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丽萍叹了一口气。
  宇文玉凤小心翼翼地,说:“妈妈,是不是又想起——他了?”
  “你爸爸也真狠心啊!”
  正说着,咚咚咚,有人敲门。
  上官丽萍一惊,望着宇文玉凤,两人突然都产生了同样的预感。“不会是——?”宇文玉凤说。
  上官丽萍竟然紧张地不敢吱声,下意识地整了整头发,示意宇文玉凤应门。
  “谁呀?”宇文玉凤问。
  没人应,宇文玉凤望着上官丽萍。
  上官丽萍只得站起来,说:“谁呀?”
  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是我。”
  明显不是宇文锦宇的声音,上官丽萍纳闷,说:“你是谁?”
  “姐,我呀,上官建华!”
  上官丽萍不敢肯定,又问,说:“是小不点?”
  “是小不点。快开门呀。”
  上官丽萍这才开门,一个茁壮又肮脏的小伙子出现她们的面前。
  上官丽萍目瞪口呆。宇文玉凤失望之余惊讶得“啊”出声来。
  “你怎么来了?”上官丽萍问。
  “责任田种不下去了,粮食不卖钱,跟村里人一起进城来打工!”小不点说,声音和相貌都像一夜之间全都改变了。
  “怎么不念书了?”
  “书认识我,我不认识书!姐,我还没吃呢。”小不点嘿嘿不停地笑着说。
  上官丽萍立即就进了厨房,说:“饭没了,你坐着,我给你下碗面。”
  小不点手指宇文玉凤问,说:“姐,这丫头是谁呀?”
  宇文玉凤早已看不下去小不点流里流气的土包子样了,见小不点用手指着自己就鄙弃地叫,说:“你是谁呀?!”
  小不点举手就吓唬,说:“我打死你!你个小丫头片子!”
  宇文玉凤热血沸腾,将手里的书包猛地砸向小不点,吼,说:“巴子!”
  小不点听懂了“巴子”是城里人骂乡下人的,身手敏捷,立即就扭住了宇文玉凤的手腕,说:“你骂谁呀?”
  宇文玉凤手腕被捉,又挣脱不出,一时大耻,脱口而出,说:“流氓!”
  上官丽萍闻声赶忙喝止小不点,说:“小不点,你放手啊!”
  小不点还是不放,觉得有理,说:“她怎么开口就骂人!”
  “放手!”上官丽萍喝道。
  小不点这才恶狠狠地瞪了宇文玉凤一眼把手放开。
  宇文玉凤又羞又急,扭头跑进房里重重地摔上房门。
  “她是谁呀?”小不点问上官丽萍。
  “你——?你看你,一进门就——”上官丽萍对弟弟从小就没有办法。
  小不点觉得可能自己给姐姐找了麻烦,说:“好好好,我自己下面吧!”就进了厨房。
  上官丽萍敲门叫宇文玉凤。
  “你叫他滚!”宇文玉凤在房里叫得有点歇斯底里。
  小不点捧出一大钵面条来听见叫喊十分不快,拧着脑袋问,说:“她叫谁滚?”
  “你少说一句!”上官丽萍拦住弟弟。
  “是你捡来的吧?”小不点有点青皮般的不屑地问。
  上官丽萍喝止小不点,说:“叫你少说两句,没长耳朵啊!”又继续隔着门劝慰宇文玉凤。
  小不点放下面碗,进了卫生间,开着门就解起了小便。
  上官丽萍也不禁怒气冲冲了,没有好脸色地,说:“吃完赶紧走吧,我这里你是不能呆的。”“谁要呆在你这里了?你给我找份工作,我现在就走!”
  “我到哪里给你工作?”
  小不点狡猾地怪笑一声,说:“三原色清洁公司是你开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来找你的!来帮你的!”
  “帮我?我可不要你来帮。”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什么工长坑死你了!”
  “你胡扯什么?”
