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居所的宇文锦宇心有所失,情不自禁拿着自己与上官丽萍的结婚证陷入了沉思。
东宫雪梅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说:“不要费神了,你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
保姆来通报说轩辕戚阳来了。
“他怎么来了?”宇文锦宇有点惊讶,说:“叫他进来。”
轩辕戚阳既拘谨又陌生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他们的票都订好了?”宇文锦宇问。
“好象都订好了。”
“哪天走?”
“就这一两天吧。”
宇文锦宇见轩辕戚阳这副迷糊模样就厌烦,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说:“我叫你送人,结果你连人家哪天走都没搞清楚。”
轩辕戚阳大窘。
“行了,行啦!谁没受过刺激?受过了刺激就该一辈子犯晕吗?你总不能老这么稀里糊涂的!你来有什么事?”这就是宇文锦宇对轩辕戚阳的印象,以为轩辕戚阳的卑怯都是因为被开除的事情。宇文锦宇站起来要进书房,轩辕戚阳这才想起来拿出存折。
“哦,这个她不要!”轩辕戚阳小心翼翼地将存折递给宇文锦宇。
宇文锦宇一看存折勃然大怒,说:“你他妈的昏了!这是她的钱不是我的钱,你拿回来干什么?你现在就给我送去,办不了这事你不用回公司了!”
轩辕戚阳被骂得抱头鼠窜。
“你干吗生那么大的气?他过去是你学生,现在又不是了。人总是有尊严的。”东宫雪梅忍不住劝了一句。
“你少插嘴!”宇文锦宇叫道。
东宫雪梅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宇文锦宇如此粗鲁地对待呢,一时也难免脸红脖子粗,可她还是一脸严肃满怀热情地告白,说:“我爱你,你离不离婚我都爱你!可是问题总得解决啊!不过,你要是觉得离婚太让你伤心,你就是离不了那个上官丽萍,我又怎么会逼你离呢?!你一定要知道,我是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的!您慌乱什么呢?”东宫雪梅说归说,眼泪还是流下来了。
宇文锦宇这才道歉,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烦,也许我们太优越了吧!”
东宫雪梅才破涕为笑,说:“这有什么办法呢?”
方老师在上官丽萍和宇文玉凤的极力挽留下品尝上官丽萍的烹调手艺,果然夸奖有加。
“太好吃了,是像饭馆里的饭菜。”方老师嘴里称赞着,眼睛又落在宇文玉凤的身上,说:“我也舍不得这么好的学生走呀。你们再好好想一想。我要回去了。谢谢你们家的美味佳肴!”
宇文玉凤依恋地靠着方老师,方老师也依依不舍,将这个不幸又幸运的好学生看了又看,拽了拽背襟,拍了拍脑袋,这才叫宇文玉凤为自己开门。
上官丽萍看在眼里,心有所动,起身替宇文玉凤为老师开门。
轩辕戚阳就在这时返回了,头发湿漉漉的。
上官丽萍看到轩辕戚阳的模样,连忙提醒方老师在下雨。
方老师早已站在水泥台阶上,从包里拿出了一件青色胶布雨衣,笑着让宇文玉凤帮她套在头上,再沿着肩膀拉下,就露出了笑脸,温和地向上官丽萍他们挥手告别,骑上自行车,消失在蒙蒙细雨的小巷深处。
上官丽萍这才招呼轩辕戚阳进屋。
“怎么啦?”进屋以后,上官丽萍问,给轩辕戚阳递过去一块毛巾。
轩辕戚阳简单地擦了一下脸,就将存折拿出来放到上官丽萍面前,说:“你就别再难为我了。”
上官丽萍这才发现轩辕戚阳的脸色特别难看,说:“怎么回事?”
“他说这是你的钱,他不能要。”
“你没把我的理由向他说明吗?”
“我还没开口就把我骂得狗血喷头。”轩辕戚阳眉毛皱起来。
“他怎么会骂你哪?”上官丽萍想说抱歉又觉得不可思议。
“你以为人是不变的吗?!宇文锦宇已不再是过去的老师了。”轩辕戚阳叫道。
“对不起,说:“上官丽萍看出了轩辕戚阳的激动,连忙抱歉,同时又坚持让轩辕戚阳将存折收好,说:“这是他的钱!找机会再交给他。”
“你要是不收下这存折他会抄了我的鱿鱼!”轩辕戚阳急了。
上官丽萍这才不再坚持,说:“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坐,他不会对你怎么样吧?”
轩辕戚阳心痛地一声苦笑,说:“想象一下吧,你们是他的什么人?他对你们又怎么样?”
