果还是态度顽固,就组织群众开车间大会对他进行批判。田自力的问题不解决,车间下一步运动就深入不下去。”组员们都同意他的安排。
  张米贵让容艳芳去找田自力,把工作组的安排告诉他。容艳芳通过一段时间与职工们的接触,了解到车间几年来的情况,认为二金工车间是个不错的车间,田自力工作认真负责,一心扑在工作上,车间从落后到先进,田自力的确花了不少心血。工作是有成效的,职工们拥戴他是有道理的。至于他的一些做法有不妥之处,那是认识问题、是工作方法问题。作一个深刻检查、提高对社会主义路线的认识,应该可以过关了。她对田自力说了希望他端正态度,作一个深刻的检查。
  容艳芳说:“田主任,我们都是党的干部,在工作中难免会出现一些这样或那样的错误,我相信我们的主观愿望是好的。每次运动对绝大多数同志来说,都是我们党教育我们认识错误、纠正错误、警惕我们少犯错误的过程。希望你能站得高一些来认识自己的错误。运动中也许会出现一些偏差,也希望你能正确对待,相信组织会正确处理的————。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不代表工作组。”田自力对容艳芳和善的态度和真诚的谈话非常感激。表示一定要很好地反省一下自己几年来在工作中出现的问题。
  在田自力作检查的范围问题上,工作组内部出现了不同意见。张米贵坚持要开车间大会,其他人主张开党员大会。张米贵说:“田自力是车间主任,对车间职工影响很大,必须让职工都听到他的检查。容艳芳说:”现在开车间大会还为时过早,应该看看田自力的态度。还是以帮助、提高认识为主。在各持己见的情况下,最后决定征求一下王奋田的意见。因为,不论是开党员大会还是开车间大会,都应该由王奋田来主持,而且他还是车间的党支部书记。张米贵征求王奋田的意见时,王奋田考虑了一下说:“社教运动主要是工作组负责,这些问题工作组决定就行了。如果要我谈谈意见,我还是希望范围小一点好。”张米贵最后决定开一个车间党支部扩大会。车间全体党员、各小组组长、团支部委员参加。
  王奋田主持了大会。他说:“田自力同志自从调到我们车间以来,在工作上做了不少努力,取得了一定成绩。但是也出现了一些差错,有的还比较严重。为了今后更好的工作,希望田自力同志作一个深刻的检查,吸取经验教训,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田自力同志的错误,我也是有责任的,我也要作深刻反省。”张米贵听了田奋田的开场白,非常不满,认为这是在给田自力定调子,没有指出田自力错误的严重性在哪里,起了诱导大家认识的作用。但是他又不好马上给予批评,只好板着面孔坐在那里听田自力作检查。
  田自力在检查中谈到在刚开始车间工作时,由于自己没有在工厂工作的经验,不知道怎样与工人师傅沟通。看见车间工人之间亲热地互相递烟,就认为递烟可以拉近和职工同志的关系,并且以为对老师傅递高级烟是对老师傅的尊敬。这样区别对待职工同志,在群众中造成了极不好的影响。通过王志强同志的批评,我认识到了职工需要的是车间干部对职工的生活、工作、思想的关心。而不是旧社会资本家那种小思小惠庸俗的做法。这样做,不但不能得到大家的认同、反而在青年工人与老师傅之间造成了隔阂。
  接着他又谈到由于要抓紧完成任务,工作上容易产生急燥情绪,由其是在遇到生产上出现困难时,对待一些出现差错的同志更是态度粗暴、甚至有时辱骂职工。尤其是对黎兰同志伤害更深一些。在这里,我再次诚恳地向黎兰同志和受到我伤害的同志们道歉。又检查说:为了调动职工的生产积极性,对奖金作了调整,制定了“超额工时计奖”。虽然对生产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如对安全生产重视不够,对职工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抓得不紧。综上所述、这些错误的根源是自己对政治学习不够,对国家目前阶级斗争的形势认识漠糊、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观念淡薄。因而认为现在太平了,应该以生产建设为主。
  自己要一心一意的抓生产。忽视了职工的思想教育、也放松了自己的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理论的学习。给党的事业带来了损失。其实,田自力自己根本不承认犯了什么给党带来损失的错误,而且认为自己的工作是有成效的。由於他看到工作组、尤其是张米贵决心要将自己作为运动的对象,他不想与工作组对作干,只想早早过关,才抱着委曲求全的态度、违心地作了“深刻检查”。
