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您能借我2毛钱吗?”一个打扮花俏的女子拽着梁实秋的胳膊,撒起了娇。梁实秋略有些不解:“你每月工资不是有30块吗?一个人生活还不够用?”女子有些委屈的说道:“哪里是我一个人呀?每月我还要寄10元钱汇给娘,青岛这地方生活费太高,余下的20元根本不够开支。”“小李,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也该学会节俭美德咯。”梁实秋以长辈的口吻温和的训道,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角洋。民国时期的20块大洋,可不是笔小数目。女子听后心里直犯嘀咕:你和杨校长喝次酒都要花个20多块钱,还好意思和我说要节俭。女子接过钱后顿时欢呼雀跃:“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吃上酒心巧克力啦。”
梁实秋心情大好,对坐在椅子上翻阅《红与黑》的周宇说:“多天真的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如此的有朝气,看着她,我好像年轻了十岁。”周宇表面上看起来是在看书,其实却一直皱着眉头,竖着耳朵听女子说的每一句话。良久,周宇叹道:“但愿她能永远保持住这份天真才好。”梁实秋有些暧昧的看着周宇:“这不太现实,人都会长大,不是么?莫非公瑾是萝莉控?”周宇听后,原本复杂的心情一下开释很多。乖乖,梁实秋这样的古董和哥哥在一起连网络词汇都学会了,看来哥哥的影响力还是蛮大的。对于自己向梁实秋的文化渗透,周宇很是得意。周宇意味深长的对梁实秋说道:“依我看来,那女子将来可不简单啊!”梁实秋不置可否的笑了:“小李平时很有上进心,看书遇到不懂的问题会谦虚的向我请教。有一次拿着《新唐书》问我‘为何中国几千年只出了一个女皇帝,而英国却出了那么多女王’可见她是个不甘平庸的女孩子,让我很是感动。”周宇急忙问道:“梁兄当时是如何回答她的?”“我告诉她,这是由于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社会一直信奉儒学,在儒学的等级观念中男尊女卑,女子当政犹如牝鸡司晨。所以武则天虽然当了皇帝,却饱受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的争议与谩骂,乃至于晚年遭遇政变惨淡下台。”周宇苦笑道:“梁兄,殊不知就因为你这一句话,或许将来的某天,无数中国知识分子将陷入至少十年的苦难。”梁实秋显然没明白周宇的意思,疑惑的品味着周宇的话中之意。看周宇没有解释的意思,梁实秋便也没多问。
五十年后,台湾台北市大安区云和街11号。梁实秋含着泪对着第二任夫人韩菁清说:“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舍予,公瑾他们啊,那些话我不该对小李说的。”梁实秋当时不知道的是,在他和这个叫李云鹤的女子说过那番话后,女子的心底已经暗暗产生了对儒学的憎恶以及对主导舆论的知识分子的恐惧。到了晚年,梁实秋才知道当年自己手底下的那名喜欢扮小可爱的图书馆办事员小李是个多可怕的女人。不过,她已不姓李,而是改姓了江,单名一个“青”字。
胡适红着脸,推过杨振生递来的酒杯,连连摇头:“再喝下去,我怕是要吐了。”闻一多不以为意的说:“吐便吐了,吐完接着喝,想当年,你,我还有志摩创办新月书店那会儿,哪一次我们不是喝的趴下醒来接着喝,再趴下,起来再喝。”胡适是个有名的酒鬼,这是圈里人都知道的事。有次朋友结婚,请胡适证婚。席上每桌只上了一瓶酒,很快就喝完了。胡适大呼添酒,新郎很为难,说新娘是节酒会会员,所以不宜在此场合添酒。胡适当即掏出现洋给伙计,说我们几个朋友喝得高兴,自己花钱买酒,不干新郎新娘的事儿。主人无奈,只好让伙计添酒。所以,众人哪肯放过他。“适之,我看你确实不能再喝了,不如我们换个花样吧,划拳输的人喝酒,这样可好?”梁实秋关切地对胡适提议道。胡适感激得看着梁实秋,附在他耳边问道:“善,只是我极少划拳,生疏的很,不知他们谁是菜鸟?”梁实秋一副会意的样子,用只能他们两人可听到的音量说:“周公瑾”。
