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海轮颠簸着。轩辕戚阳继续说着,说:“那时宇文老师办了一个海南企业家俱乐部,我进门时正好见到一个方面大耳的人在责问宇文老师:‘你读过列宁的著作吗?列宁说人类思想的历史就是唯心与唯物斗争的历史,你说无意于唯心唯物的轩辕腐争辩,口气不小啊!’你猜宇文老师怎么回答的:‘列宁是谁啊?列宁知道海南吗?列宁受过现代教育吗?列宁的老师宇文克思说工业文明一年经济和思想的积累抵得上过往的一百年呢!’听听,多棒!不久,宇文老师又写了《没有时间失败的一代》,一下子轰动海南,那阵子,天天有人请宇文老师去演讲,知道悯原公司吗?那可是闻名全国的大公司,他们老板是知青出身,听宇文老师演讲《没有时间失败的一代》是泪流满面啊,听完当场就仍给宇文老师那么厚一叠钞票,说:‘天朝需要什么?天朝需要理论家!’”
上官丽萍打断了轩辕戚阳滔滔不绝地演讲,说:“听了这么半天我才明白,原来你和宇文老师在海南开了个专门演讲的公司赚钱,是吗?和原来在大学讲课差不多嘛。”
轩辕戚阳笑了,说:“差不多?差多了!说出来可能你不信,我们宇文老师现在不仅是海南的名人,还是个大实业家呢,我们的公司资产净值已达到好几个亿了。”
“这么多钱?哪来的?”
“这就是成名的好处,无名的时候,想赚个吃饭钱都费劲,可一成名,就有那么多人提着钱往你这送。就说我们公司的名誉总裁皇甫叔公吧,自己是国营大公司的老总,为了给宇文老师创办公司注入资金,想方设法地把钱作为他原单位的存款存进某关系银行,再以所谓的以存定贷方式贷给宇文老师使用。还有哈尔滨一位刚刚上任的部长的公子,听了宇文老师负债经营的思想,一次就介绍过来上千万的巨资。”
上官丽萍越听越糊涂,甚至还有些担忧起来,说:“说了半天,那么多钱都是借的呀,借那么多钱干什么?万一还不起——”
“这你不就懂了。只要有钱就能挣钱。”轩辕戚阳不知道该怎样跟上官丽萍解释了。
正在这时,上官丽萍一阵恶心。
“怎么?你也晕船吗”轩辕戚阳连忙找纸袋。
“宇文玉凤!她不会醒了吧”上官丽萍扔下轩辕戚阳,匆匆向客仓跑去。
轩辕戚阳望着上官丽萍摇摇晃晃的背影,连忙上前搀扶。
拂晓,轮渡靠岸,借着明亮的轩辕戚阳,上官丽萍再看自己与宇文玉凤的形象:满身臃肿,穿着明显与海南气候不符的衣服,头发窝里的黑汗已经流到了脸上,活脱脱的就是两个难民。
“你们住的地方就在对面,走过去也就是几步路,要叫车吗?”轩辕戚阳问。
“几步路就走过去吧。”上官丽萍说。
轩辕戚阳在前,上官丽萍和宇文玉凤随后,穿过宇文路就钻进了一条小巷。
轩辕戚阳带着上官丽萍和宇文玉凤来到一处临时租房,打开铁花门。
生活的用品已基本备齐,只是没有一点生活气息,更没有宇文锦宇的影子。
宇文玉凤一进门就爬到床上起不来了。
上官丽萍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一眼轩辕戚阳,那架势还真有点像一个师母呢。
轩辕戚阳有些尴尬,说:“这是给你们找的临时住房,是宇文——”
“宇文老师是不是特别忙啊?”
轩辕戚阳不善于撒谎,,说:“忙——,也忙。”
上官丽萍听出了话外之音,,说:“你也忙去吧,就告诉他,我和宇文玉凤都到了,一切都很好!”