  “你要不相信明天我去你公司,与那个工长当面对质!他是怎么贪污工钱的,我都记
  在本子上呢。姐,你挺能的。但再能也得有几个真心的人帮!走了,明天到你公司见。”小不点说话就出门。
  上官丽萍见小不点真的就走又不禁担心起来,说:“晚上你一个人去哪?行吗?”说着跟到门口为弟弟开亮楼道里的路灯。
  “我不会是一个人的!明天你就知道了。不要送。”小不点跳着下了楼梯,一出楼梯口就有几个人影拢上来。
  一上班,工长领了材料刚要出门,小不点带了三个人酒气冲天地就来了。工长大怒喝,说:“谁叫你们到公司来的?”
  “你知道我是谁?”小不点显然换了口气与模样。
  工长上前指着小不点的鼻子叫着,说:“你他妈的别给我装蒜!”
  小不点针锋相对,说:“你再敢指一指,这个手指就不在你身上了!”随同前来的几个醉汉立即合围上来,工长被吓住了。
  上官丽萍从里间办公室出来。
  小不点冲着上官丽萍,说:“姐,我来了!”又手指工长叫,说:“要不要听听他的假帐!”又摸出一个小本本质问工长,说:“这几次活,你到底给我们这些临时工发多少钱?每人五块还是九块?要我一笔笔念吗?”
  工长无地自容。
  上官丽萍也明白了一切,指示钟离铃凌,说:“你去问问他吧。”转身进了里间办公室。
  钟离铃凌难以置信地看着工长,说:“你会骗上官丽萍?”
  “这个——”工长支吾,说:“我跟你解释。”
  小不点得意地望了望工长,跟着上官丽萍身后也进了办公室里。
  “你怎么大白天的喝酒?”上官丽萍见小不点跟进来,劈头就问。
  “不喝点酒,这帮城里的油子不怕!”小不点满不在乎地坐了下来,说:“跟你说了吧,不是自家人不能乱相信。”
  钟离铃凌进来报告上官丽萍,说:“他承认了。希望你给他一个机会,他还愿意在公司干。”
  上官丽萍下意识地看了看小不点。
  小不点替姐姐做了主,说:“让他干!我来领导他。他是个熊包,出不了事!”说着就出了
  门。
  上官丽萍无奈地看着钟离铃凌,说:“就这么说吧!”
  钟离铃凌疑惑地,说:“他真是你弟弟?”
  上官丽萍笑,说:“是啊!一个妈妈生的亲弟弟。”
  小不点带着一帮随他来的兄弟,欢天喜地地蹬起三轮,胡唱着“拉兹之歌”而来。
  小不点指着一处旧建筑,说:“今天的活是清除这间破旧工事,大家好好干!外快是清除下来的废钢筋。废钢筋卖掉,钱大家平分!”小不点自作主张地宣布着,农民工一片欢呼。
  小不点又特意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工长,喝问,说:“你看着我干吗?有本事也到我姐姐那里去告我一状!”
  钟离铃凌与上官丽萍在议论世情,说:“他还会搞鬼,我真不敢信呢。我原以为他想对你动心思到是真的。”
  上官丽萍感叹,说:“其实开公司做买卖天生就是男人的事。”
  “宇文锦宇要是不回来,你不就得一直开下去吗?”
  “你说这个人到哪里去了呢?扔下这一摊子。”上官丽萍问钟离铃凌也像是自问。
  工长气喘吁吁地回来告密了,说:“上官经理,我有话要对你说。”说着望了望一旁的钟离铃凌,希望上官丽萍跟自己单独说话。
  “你说吧,钟离铃凌不是外人。”
  “你弟弟,是你弟弟吗?”工长措辞混乱。
  “怎么回事?”
  “他上午私分了两千块应上缴公司的款子!拆下来的钢筋的钱,两千块啊!”
  “你不要报复!”钟离铃凌现在恨透了这个男人。
  “我敢跟他当面对质!”工长叫道,见上官丽萍沉吟不语又乘机为自己申辩,说:“以前我是在工钱上有点那个,但从来没敢分几千块的!”
  钟离铃凌很生气,说:“你真敢对质?这可是要负责任的。”
  “当然敢!”工长理直气壮地保证着。
  钟离铃凌回过头来请示上官丽萍,说:“要不要我去把上官建华叫回来?”却发现上官丽萍已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里间办公室,而且关上了门。
  上官丽萍与宇文玉凤在书桌后对坐,一个在做作业,一个在翻阅着《红楼梦》。
  “阿姨,你是不是在背《红楼梦》?”宇文玉凤放下作业,疑惑地望着上官丽萍。
  “不叫妈妈了啊?”上官丽萍将书本合上,说:“你说你爸爸到底还要不要我们了?”
