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职工大会上,周宇对杨振声抱怨道:“上个月我让梁实秋找本书,直到今天他都没找到,您咋任命这样的废柴当图书馆馆长?”杨振声听后有些疑惑?居然会有连梁实秋都找不到的书!要知道梁实秋在担任馆长的短短一年时间为青大自上海采购了4万多册中外各类图书。(值得一提的是,对于国立青岛大学图书馆负责人一职,先于梁实秋的有宋春舫,后于他的有黄星辉,但却只出了这么一位梁馆长,直至梁实秋离开青岛多年,图书馆也只有主任一职,这是因为没有人的资历能够胜过梁实秋,所以没人敢称馆长,而只是被叫做图书馆主任。)梁实秋听完周宇的话后脸上阴晴不定,终还是忍不住了:“周公瑾,别以为凭借年轻力壮,我便不敢动你。”说完,梁实秋卷起了袖子,瞪着周宇,随时准备上前找周宇干仗的样子。
周宇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腿似筛糠似的抖起来。闻一多看到周宇没出息的样子,冷“哼”一声。他倒想帮周宇说话,可无奈自己和梁实秋是至交,而倘若他帮梁实秋说话,就明显属于拉偏架。所以闻一多只好苦叹一声,两不相帮,作壁上观。杨振声一向器重梁实秋,可两人中他偏爱的却是周宇,只好拉了回“偏架”。对着刚抄起长凳的梁实秋大喝道:“均默,住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梁实秋听了,大脑顿时清醒不少,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自感有辱斯文,周宇这厮实在可恨!周宇见校长为自己说话,索性借坡下驴对着梁实秋讨饶道:“梁兄,小弟初来乍到,不懂江湖规矩,下次一定注意说话方式,您老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众人听闻,哄然大笑,杨振声身旁坐着的年轻人更是眼泪都笑了出来。梁实秋听到周宇说出这般无耻的话,也禁不住笑了出来,翻了下白眼,再气不出了。
杨振声欣慰的看着周宇,为他的机智脱困在心里连连喝彩。自己真的没看错这个后生,此子可堪大用。“公瑾,我的藏书颇丰,明清的珍本,善本亦有不少,只是不知是否有你所需的。”周宇闻言大喜道:“哇哦,校长果然是知音人,明清时的书都有。我要找的是明四大奇书之首的《金瓶梅》,若是有明刻本,自是极好的。若只有《如意君传》、《春闺秘史》、《素娥篇》、《弁而钗》、《**》啥的,我也不嫌弃。”杨振生听后一脸黑线,只是无语,众人则在心里对周宇的人品下了相同的论断:此人之猥琐,吾等终极一生修炼,恐难望其项背。
坐在杨振声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年轻人听到周宇的话,两眼冒出绿光:“周先生所说的那本书,可是兰陵笑笑生所著?”周宇猥琐的笑道:“然也,贤弟可有此书?”年轻人有些羞涩道:“岳涣幼时读过,今虽无此书,取纸笔来,倒也能述出七八分。”周宇暗叹:淫才啊!自小读此书便能过目不忘,这小子情商该多高?青年男子也暗叹起了周宇的年轻:这个占据各大报刊小说专栏的神秘人物居然看起来不过20出头,而自己至今不过发表了几篇小作品,人和人真是没有可比性。二人互看着对方,竟惺惺相惜起来。年轻男子露出玩味的笑容道:“方才听周先生谈到《弁而钗》,岳焕很是不解,莫非先生有此嗜好?”周宇这时突然想到《弁而钗》是明崇祯年间,一个笔名为“醉西湖心月主人”的小说家为男同性恋写的的赞歌。周宇连忙解释:“不不,我可有提过此书?一时口误罢了,我自绝无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谁知这话一出,却越抹越黑。随口一出便能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作品,再结合平时他见到女子不喜搭理的行为,众人再看向周宇时,眼神明显不一样了。年轻男子突然问周宇:“周先生觉得《金瓶梅》中潘金莲此人如何?”周宇沉吟再三曰:“莲莲是个敢爱敢恨、精力旺盛,有心机,聪明美丽,敢于冲破传统道德的束缚,勇于追求个性解放,冲击男权制度、封建伦理纲常的奇女子。”青年男子听后道:“善,岳焕今日听公瑾一席话尤胜读十年书也。”看到俩猥琐男如高山流水遇知音般享受的样子,众教授也是醉了。等等,这个岳涣,我貌似在哪儿听过。