“那好吧。”轩辕戚阳把房门的钥匙交给上官丽萍,转身就走了。
上官丽萍望了望瘫在床上的宇文玉凤,又望了望四周陌生的环境,咬着嘴唇,强打起精神,立即忙开了,她飞快地将生活用品放到合适的位置,匆忙地收拾屋子,同时叫着宇文玉凤,说:“宇文玉凤,打起点精神来,自己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一换。”
宇文玉凤迷迷糊糊地,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呀?怎么这么热啊?”
上官丽萍坚决地把宇文玉凤从床上拉起来,说:“快点!说不定你爸一会就要来看你了。这副脏样,怎么见你爸啊?”
正说着,有人敲门。
上官丽萍与宇文玉凤面面相觑,愣住了。
上官丽萍定了定神,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轩辕戚阳,手里拎着刚从菜场买来的菜,还有一条海鱼以及许多吃的东西。
“你怎么没有回公司去?”上官丽萍疑惑地问。
轩辕戚阳人没有进门,把菜递给了上官丽萍,说:“怕你们不熟悉附近,就先帮着买了点菜。我这就去报告宇文主席!你们来了。”
一听“宇文主席”二字被轩辕戚阳这般严肃自然地说出来,上官丽萍和宇文玉凤都不禁好笑。
“去告诉你的宇文主席吧。”上官丽萍开朗地笑道,说:“宇文玉凤,我们做饭!”
宇文玉凤也觉好玩,打趣轩辕戚阳,说:“是什么宇文主席?”
轩辕戚阳回答得一本正经,说:“你爸爸是寰宇宙集团公司董事局宇文主席。”
宇文玉凤叫起来,说:“啊?宇宙?比天朝,比地球还大!”
上官丽萍挺有妇人味看着撒欢的宇文玉凤,又转看轩辕戚阳,看得轩辕戚阳心里酸酸的,说:“那么,轩辕老师也该是一个什么长了吧?”
轩辕戚阳给了上官丽萍一张名片。上官丽萍与探头过来的宇文玉凤一看名片,说:“啊,寰宇宙集团公司董事局办公室副主任。”
宇文玉凤老气横秋地,说:“怎么主任还是个副的啊?回头见着他,我让他提拔你做正的。”
上官丽萍拿了一包家乡土产“怪味豆”过来,说:“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把怪味豆递给了轩辕戚阳,说:“家乡的土味还记得吗?拿回去尝尝。”
轩辕戚阳手捧着怪味豆,满腹心事地走着。
轩辕戚阳的心里充满了感慨:上官丽萍曾是他的学生,后来算是同学,今天竟是自己昨天的老师、今天的老板的弃妇。这一点他看出来了,决不会有错!可怎么跟上官丽萍说呢?
轩辕戚阳整了整领带,上了电梯。
电梯里,一名酒店的服务员扔给还在沉思的轩辕戚阳一块槟榔,说:“吃不吃人肉?”
轩辕戚阳一激灵,立即反扔回去,说:“不要吓人!什么吃人肉?”
服务员给轩辕戚阳看自己鲜红鲜红的血盆大口。
轩辕戚阳给了自己许多的激励,才算拿起话筒,拨通了电话,说:“喂,宇文主席!人到了。好像两个人在路上都不舒服。吐了,还拉了肚子吧!”说到这轩辕戚阳的眼睛红起来,声音也有些异样,幸好宇文锦宇在提问,让他有机会调整了情绪接着报告,说:“哦,现在还好。什么也没有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好,行!我让她们到你办公室接电话。什么时候呢?好,就明天!明天什么时候呢?好,十点左右!”
上官丽萍和宇文玉凤都狠狠地睡过了一觉,她们毕竟年轻,立即全都活了过来。
“妈,我们上街看看吧!”宇文玉凤已换了夏装,趴在窗口,对这个差不多就是外国的城市风光充满好奇。
上官丽萍还在梳头,好象头发特别碍事,怎么着都不适当,说:“过两天吧!”
“为什么过两天?”宇文玉凤透过窗户不住地对小巷了望。
“万一你爸爸回来了呢?”
“你就这么等啊?”宇文玉凤做了一个挺夸张的表情。
“来,我给你也梳梳头!让你爸看到他女儿有多神气。”上官丽萍给宇文玉凤梳头。
宇文玉凤问,说:“那个什么轩辕戚阳你们原来就认识吧?”