  宇文玉凤到底是孩子,说得却跟个大人似的,说:“我搞不清!你现在还管他干吗?当自己的老板不是蛮好吗?”
  上官丽萍合上《红楼梦》一声长叹,说:“阿姨可不是一个想当老板的人,也不是一块当老板的料!”
  上官丽萍进门,钟离铃凌迎着他,朝里间办公室示意了一眼,说:“两个人都来找过你了。天天如此,也不嫌烦,这几个月,公司就成了这两个男人厮杀的战场了。”
  上官丽萍摇摇头,说:“我说得不错吧,开公司做买卖,本来就是这些男人们的事。”
  钟离铃凌不服气,说:“我看也不见得,你这几年做得一点不比宇文锦宇差。”
  上官丽萍苦笑一声,朝里间办公室走去。
  上官丽萍刚一进门,工长就毕恭毕敬地起身,拿出本子开始告状了,说:“上官经理,我相信您不会任人唯亲,会公正地处理这事的。您看,这是连续三个月上官建华所分掉的钱数,一共是一万四千三百。给我分的是四百。我愿意上缴。”说着,拿出四百块钱,一副将功补过,重新做人的样子。
  上官丽萍也觉得该接过本子看一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了,说:“你去通知他来公司。”
  小不点推门进来,不屑一辩地望了工长一眼,说:“不用通知,早在门外听见有人告我状了。公司下半年整个的营业额才三万不到,我就分了一万四五?你要是不信家里人,就相信外人好了,我也没办法。”
  上官丽萍严肃地,说:“那本子上记的都是怎么回事呢?”
  “你要想看这样的东西,我现在就去给你再拿两本来。依我意见干脆把他开除了。他那点门道我都知道了!我历来就佩服你,怎么就没有主张了?再说了,你估计也不需要这个公司了!”小不点口若悬河。
  上官丽萍困惑不解,说:“你什么意思?”
  小不点拿出一张《海南日报》来,说:“我姐夫不是叫宇文锦宇吗?”
  “他怎么啦?”上官丽萍急切地问。
  小不点指着报上一篇文章的作者,说:“看看,是不是这个宇文锦宇?”
  上官丽萍一看果然是宇文锦宇的名字,说:“这哪来的?”
  小不点笑,说:“哪来的?街上买的呗,都说海南能挣大钱,我留心看看嘛。”
  上官丽萍急切地想证实宇文锦宇的消息,向两人挥挥手,说:“你们俩先出去。”
  小不点和工长一起退出,小不点临走不忘补充一句,说:“慢慢看吧,我走了。你又不想一想,有亲弟弟害亲姐姐的吗?”
  上官丽萍也顾不得其他了,如饥似渴地看起报来,文章的题目是《实现海南原始积累的文明途径》,文章的署名正是宇文锦宇!只读两句正文,上官丽萍就看见宇文锦宇说话的模样,就确信这个就是自己的宇文锦宇了!上官丽萍急忙翻到报纸的责任编辑联系栏,找到了联系电话,毫不犹豫地拿起电话,说:“喂,海南日报社嘛,我想和你们报纸的一位作者联系。叫宇文锦宇,我?——哦,我是《都市时报》的,对,有他的电话?好,谢谢——”居然十分方便就得到了宇文锦宇的电话,上官丽萍万分激动地记下了号码。本想宇文上就拨,手指停在中间的键盘上就是没有拨出去。
  “怎么处理这两个人的事还那么高兴?”钟离铃凌进来,望着兴奋中是上官丽萍,挺奇怪。
  上官丽萍将报纸递到钟离铃凌面前,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说:“你看,宇文锦宇!”
  钟离铃凌瞄了一眼,大为感叹,说:“人家把你丢了那么多年,你还一见到他的名字就流泪。像你这样的女人恐怕全世界也就剩最后一个了!”
  宇文玉凤进屋,说:“我回来了。哎?”
  上官丽萍从卫生间沐浴而出,头发还是湿辘辘的,看见宇文玉凤就笑。
  宇文玉凤奇怪地看着有些反常的上官丽萍。
  上官丽萍大声通报,说:“我们找到你爸爸了!”
