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餐厅的服务员上班了,小伙子把浑身无力的吴净,背到一处避风的屋檐下,让吴净吃药,又买来一个馒头给吴净。他对吴净说:“就在这里呆着,哪儿也别去,下午我来看你,再给药你吃。”
小伙子去了一天,晚上又给吴净带来了馒头和药。又把吴净背回到餐厅的炉边。这时,炉灰坑里已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流浪儿。小伙子骂道:“跟老子起来,到别的地方躺尸去。”
小流浪儿看了小伙子一眼,极不情愿的走了。小伙子让吴净躺下,自己靠着炉子睡了。这样,小伙子在二三天的时间里一直照顾着吴净,直到他病好。这时吴净才认真地看了小伙子的模样。小伙子身材不高,也不算太结实,但精力充沛。样子看上去严厉、凶狠,眼光里却透露着他善良、怜爱的本性。他对吴净说:“你的病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要去谋生了。”
吴净对小伙子的照顾感激不尽,他把小伙子看着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己的亲人,在被赶出家门后,还没有人这样尽心照顾过他。他对小伙子说:“我没有家,我没有地方可去。大哥哥,你真好,我就跟着你,好吗?”
小伙子看了吴净一眼,见他那样天真无邪,幼稚单纯,不忍地说:“你跟着我,只会害了你,你还是自己去找出路吧。”
“不!我就要跟着你。大哥哥你是好人,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伙子想了一会说:“好吧,以后你就叫我大哥哥,我叫你小五子吧。”
吴净高兴极了,他觉得自己今后有人保护,不再会挨饿、受人欺负了。他不知道,从此自己走上了一条为人不齿道路,几乎毁了自己的一生。原来小伙子是一个偷儿头子,手下还有四个十三、四岁的小兄弟。刚开始吴净还不知道大哥哥是干什么的,有一天吴净跟着大哥哥在街上闲逛时,看见大哥哥从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衣兜里掏出一个钱夹来。吴净惊奇地看着大哥哥,正要开口问什么时,大哥哥做了个别张声的手势,接着和吴净一起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拿出里面的二十元钱和五、六斤粮票,然后将钱夹子扔掉。小伙子对吴净说:“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是,我们不这样做不行哪,我们得生活,我们却无依无靠,没有人来管我们的死活。你看,你病得那么利害,谁来问过你一声?要不是碰到了我,你还有命吗?”
听了大哥哥的话,吴净想起了毛毛的遭遇,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觉得大哥哥的话说得有理,何况大哥哥给自己买药、买吃的都要钱啊。吴净似乎很理解地点了点头。吴净就这样跟着小伙子干起了小偷小摸的勾当。不过,大哥哥对吴净很庇护,大多数时间都不要吴净出手,如果吴净失手了,他也替吴净担着,让人打、骂自己,而不让吴净受到伤害。
一天,吴净和大哥哥在东城区长途汽车站溜达时,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看热闹。他们挤进去一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四周的人议论纷纷,有人痛骂小偷丧天害理,有人同情地捐钱安慰。从人们议论的中,大哥哥听出了这位妇女借来给孩子看病的钱,一下车就被人偷了。妇女哭得死去活来,说没有钱给儿子看病,不如同孩子一起死了算了。吴净被这情景振憾了,他看着大哥哥。大哥哥眼里充满了愤怒。他把吴净拉出人群说:“走!我们去把钱要回来。”
他们在车站避街处的一个拉圾箱旁,找到二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正在笑嘻嘻地蹲在地上分钱。当看见大哥哥来了,站起来准备逃走。大哥哥大吼一声:“跟老子站住!”两人乖乖地站住了。大哥哥上去狠狠地掴了一人一耳光,打得两人直哭叫,狡辩地说:“我们准备等一会就把钱交给你的。”
大哥哥骂道:“小杂种,老子对你们立的规矩都忘了是不是。要你们不准搞穷人、乡下人的钱,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知不知道,你们差点要害死二条人命呀!婊子养的,把钱拿过来。”
二小偷乖乖地把钱交了出来。小伙子用手帕将钱包好,交给吴净说道:“小五子,你把钱拿去还给那个乡下女人,别说话,放下钱就跑。要是被人捉住了,你就说是我拿的。”
吴净挤进人群,跑向母子俩、迅速将钱包塞到女人的怀里,调头就跑。妇女打开手帕,看见自己的钱完整无缺,顿时破涕为笑。当她看见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的吴净惊慌飞快地跑开,她顿时产让了怜悯之心,她叫道:“小弟弟别跑,给你几块钱去买点东西吃。”
吴净突然停住了,人们以为他是去拿妇女给的钱,哪知吴净弯下腰去,捡起跑掉的一支破鞋,来不及穿上,光着脚丫子跑了。围观的人见状,都哈哈大笑起来。人们这时才为农妇高兴,也对小吴净产生了同情和赞许。也有人感慨,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落到这个地步呢?该管管他们了。