“你怎么知道?”
“我看他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眼那么尖?”随着木梳的梳理,上官丽萍极为自然地回忆起了一些往事,说:“是啊,他是妈妈的老熟人,还当过妈妈的老师呢!”
“不会吧?”宇文玉凤似乎不信。
“不过他不比妈妈大多少岁就是了!”
“是在乡下的时候?”
“对呀!”
“那后来呢?”
“后来妈妈认识了你爸爸,他考取了大学,是你爸爸的学生!”
“所以他就跟他一起来海南开公司了?”
上官丽萍不喜欢宇文玉凤叫宇文锦宇“他”,说:“不要总说‘他’,要叫爸爸!”
宇文玉凤突然回头看着上官丽萍,觉得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变了,眼睛亮了许多,看人时往下斜视,头发散开来,不扎也不乱,眉毛细长了,有眉笔扫过的痕迹,嘴唇鲜艳了,是不是涂上了口红。宇文玉凤脱口称赞,说:“妈,你今天有点好看!”
“真的吗?”
轩辕戚阳到买了一袋槟榔向上官丽萍居所走来,近前一看,竟没有了灯。轩辕戚阳一时不知是进是退,踏勘了几个窗户,都没有灯和声息。他决定将槟榔放到门鼻子上。
小屋里黑灯瞎火,躺在床上的上官丽萍问宇文玉凤,说:“你听见有人在我们门口走来走去吗?”
宇文玉凤举起胳膊朝上官丽萍搂了过来,说:“你别说,我怕!”
“怕什么?”上官丽萍也不知是为了给宇文玉凤壮胆,还是心存宇文锦宇到来的侥幸,她跳下床来,伸手就开了灯。
宇文玉凤也巴不得呢,霍地坐起来。
轩辕戚阳刚要系牢槟榔,见屋里灯火大亮,连忙敲门。
上官丽萍神经质地问宇文玉凤,说:“是你爸吗?”
宇文玉凤让上官丽萍弄得也掩饰不住激动,叫,说:“是谁呀?”
“是我,轩辕戚阳!”门外轩辕戚阳回答道。
宇文玉凤大失所望,回顾同样失望但又有所节制的上官丽萍,说:“是那个人,欲言又止!”
上官丽萍回应轩辕戚阳,说:“你等一下。”就加上一件衣服,为轩辕戚阳开门,并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们睡了。”
“睡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们去逛街了呢。”
上官丽萍晚上不会男客,所以也没让轩辕戚阳进门的意思,说:“有事吗?宇文玉凤,你睡不着也别躺着了!”
宇文玉凤在里间回应,说:“干吗?我瞌睡!”
轩辕戚阳顿觉拘谨,,说:“我是来通知你们明天到公司去听电话的。”
“你告诉他了?他在哪里呢?”上官丽萍问。
“他在海口市陪一批哈尔滨来的大人物吧!”
“那——他不在,我就不去公司了!”
轩辕戚阳非常特别地苦笑了一声,说:“你这个人真是——”接下来的话就咽了回去。
宇文玉凤突然大叫,说:“妈,睡觉了!”
轩辕戚阳只得告辞,说:“明天我过来接你们。”
“你们要忙就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轩辕戚阳一走上官丽萍就闩紧房门,回到宇文玉凤身边,说:“你刚才叫什么?”
宇文玉凤没有搭理。
“我们明天去不去?”上官丽萍又问。
宇文玉凤深受委屈地一屁股坐起来,叫,说:“我才不想去他的什么鬼公司呢!”
“你别那样说话!他是你爸!”
宇文玉凤索性直着脖子嚎起来,说:“他有什么了不起!鬼才稀罕那个什么破宇文主席呢!”
上官丽萍关掉灯,屋内一片漆黑。
上官丽萍与宇文玉凤简直有些肃穆地坐在桌前。谁都装得与平常一样,但谁都清楚对方是在等待轩辕戚阳的到来,带她们去看一看那个人的地方。
上官丽萍犹豫地转动着手里宇文锦宇送的戒指,最终还是戴上了无名指。
门外汽车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