上官丽萍一听又伤起心来,不愿再说下去了,说:“对不起。你还没吃吧?我来给你热饭。”
轩辕戚阳摇摇头,说:“不想吃。”
一直站在一旁的宇文玉凤突然开口,说:“吃点西瓜吧,我去拿。”她现在有点同情这个“欲言又止”了。
“是我给你添了麻烦——”上官丽萍觉得自己该安慰轩辕戚阳几句。
轩辕戚阳也实在忍不住,向上官丽萍诉说起来,说:“反正我是没有什么干部档案关系的,他也一直以为给了我工作就是天大的施舍了。我跟他四年,年年值班,没给我一天假,没给我一分钱奖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就像一根棒槌呗!”
轩辕戚阳此时悲哀至极,竟然管不住自己的泪水,说:“真没想到我这一生会是这样!”
“轩辕老师,你别难过。”
轩辕戚阳泪眼西门西门继续,说:“看来我真是一个不祥之人!那年,我一被学校开除,我爸就喝药上吊了,这事你知道吧?”
上官丽萍没想到轩辕戚阳会说这话,仓促之下应付,说:“听说了一点点。”
轩辕戚阳更无顾忌地放开了情怀,说:“其实,像我这样的人真是早该死了。”
上官丽萍想把手伸给轩辕戚阳,可还是又缩了回来,说:“你不是说最痛苦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吗?不要再去想这些不愉快的过去了。”
“我也不想想,只想麻木地活着,可总是在我刚要忘记的时候,就有什么东西让它又翻出来。七年来,我只看见,听见两个字,就是‘伤害!’”轩辕戚阳叫道。
上官丽萍握了一下轩辕戚阳的手臂,叫了一声,说:“轩辕老师!”
宇文玉凤捧着切好的西瓜出来。
上官丽萍立刻松开手,默默地离开,站到了窗前,扭头看着窗外,以免当着轩辕戚阳和宇文玉凤的面流泪太多。
海南雨水真充沛,窗外,刚刚还是细雨如烟,这会儿下出响来。
上官丽萍不知道古人“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滋味,而在这天涯海角的夜雨里,真实地体会了一次伤心人听伤心事的心境。
轩辕戚阳要走了,见上官丽萍正在望雨出神,便没有打扰,只是由宇文玉凤小大人似的把他送到门口。
送走了轩辕戚阳,宇文玉凤来到倚窗望雨的上官丽萍身边,说:“当年是爸爸开除了他吗?”
“那倒不是你爸爸。我记得当时你爸爸也为此十分难过。”
“我爸为什么会难过?”
“他说了许多,什么凌迟青年的灵魂!侮辱人的尊严。因为当时我不知道是轩辕戚阳,也就没有多问。”上官丽萍仿佛又看到宇文锦宇当年的满腔义愤,说:“唉,你爸那时绝对是个有正义感、有同情心,也有才华和学问的人,现在怎么会——不说这事了。你们的方老师真好!”
“我说好吧!我们能留在海南不回去吗?”
“你拿主意,只要你开心!”
“妈,我今天晚上能睡在你这边吗?”
宇文玉凤抱着上官丽萍的胳臂睡得香甜。
上官丽萍却夜不能寐,听着屋外窗沿上的点点雨声。
上官丽萍没有想到,象轩辕戚阳这样理应是宇文锦宇最知心最得力干将的人,竟压抑着如此多的怨恨,看来,在那办公室里高挂着的帝钟离肖像后,在那前护后拥的辉煌场面中隐伏着令人不安的危机。为什么他从不看财务报表?为什么他对身旁的人,包括自己缺乏平等的尊重?还有,他怎么吃起了救心丸?直觉告诉上官丽萍,宇文锦宇可能什么时候会需要她!
自己得先站稳脚跟。
上官丽萍将五万块钱和一份协议交给了张扬。
张扬收起协议和现金,脸上放光,向上官丽萍保证,说:“从今以后什么都一人一半。既然你原先就是开饭店的,那我们合作的饭店就叫‘上官丽萍饭庄’吧。我保证三十天内装修完成开业!”
“经济饭店”的简陋门面换成装修一新的“上官丽萍饭庄”。
张扬和上官丽萍为了灶台的事产生了不同意见。
“让客人看到灶台总是不舒服。”张扬说。
“客人自己在明灶上叫菜,看着炒好装盘。吃了不是更放心吗?”上官丽萍坚持说。
“做饭做菜有什么好看的?大师傅炒起菜来,黑汗淋淋的,看着就怕吃不下呢。”
“那就不能黑汗淋淋的。”上官丽萍也不退让。
“灶台面前站着能不黑汗淋淋的吗?”