  大多数到会的人都认为田自力的检查比较诚恳,基本上反映了几年来车间的情况。然而,张米贵却大为不满,指出田怎力是就事论事、避重就轻。没有提高到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高度认识问题,没有深挖自己从革命战士演变为资产阶级路线代理人的思想转变过程。这哪里是什么深刻检查,完全是在为自己的错误进行诡辩。田自力听了怒火中烧,几乎就要发作。容艳芳见了,连连向田自力使眼色,要他冷静下来,田自力这才强压下了怒火。王奋田听了张米贵的发言,也觉得他有些?F大其词。想想自己以前爱给人扣帽子,以为可以用扣帽子的手段来强制职工服从管理,却不知这样做会伤害职工的感情。现在他体会到了这点,他告戒自己今后对人,一定要实事求是,不然会伤害了同志之间的感情。
  散会后,田自力找张米贵交换意见,对张米贵的批评提出质疑:恁什么说我是资产阶级路线的代理人,什么叫诡辩?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你到底要达什么目的?张米贵在会上看见到会的人对田自力的检查没有什么不满的反映,认为这样达不到触动田自力的作用,也达不到工作组期望的效果。他本想在会上用激烈的言词来挑起田自力不满,激化矛盾、与工作组对抗,以达到给田自力扣上对抗工作组、对抗社教运动的罪名。不想田自力忍了下来,没有发作,使张米贵的企图落了空。现在田自力再来质问自己,已经没有了预期的效果。
  张米贵仍然态度严肃地说:“你还认识不到你错误的严重性吗?你用资本家的那一套方法来管理社会主义企业,对工人同志动辄训斥、辱骂。对你喜欢的人、吹吹拍拍,施予小恩小惠。你说你是党的干部,共产党人对劳动人民视如亲兄弟,你把他们当亲兄弟了吗?你的所作所为与资本家、军阀作风有什么区别。在生产上你搞物质刺激那一套,把工人往为金钱而干活的道路上引导,完全迷失了为社会主义建设作贡献的精神。你说你不是犯了路线错误又是什么?你的这些作为,不正是资本家、修正主义者们所需要的吗!这次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就是要全党全国人民吸取苏联变成修正主义的教训,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苏联的变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资产阶级思想一点一点对共产党人腐蚀的结果。我们如果不从思想、作风上保持高度警惕,就有重蹈苏联变质的覆辄。你认识到了这些吗?”
  田自力说:“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能把同志在工作中的错误,硬往阶级斗争、路线斗争上扯、无限上纲上线。在长期的革命工作中,谁不会出现一些错误,出现一点错误就与阶级斗争、路线斗争联系起来,那我们还怎么工作!你这样做,就不怕伤害了同志、打击了他们为党、为社会主义建设而工作的积极性吗?”他们各持己见,不欢而散。
  张米贵的一番高论,不但没有震住田自力,反而被田自力数落了一顿,心中怒气难平。他不顾工作组内部有不同意见,以田自力态度恶劣、顽固与工作组对抗为由,要开车间大会批判田自力执行资本主义路线的严重错误。工作组有人说:开批判会还为时过早,应再做做田自力的思想工作。容艳芳则认为给田自力定调是犯了路线错误过于严厉,还是应该以教育为主。
  张米贵固执地说:“田自力公然对抗工作组,对自己的错误毫无认识。如果不严加批判,以后的运动怎么搞,谁还把我们工作组放在眼里。田自力的问题属于什么性质,运动后期再定。批判从严、处理从宽,这是我们党的一贯正策。运动一开始就考虑是不是路线问题,从而心慈手软,那还能达到打击敌人、教育同志的目的吗!”
  这事反映到工作队,工作队听了张米贵的汇报,同意张米贵的意见开会批判田自力的错误行为。不过要注意掌握分寸。张米贵有了上级的支持,就放开手脚准备批判材料。他在车间找了许多人谈话,要他们在批判会上发言。张米贵还亲自找了吴铮,他对吴铮说:“你文化程度较高,看问题应该比别人深刻一些,现在厂工作队同意批判田自力的严重错误。我知道你与田自力的个人关系不。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应该抛弃个人感情,站在捍卫党的立场上,出来批判田自力的错误,这也是帮助他认识错误改正错误的机会。”
  张米贵的意图很明显,他认为吴铮是田自力的亲信,吴铮能出来批判田自力,必然会挫伤田自力的自信心。吴铮也看出了张米贵的用意。吴铮是个有主见的人,他不会轻易跟着别人的指挥棒转。吴铮说:“我与田主任只是工作关系,谈不上什么私交。由于我平时对政治学习的忽视,政治观念幼稚,我对什么是资产阶级路线的概念都模糊不清,怎么能把田自力的问题与资产阶级路线联系起来呢,在这次运动中,我要好好学习两个阶级、两条路线斗争的理论,努力提高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觉悟,做一个有觉悟的工人。”张米贵碰了个软钉子,心中好生不爽,他发誓一定要让吴铮接受接受教训。不过,目前运动的对象是田自力,吴铮暂时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