终于,在第二十坛花雕见底的时候,胡适“哇”的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吐了出来。“才喝了多点就吐了,小女子都有点看不起你,昨天晚上我们喝了整整40坛”。方令孺撇撇嘴,故作不屑的样子。胡适看出来了,大家分明不想会放过自己。周宇发现胡适在兜里摸了好一会儿,又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有些不解。莫非胡适想像自己那样假装钱包掉了,不用买单,我擦,被你用了,等下买单时我怎么办?我特意将钱包拉在家里。周宇旋即又否定了这种假设,因为这次是青大的教授们宴请胡适,主人哪有让客人买单的道理。既然不是想赖账,那他想干啥?就在周宇迷惑不解的时候,胡适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枚戒指,对着戒指虔诚地说:“老婆大人在上,适之今日犯了酒戒,知罪,知罪。”众人很是不解,围上来一看,不禁乐了。为啥乐呢?因为戒指上刻着两个字:戒酉,一看就知道两个字是胡夫人江冬秀的手笔。因为江冬秀文化水平低,根本没受过文化教育,将“戒酒”误刻成“戒酉”。大家看了,便不再为难胡适,因为这家伙实在怕老婆。
胡适与周宇就明清以来的白话小说发展史进行了一番探讨,二人相谈甚欢,乃至产生相见恨晚之感。胡适离开青岛前还不忘当着周宇的面对杨振生打趣道:“振声,以后每日需留意我与公瑾往来信件才好,保不齐哪天,公瑾就被我挖到北大。”杨振声听后惊得冷汗从后背渗出,这时他却听到了周宇那句差点让他吐血的话:“北大的工资高吗?比之青大若何?”
周宇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品着铁观音,中文2班班长匆匆跑来,气也顾不上喘的说道:“周先生,不好了,黄业祥被抓进警察局了”“什么?”周宇显然很是意外,黄业祥这孩子可是自己的学生中最老实的一个,哥哥都没被抓进去,他怎么被抓进去了,呸,呸,我怎么能进去。班长看周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焦急的说道:“周先生,求您救救他吧,他家就这一个孩子,如今出了事该如何向他家人交待。周宇向班长问明了情况,这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青岛是一个殖民统治影响相当严重的海滨名城,日本人在此气焰嚣张,为非作歹。黄业祥只是因为在海滩上多看了一个日本和服女人两眼,便无端的被日本浪人打得遍体鳞伤,日本浪人反把黄业祥送到警察局扣押。警察一面向日本人谄笑,一面打电话指责校方放纵学生。
闻一多接过电话后大怒,一面大声疾呼:“中国!中国!你难道亡国了吗?”一面找校长评理。杨振声听到这件事居然还有日本领事馆掺和进来,顿时感到有些棘手。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如雷雨般震天的呐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反动军阀!砸烂伪政府警察局!”不多时,周宇闯进了校长办公室慌乱的说道:“校长,不好了,学生集体罢课在操场集合,现在扛着条幅要向警察局进发!”“罢了,滚他娘的小日本!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学生救出来!”一向温文尔雅的杨振声竟爆出了粗口。“公瑾,你和实秋两人务必拦住学生,避免事态扩大,局面不好控制。”周宇诺然领命。
周宇让班长带自己找到了带头的几个同学,告诉他们,杨校长与闻院长会全力营救黄业祥,让他们不要把事闹大了。学生代表听了,觉得有理,就带人退回了学校。不过他们仍然罢课,学生们纷纷表示:一天不救出黄业祥,一天就不上课。三天后,血肉模糊的黄业祥被抬回了学校,随后又忙送进医院抢救,学生们这才重新回到课堂。回顾整个事件的平息,周宇一时感慨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