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解放军*思想宣传队进驻了工厂,革委会实行了三结合。在军宣队的主持下,厂里的各级领导干部大都结合到各级革委会中。工会主席又回到了工会,黎兰仍是付职。不过,工会主席更瞧不起他,工会的工作人员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要办点事,叫谁都不动,只得事事亲自动手,甚至有的工作人员有什么事要办,反而要他代劳。黎兰成了工会的一名勤务人员,这官当得也窝囊。黎兰为自己在文化革命中的尴尬处境感到迷茫,质疑这次运动怎么象翻烧饼一样地翻来倒去,怎么倒霉的总是自己。
  三结合后,革委会大力开展“抓革命、促生产”运动。厂里发通知,要求职工在通知公布之日起,一周内回厂上班,家在外地的职工十日内回厂,逾期无故不归者,按旷工论处,旷工十五天不上岗者,作自动离厂处理。这样工厂的工作、生活秩序逐渐恢复正常。田自力算是嘘了口气。他招集各段长、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动员他们积极行动起来,努力生产,把损失的时间抢回来。另一方面,他和军宣队一起,到那些还没有回厂的职工家动员他们回厂。他不希望二金工车间职工受到处分。在田自力的努力下,二金工车间在最短的时间内,动员了绝大多数职工回到了工作岗位上。没有一名职工受到工厂处分。二金工车间“抓革命、促生产”运动开展得轰轰烈烈,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田自力站在办公室俯瞰车间全景,看见工人师傅们都在专心致志地工作,他感到欣慰,不觉会心地笑了。
  一九七二年,中央决定加快三线建设的步伐,抽调大批优秀干部、技术工人支援三线工厂。田自力被任命为三线某厂厂长。为了便於田自力到任后能顺利开展工作,厂里同意田自力在各车间,科室挑选一批优秀技术工人和干部同赴三线。田自力非常欣赏刘玉斌、王志强、吴铮、杨晓倩等人。王志强年纪大了,不适合三线工作,田自力不得不舍弃。刘玉斌要留在二金工车间主持工作,考虑到二金工车间的生产,田自力也只好忍痛割爱。而吴铮夫妇家中都有老人,这使他犹豫不决。但是他实在舍弃不下吴铮和晓倩,还是找他们谈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他们能与自己同赴三线,帮助自己开展工作,问他们有没有困难,愿不愿意去三线工作。
  吴铮与晓倩商量后,认为晓倩父母年纪不太大,生活上困难不大,吴铮父母年纪大些,但吴鹏、吴进都在江城市,可以常回家照顾下二老。三线工厂各方面条件都不如江城市,吴铮夫妇本可以不去三线。但是,他们出于对田自力的敬佩和田自力的诚挚邀请,也抱着到一个崭新的环境中去发挥自己才干的愿望,他们同意去三线工作。他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双方父母,晓倩的母亲虽然有些舍不得,怕自己年纪老了以后无人照顾。晓倩的父亲说:“不要考虑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法,我们就去三线,和他们一起生活不也很好!”
  吴铮父母在文化革命中受到了冲击,刚刚被解放出来,他们对前一段日子所受的折磨还心有余悸。他们年纪大了,当然希望吴铮夫妇能留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们更怕再戴上一顶破坏三线建设的帽子,他们违心地勉励吴铮夫妇说:“三线建设是革命的需要,你们支援三线,也是我们的光荣,你们放心地去吧,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
  看着父母苍老的面容,强装的笑脸,掩盖不住他们内心的忧伤。吴铮和晓倩心里非常难过,晓倩多次暗暗流泪。他们曾动摇过。但是,一看到田自力那双期侍的眼神,他们又坚定了决心。到艰苦的地方去闯闯的信念,也催促他们想早点看到三线的风光。在去三线前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渡过的。田自力一行离开大型机械厂前,梁厂长会见了田自力一行,勉励他们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努力工作,为祖国的国防建设作出更多贡献。他指着吴铮、杨晓倩和一些在场的干部,笑着对田自力说:“你把我们厂最优秀技工和干部挖走了一大批,你再要干不出成绩来,看你怎么向大型机械厂的职工群众作交待。”
  田自力说:“感谢老厂的无私支援。请领导放心,有这么多优秀的精英、优良的种子,在那片新开垦的土地上,一定会生根、开花、结出丰硕的果实,为祖国的国防事业作出更大的贡献。”
  在田自力一行离开大型机械厂时,送别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握手、拥抱、哭泣,场面感人。吴铮回到车工段,他要最后看看这个自己工作了十多年的地方,摸一摸曾经让自己一显身手和蹲大牢的亲爱的车床。依依不舍地和车一组的工友们握手,洒泪道别。