男孩在手机QQ上打着字:“欣儿,想你了思密达”很快QQ特别关心提示音响了起来:“晕死,你下次能换句开头吗”男孩想了想,在手机上输入了:“欣,久不通函,甚以为念,爱你的宇”提示音响起:“嗯,有那么点味道了,每天要换种方式才不至让我审美疲劳”男孩想哭的心都有了,这不是开玩笑吗?就这一句都快让哥哥才气耗尽了,好不。男孩发了痛哭的表情给女孩,等了好久,QQ提示音才再次响起:“沈岳涣给张兆和写了400多封情书,没有一封是重样的,如果你也能,我就嫁给你”“真的?”“真的。”“欣儿,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沈岳涣是谁?”“达令,我想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了,再见”“欣儿”“欣儿”欣儿,我错啦,别不理我……
周宇对和自己相谈甚欢的青年道:“贤弟莫非姓沈?”年轻人很是激动:“公瑾先生竟然听过我的名字,岳涣受宠若惊。”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一直坐在杨振生旁边的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杨振生这才想起来忘记把身旁的沈岳涣介绍给大家了。闻一多微笑着看着年轻人,问杨振声道:“岳涣莫非就是志摩书信里提到的那位沈从文?”杨振声点头道:“没错,他就是沈从文。”历史上的国立青岛大学,不止有闻一多,梁实秋两位大师,还有一个令文学青年们尖叫的名字沈从文。这位从湘西古镇走出的文人,1931年国立青岛大学成立之初,经好友胡适和徐志摩推荐自上海公学来到青岛任教。虽然沈从文从来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但他对于新文学特别的感兴趣,尤其是小说。
当年沈从文自湘西到北京打拼,举目无亲,生活得不到保障,常饥一顿饱一顿。后来在北京实在找不到工作,就拿起了笔开始写小说。向小报投稿,沈从文千字只能拿到5个角洋,日子过得很是寒酸。但由于长期从事写作,积累了丰富的写作经验,在文坛上渐渐崭露头角,混出了点名气。后来,只受过小学教育的沈从文终去了大学,不过他的身份可不是大学生,也不是保安、门卫之流,而是大学老师。这事在今天看来似乎不可思议,但在民国时的中国文化界,这并不奇怪。学美术的人都知道黄永玉,却很少有人知道黄永玉只在家乡湖南常德县凤凰小学上过5年级。然而黄永玉自学美术,文学,为一代“鬼才”,诗书画俱佳,亦是诗、杂文、散文、小说、剧本的大家,出版过老祖宗多种画册,《太阳下的风景》等书。就是黄永玉这个小学没毕业的人,现在还在中央美术学院担任教授。再告诉大家一个有意思的史学小知识,沈从文还是黄永玉的二表叔。
所以说,一个人能有什么样的成就与学历无直接关系,欲成大事,主要看个人能力水平如何。君不见每年夏季,人才市场多少名牌大学毕业生苦投简历,乱找人情关系,却仍难求一份好工作。所以沈从文担任大学讲师,是件很合理的事,他虽无学历,却有实打实的能力。你拉个北大毕业生让他写本《边城》试试,除非天纵奇才,否则憋死他也写不出来。
“岳涣,今晚一个人来我房间,将《金瓶梅》默写出给我”周宇满怀期待的对沈从文眨了眨眼睛。沈从文却在揣度着周宇话中“一个人”的意思,环顾了一下四周,整条路上只有他和周宇2个人。莫非这家伙真的是“GAY”,沈从文不敢以身冒险。可又不便直接拒绝,只好讪讪的向周宇道:“岳涣哪里默的出来,方才人多,咱就是装装,索性大家没当面拆穿,公瑾先生莫要朝心里去才好”说完,沈从文飞也似的溜去,生怕周宇趁着没人对他做出什么。
周宇看着压根不愿搭理自己,如一缕轻烟般飘去的沈从文,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