  宇文玉凤完全没有上官丽萍的热情,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说:“是吗,他在哪里?”
  “在海南!”上官丽萍将报纸递给宇文玉凤。
  宇文玉凤完全不想看,叫,说:“我饿死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号码在桌上,你拨拨看,我刚才已经试过好几次了,都是通的!打完电话再吃饭嘛。”
  “我们不是挺好吗?你要对他说什么?”宇文玉凤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你拨,拨呀!拨通了你先叫爸爸!”上官丽萍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傻不傻呀?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怎么就叫爸爸了?”宇文玉凤冷嘲热讽地说。
  “那我拨你说话!”上官丽萍退而求其次。
  宇文玉凤不耐烦了,说:“你到那边去拨吧!别烦我。”
  上官丽萍果然抱着电话机,整束精神,开始拨号。
  宇文玉凤摇头感叹一个字,说:“傻!”
  就听上官丽萍叫,说:“通了!宇文玉凤!来讲话呀!”
  宇文玉凤纹丝不动,电话里已是“喂喂”连声了,上官丽萍不得不,说:“宇文锦宇吗?”
  电话里的声音大不以为然地反问,说:“你是什么人?”
  “你是宇文锦宇吗?”上官丽萍坐稳了身子,调匀了气息。
  宇文玉凤到底好奇,将耳朵凑到耳机边。
  “喂,你是宇文锦宇吗?”上官丽萍见里边没动静又问。
  电话里的声音,说:“我不是宇文主席!”
  宇文玉凤笑起来,说:“什么?宇文主席?什么宇文主席?”
  上官丽萍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说:“啊?什么宇文主席?我找宇文锦宇。”
  电话里有另一个声音在问,说:“问问他是谁?”
  上官丽萍听出了那个声音,高叫,说:“宇文锦宇!”
  电话里的声音对发令者讲话,说:“她叫您的名字。”发令者问,说:“男的还是女的?”电话里的声音,说:“女的。”发令者也很奇怪了,说:“女的?叫我的名字?”
  上官丽萍早已知道发令者就是宇文锦宇了,也就索性不讲话。
  发令者又问,说:“你没问她叫什么吗?”电话里的声音这才直接传来,说:“喂,你叫什么?”上官丽萍竟然报出,说:“宇文玉凤!”
  发令者又问,说:“她叫什么?”电话里的声音,说:“她说叫宇文玉凤。”发令者站起来接过了
  电话,说:“喂,你是谁?”宇文锦宇的声音最清晰不过地传过来。
  上官丽萍立时哽咽了,说:“宇文主席,宇文锦宇。”上官丽萍试探着叫。
  宇文锦宇像是有些惊喜但口气陌生极了,说:“上官丽萍?你是上官丽萍吗?”
  上官丽萍眼泪就流得满脸,反问,说:“我不是上官丽萍是谁?”
  “你现在——,在哪里啊?”
  “你说我还能在哪里?”上官丽萍觉得宇文锦宇问得稀奇,冲了宇文锦宇一句。
  宇文锦宇更平静了,说:“也是,我正要找你!”
  “你找我干吗?你还记得有上官丽萍啊!”上官丽萍难耐真情流泻,声音又痴又嗔,再说就要哭起来了,只得猛然将话筒交给宇文玉凤,叫,说:“叫啊!叫你爸爸!”
  宇文玉凤死活不肯叫爸爸,上官丽萍也颇尴尬,她只得重新面对话筒,说:“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在哪儿见面呢?”宇文锦宇的回答显得有些慌乱和机械,说:“也不一定非要见面吧!”
  “我要见你!”上官丽萍已经计较不出什么口气语气的了,她所能说的似乎只有一句话,说:“我要见你!”