有一次吴净和大哥哥在公共汽车上行窃。大哥哥得手后,车一到站,他就第一个下车,正准备离去,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从小伙子上衣兜里掏出一支钱夹,交给一位等车的女青年说:“我的钱夹里有三十四元钱、十斤粮票,请你帮着清点一下。”
看见这一情景,等车的和下车的剩客都围了上来。女青年打开钱夹,一清点,与中年人说的分毫不差。在“铁证”面前,小伙子低头认错,连声说:“我错了、对不起。我跟你到派出所去。”
这时有人叫道:“到派出所去便宜了他,打他个小王八羔子。”
话音未落,小伙子的后脑勺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巴掌。小伙子立即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只把背部和屁股暴露在外面。这时,拳头象擂鼓似的打在小伙子的背上“咚、咚”作响,有人还用脚猛踢小伙子的屁股。小伙子大声求饶道:“唉唷、唉唷!饶命呀、饶命呀!”一会,他的口鼻都流出了血。吴净见状吓得直哭,求道:“莫打了——嗯嗯——求求你们莫打了。”
中年人也急忙制止道:“别打了、别打了,他还是个孩子,这样会伤害他一辈子的。”
人们看见小伙子满面是血,躺在地上直哼哼。因为怕出人命,都停了手脚,几个下手狠重的人,悄悄往人群后面退,生怕有个三长二短会要他负责任。中年人把小伙子扶起来,拿出一张纸卷成筒塞到小伙子的鼻孔里止血,又掏出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血迹。他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一个教师,我本应该看见你们是我的学生,坐在教室里听我讲课。现在我却亲手捉住了你们,我好内疚啊!孩子,以后别再做这些事了,这样会毁了你们一辈子的。”
他从钱夹中拿出四元钱和一斤粮票给了小伙子说:“你们快走吧,希望你们记住我的话。”
说完心情沉重地走了。人们看着教师远去的背影,由然产生了深深的敬意。小伙子拿着钱、粮票对着教师远去的方向诚虔地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拉着吴净跑开了。他和吴净跑到一个水塘边,洗了脸。看见吴净还在哭泣,笑着说:“别哭了,没事。”
吴净说:“你流了那么多血,还说没事!”大哥哥说:“真的把我打得口鼻流血,我还有命吗。我是用牙咬破了舌尖、偷偷用手把鼻子打破,再把血糊到脸上,故意大声哼哼。这不,把他们都吓住了。”
看着教师给的钱和粮票,大哥哥动情地说:“那个教师真是好人啦,——我真想读书,真的想读书——。”
大哥哥眼中含着泪花。过了一会,大哥哥又说:“不想这些了,我们的命该如此。————小五子,干我们这一行,少不了要挨打挨骂。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以后别人打你时,你就象我刚才那样,要尽量保护好头部、肚子和胳肢窝,把背对着他们,大声的哭叫,求饶,背部挨打是皮肉伤。我们命溅,伤了皮肉躺几天就好了。要是伤了心肺、内脏,那就要命了。”
过了一会,他又忧郁地说:“有些狠心的家伙,他们打人时,把你架起来,专打你的肚子和胳肢窝,把你往死里打。遇到这些人,我们只好认命了。我们死了,对他们来说,就象死了一条狗。——。唉!象我们这样命苦的人,死了也好,少受些罪。”
吴净听了,又害怕、又伤心,哭得更利害。大哥哥说:“别哭了,哭有什么用,我们的命运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由于小伙子一伙人在江城东城区混迹的日子长了,人们已经对他们很熟悉。只要看见他们,都会投去鄙夷、警惕的目光。当他们靠近人群时,人们象见到鬼一样,纷纷避让。有人甚至大声嚷道:离我远点!大哥哥一伙行窃时,也屡次失手,多数日子都靠乞讨过活,经常断餐。有时小吴净饿得直哭,大哥哥看着好心痛。看来,在江城市是呆不下去了。大哥哥对小兄弟们说:“江城市我们过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会饿死的,我带你们到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县城去,那里曾是我呆过的地方,我很熟悉。我爷爷死后,再没有人养活我了,我才一人到外面来闯江湖。没办法、搞不出名堂来,只得再回去。不过,那里做生意的人很多,油水很肥。小时候听爷爷说,做生意的人没有几个是好东西,说他们是‘无商不奸’,他们不黑良心,赚得到钱吗?他们做生意短斤少两、以次充好,坑人钱财,我们去分一点他们的油水也不为过。”
这样大哥哥带着小兄弟们走了两天,沿途靠乞讨和偷摘农民地里的蔬菜充饥。百把里的路程,他们沿途嘻笑玩耍倒也快乐。吴净虽小,但他没有出过远门,这次出来,倒让他觉得挺新鲜、兴奋。虽然他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但并不觉得很累。到了县城,他们分散开来,各自去找活路行事。大哥哥仍然带着吴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