  黎兰独自一人站在远离人群的一棵大树下,看着这热烈的送别场面。他的心情很复杂。想想自己是在与田自力、吴铮他们的斗争中爬上来的。现在,冤家、对头都被派到三线去了,其实这跟流放也差不多,三线的总指挥不是XXX吗?他不就是因为犯了错误才被派去搞三线工程的吗!自己留在厂里,又保住了中层干部的头衔,可以说我在这场与他们的斗争中是胜利者。但是,当他看见这么多人来送别他们,又是那样依依不舍、情深意浓。厂长、党委书记、军宣队代表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车队消逝在视线之外。他感慨为什么他们那么受人欢迎、受人尊敬。而自己不任在哪里,都受到别人的嘲弄和鄙视。他没有知心的朋友,没有温暖的家庭,没有一个顺心的工作环境。他觉得自己非常孤独和痛苦。现在,他非常希望能与大家和睦相处,受到别人的尊重。
  在火车站,吴铮、晓倩的父母都赶来送行,吴进也来了。四位老人抱着五岁的孙子春阳、一岁的孙女艳阳不放手,晓倩也和四位老人拥在一起,祖孙三代人哭成一团。吴铮看着这情景,心都碎了。他怀疑自己去三线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丢下四位老人无人照顾,让他们在孤独中渡过晚年,是不是太自私了。这一刻,他几乎要改变自己的决定。但是,为时已晚,再后悔是不可能的。吴进看出了吴铮的心事和忧郁。安慰说:“大哥,你安心地走吧,我会尽心照顾好二位老人家的。”
  吴铮说:“拜托你了,还请你多抽点空到你嫂子家去看看,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困难,他们二老比我们家更困难、更寂寞一些。”
  吴进说:“我知道,二哥和我商量好了,我们会轮流去嫂子家照应的。”
  吴铮说:“谢谢你们了。我走后,希望你努力工作,继续学习文化,不懂的地方,多问问爸妈。你在工作上有所成就,那我更安心。”
  田自力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和儿孙们相拥哭泣、依依不舍的场,心里也很难受,觉得对不起他们一家人。然而,田自力对吴铮、晓倩的牺牲精神更加称赞。他们与那些自认为能力强、生怕被田自力选中而偷偷跑来找他强调自己有这困难、那困难的人来说,真是鹤鸡之别。
  在后来的十几年里,中国发生了几次巨变,人们也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改变着自己。田自力到三线后,立即开展工作,完善工厂各部门的编制、充实基层领导干部,建立和完善各项规章制度。号召、动员全厂职工全心全意投入到“抓革命、促生产”中去。由于三线是新厂,因此很少受到文化革命的冲击,生产很快就走上了正轨。吴铮到三线后,田自力任命他为一金工车间付主任,晓倩为厂团委书记。后来,根据中央把大批优秀中、青年人才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的指示精神,田自力被调任地区专员。晓倩上完党校后,上调地区任党委组织部付部长。而吴铮升任付厂长,全面负责工厂的生产管理。
  吴铮去三线后,吴进尽心照顾二家四位老人,尽力解决他们生活中出现的困难。吴妈妈时时对人夸吴进:进儿对我们的照顾比吴铮、吴鹏还细心。
  吴进此时已经入党,并被提升为鞋厂厂长。由於他是鞋厂文化程度最高的人,又受到吴家的思想影响,思路开放、创新意识较强。他打破了原来只做老式布鞋的传统,不断更新产品式样,以适应时代潮流需要,还试制出高档皮鞋、旅游鞋、运动鞋。由於讲求质量、精工制作,受到顾客赞誉。吴进为了扩大产品销路,他请来了已劳教期满,回家多年四处打临工的孙老大。孙老大原来是单位的采购员,关系多、路子广,非常适合做产品推销员。孙老大非常感动、感激,他认为吴进现在出息了,还没有忘记自己,是个非常重义气的人。因此他不分昼夜地工作,对扩大鞋厂产品的销路,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产品销售扩大,带来了供不应求的矛盾。
  吴进决定扩大鞋厂规模,引进先进生产流水。鞋厂产量、产值成倍翻翻。吴进成了区、市的先进典型人物。刘、吴两家都为此感到骄傲。吴进结婚时,吴铮父母象对亲儿子一样来操办吴进的婚事。他们送给吴进夫妇每人一块高级手表,全套家庭用具。这让刘世豪夫妻感动得含着热泪对吴老夫妇表示、希望他们一定要把自己当兄弟看待,二老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认他们,他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办好。
  黎兰在工会仍然郁郁不得志。除了一般事务性的小事要他去跑跑脚外,他无所事事,而别人也似乎不放心让他去做什么要紧的事。他感觉到自己象一个穿着官服的下等公民。在家里,他对母大虫越来越粗暴。他再也不怕母大虫,因为,工作虽然不顺心,但官儿是当定了的,再不担心会被拉下来。所以他不再把母大虫当回事,他不但大声和母大虫对骂,还敢狠狠地揍她,硬生生的把母大虫整服了。黎兰的儿子在市内工作,结婚后把母大虫接到市内去住。黎兰这时才有了点失落感,尤其是在性饥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