  宇文锦宇听起来已经很冷静了,初听电话的那瞬间的惊喜与好奇被一种思考过的计划安排所替代,他告诉上官丽萍,说:“我现在很忙,见不见面其实早已就没有必要了!你知道,我们的婚姻本来就很荒唐,又已经分开这么久了,离婚也就是让一个律师跑一趟就可以的事了。你不打电话来,我也想着什么时候有空与你联络一下的。”宇文锦宇的口气像是在办公。
  上官丽萍不为所动,或者压根儿就没有听清楚宇文锦宇在说什么,继续关切地问,说:“你好吗?”宇文锦宇笑,说:“我当然好了!时代变了,我能不好吗?就这么说好了,我们就抽时间把离
  婚的手续办一下,你也自由了,我也没心事了,回头我让律师去找你!至于一些具体的事情律师都会安排的,再见。”宇文锦宇说完就挂上了电话,既像是布置了一道无须复议的命令,又有点怕节外生枝。
  上官丽萍明知对方挂断,仍然舍不得放下电话,还是宇文玉凤听到断线的声音,走过来替她放下,说:“妈——,我们不要他!”
  钟离铃凌为上官丽萍愤愤不平,说:“宇文锦宇他的心怎么这么硬?不要家,不要老人,也不要孩子!”
  上官丽萍无动于衷地听钟离铃凌鸣不平,既不抗议也不附和。
  秦小莉来了,上官丽萍放下手里的活计对秦小莉,说:“秦会计,我想请你把这五年的账都在最近做出来。”
  秦小莉笑,说:“本来就是做好的。”
  “我是说将所有年度的报表都复制一份。”
  秦小莉有点摸不着头脑,说:“复制年度报表干什么?”
  钟离铃凌也插嘴,说:“你还真准备向宇文锦宇报账呀?”
  “这本来就是他的公司嘛!”上官丽萍看着秦小莉会计,不想与钟离铃凌声辩。
  秦小莉会计答,说:“那没问题!”
  宇文玉凤与上官丽萍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她一边做作业,一边注意地观察着皱着眉头算帐的上官丽萍。终于,上官丽萍长吁口气,放下帐本,拿起了《红楼梦》。宇文玉凤放下作业,偎到上官丽萍身边,想开导开导这个整日皱着眉头的小妈妈了,说:“妈,他不要我们了,我们还找他干吗?”
  上官丽萍合上《红楼梦》,说:“他会要我们的!等你放寒假了,咱们就去海南找他!”
  宇文玉凤蹲下来,仰望上官丽萍,似乎在研究这张脸和眼神里边到底都是什么内容。
  “睡吧,你看着我干什么?一放寒假我们就去找你爸!”
  宇文玉凤简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上官丽萍,说:“真去?”
  上官丽萍认真地,说:“当然真去。”
  宇文玉凤不可思议地摇头。
  “别作怪了,还不赶紧去睡。”上官丽萍说着将房门窗户都检查一遍,听见窗外刮起风下
  起了雨,又起身到阳台上收衣物。秋雨淅沥,雨丝晶亮,可以看得很远。上官丽萍面对着久违的窗景,又发起呆来。
  电话传来的宇文锦宇的信息,留给上官丽萍的只是一个等待与丈夫见面的符号,至于宇文锦宇所说的什么离婚不离婚的话对她毫无影响,这次通话留给她的是宇文锦宇的声音!只是声音,宇文锦宇的!现在上官丽萍所有想的、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与宇文锦宇见面,至于见面之后的事,她倒没有太多的考虑,反正到时自然由宇文锦宇安排一切了。
  上官丽萍召集会议,并在会上公开宣布,说:“我要去海南找宇文老师了!公司里的一切事务全部由钟离铃凌负责管理!”说这话时,上官丽萍看见秦小莉会计看着钟离铃凌,似乎有话要说。钟离铃凌摇头叫他不要吱声。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上官丽萍继续询问,见小不点想要说话,立即挥了一下手,说:“没什么问题就这样,散会。”
  上官丽萍问钟离铃凌,说:“你刚才摇头干什么?”
  “没什么啊。”
  “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吗?”
  “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们,我们就替你看着公司就是了!”
  正说着,小不点一脸不高兴地进来了。钟离铃凌见他那架势就出了门。
  小不点见到姐姐倒也没有虚伪的客套,说:“你要走了,公司不给我开,却交给外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就你这个样子,能行吗?”上官丽萍也同样地说得直接。
  “你说我怎么不行?我比你们这里的哪一个都强一百倍!”小不点很不满意姐姐对自己的轻视,高声叫嚷起来。
  钟离铃凌听到叫嚷,从门外折返,瞅了小不点一眼,对上官丽萍,说:“上官丽萍,就让你弟弟管吧!我和秦小莉准备也去海南呢。本来早就想去了,只是不愿意让你难过,所以一直就没说。现在你也要走了,我们就——”
  上官丽萍摇手让钟离铃凌不要再说。
  小不点声明,说:“反正我已经说了,信不信任我是你的事!”说完就走。
  上官丽萍也没拦他,只是对门外叫了一声,说:“秦小莉,你来一下。”
  秦小莉会计一进来,上官丽萍就开门见山地问,说:“钟离铃凌,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我决不会对你撒谎!”
  上官丽萍望着秦小莉,秦小莉也挺不好意思地附和,说:“你要是不走我们也不好意思说。”
  上官丽萍摆了摆手,说:“我是肯定要走的,至少等我从海南回来了之后你们再走。行吗?”秦小莉会计担心地问,说:“那——你弟弟?”
  “这是宇文老师的事业,我弟弟能让我放心吗?”上官丽萍说得斩钉截铁。
  “那行,我们等你回来。如果你真要留在海南,我们干脆办歇业也行。”钟离铃凌最后说。
  这是小不点的住处。
  上官丽萍一进院,看见小不点正在扭打一个女孩,而且叫嚷得恶心,说:“你她妈别赖我!鬼知道你肚子里是谁的种!”
  “你打,你打,有种你打死我!”女孩似乎也不示弱。
  小不点抬腿照着女孩就是一脚,说:“我有什么不敢打的?”
  上官丽萍大喝一声,说:“小不点!你要犯法的!”
  小不点见上官丽萍到了,宇文上笑,说:“姐,你来了!没事!”转脸喝叫女孩,说:“还不去给我姐倒茶!”
  女孩果然听话不哭,进屋去倒了茶来,说:“大姐,你喝茶!没事,我们经常打打闹闹的!”
  小不点,说:“怎么说话呢,谁一天到晚跟你打打闹闹的?”
  女孩不依不饶,撩起袖管,露出伤痕,说:“这是谁打的,畜生咬的啊?”
  小不点又要动手,说:“你说谁是畜生!”
  上官丽萍烦躁地喝止他们并质问小不点,说:“就这样,我能把公司交给你吗?”
  小不点立时停止与女孩的打闹,说:“这跟开公司是没有关系的!”
  女孩也来帮腔,说:“他做正经事我是不会闹的!”说完进了里屋,让上官丽萍和小不点谈事。
  “她是哪里人?”上官丽萍问小不点。
  “你认识的。”
  “我哪里认识?”
  “上官丽沁你认识吧,她就是上官丽沁的妹妹!她姐不是一开始跟你们的轩辕戚阳老师好吗?轩辕戚阳又跟城里的女同学好了,写信说不要她了,她不是跟她的爸爸、妈妈一起来你们学校告倒了轩辕戚阳吗?!”
  小不点说得有头有尾,上官丽萍却没有听明白,说:“你说的都是哪跟哪呀?”
  “你不知道?你都在干吗呀?”小不点叫,说:“轩辕戚阳不是被你们学校开除了吗?”
  上官丽萍大吃一惊,说:“轩辕戚阳是被学校开除的?”
  “哎呀,他爸爸都为了这个喝了农药死了!”
  女孩冲出来,叫,说:“不该告他吗?轩辕世美就该告!谁死了又不能赖着谁!”
  小不点又是一脚踢过去,说:“叫你告!”
  女孩猛扑上来,说:“不要以为姐在这我给你留面子,你要再打,我就不客气了!”
  上官丽萍心情沉重的慢慢走着。
  上官丽萍找出轩辕戚阳留下的书箱,打开箱盖,又见最上面放着的宇文锦宇的讲义。
  从小不点那里得知轩辕戚阳的遭遇之后,上官丽萍一路心情沉重。她一下子就想起来那天黄昏,轩辕戚阳叫住自己寄托书箱时的怯懦。原来这个失踪多年的同乡老师竟有如此令人感伤的遭遇,那么,自己失踪多年的丈夫呢,是不是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甘苦呢。想到这,上官丽萍恨不得立即赶往海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