“那就把大灶和小炒分开。”上官丽萍及时妥协,而且使原来的想法更加完善起来。
“好吧,咱们不争了,你出钱多就是大老板,又会炒菜,说得好象也有道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张扬最终同意了上官丽萍的观点。
“那好,大灶和小灶分开,小灶我来掌勺。店堂招呼客人的事你管。”上官丽萍决策了。
通过这样一个来回的争论和最终争论的解决,张扬对上官丽萍这个小女人已经是刮目相视了,说:“我原来还真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女人还真是做经理的料。”
宾客满堂,轩辕戚阳、方老师各带着一批朋友来捧场,生意非常红火。
忙碌到半夜,总算吃饭的人都散了,张扬关上店门。
上官丽萍解掉围裙,伸手拿过账单,舒舒服服地靠到椅子上架起腿来仰面朝天地看帐,样子酷似当年的慕容欣华,
张扬万分惊讶,说:“天那!你还能这样?”
上官丽萍立即警觉,面红耳赤,收敛形态,自我解嘲,说:“娘胎里带来的。我改!”说着果然坐得很规矩。
张扬正要在轻松的气氛里“审问”上官丽萍,说:“今天,那个老跑到你面前说过不停的男人是谁呀?”
“什么男人?”上官丽萍一脸茫然。
“别装宇文虎,就是那个长得蛮秀气的——”
“哦,你说轩辕戚阳啊,那是我初中时的老师。”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大对呀!”张扬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上官丽萍跟谁赌气似地叫起来,说:“我才不会有这种事!”说着将账单扔到张扬面前,说:“今天一开张就做了两千多块的流水,应该能赚五百吧。”
张扬怕上官丽萍生气,便恭维,说:“我怎么看你,都是天生的开饭店的料!”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家原来就是开饭店的,算是家传吧。”上官丽萍说着拉开了大门,说:“这晚上的海风可真凉爽啊!”手竟摸到衣扣上。
张扬“哎,哎,说:“连声,说:“你不是要表演脱衣舞吧?”
上官丽萍笑了,说:“我妈以前就是这样的。一天活干下来,到了晚上,天一起风,她就迎着门将衣扣解了吹风,不许我关门。”原来苦涩的回忆也会变为温馨。
“你脱吧,我不会关门的!只要你今天一脱,明天,我们的生意就会更好了!”
正开着玩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急忡忡地走来。他叫上官十五,是一位来自新加坡的外商,瞄到上官丽萍就停住了脚,说:“还有饭吃吗?”
“今天不做了,明天再来吧。”
“你想吃什么?”上官丽萍拿起了围裙。
“我可以看看菜单吗?”上官十五很高兴。
张扬拉了一下上官丽萍,说:“算了,我晚上还有事。”
“晚上还有什么事?”
张扬笑得怪怪的,说:“晚上就不能有事了?”
上官十五看着上官丽萍递过来的菜单叫起来,说:“你这里有竹笋涨蛋?”
张扬对上官丽萍笑,说:“叫的是你的特色菜。说不定又是一个老师呢!”
“有吗?竹笋涨蛋!”上官十五又问。
上官丽萍摆脱开张扬,回答,说:“有,有,只是时间要长一点!”
“没关系。”上官十五找到位子坐了下来。
张扬也不好不帮忙,说:“先生,你看还要什么?”
上官十五果然又有新发现,说:“啊?辣椒凤尾?”
张扬奇怪了,说:“看你这样子不是内地人呀?怎么都点柳安菜?”
上官十五又是一个惊奇,说:“柳安?你是柳安人?”
张扬反问,说:“你是柳安人吗?不像啊!”
“你是柳安人?”上官十五追问。
张扬指示着正在明灶上备菜的上官丽萍,说:“柳安人在那里!还要别的吗?”
“哦,都要,明天吧,还有后天!”上官十五真的高兴了。
张扬填好单,倒好茶,凑到上官丽萍跟前开玩笑,说:“上官丽萍,柳安老乡一个,眼睛正看你!”“是在看你。”上官丽萍遇到男人就想到宇文锦宇善嫉妒,因此还是像大女孩一样害羞。
上官十五看到张扬与上官丽萍在说他,问,说:“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在猜你在看谁?”张扬风骚地打趣着。
上官丽萍嗔怪张扬,说:“你这个人!”
上官十五回答得非常老实,手指上官丽萍,说:“我在看她!”
张扬忍俊不禁,说:“他说在看你,不能怪我吧?”
上官丽萍觉得必须打住了,说:“别在这耍贫嘴了,你不是要回家有事吗。”
“怎么,嫌我在这碍事了,你不是从不心动吗?”
上官丽萍拍打张扬,说:“再胡说我揪你嘴!”
上官十五插进来叫,说:“她长得很像我妈妈。”
张扬差点笑岔了气,电话来了,张扬一听就乐了,对上官丽萍,说:“你们两个老乡慢慢聊
吧,我真的有事了!”说着风风火火地收拾小包。“我把营业牌子翻过来,今天该到此为止了!”张扬翻好挂在门上的牌子,朝上官丽萍做了一个鬼脸,一个骑着摩托的小老板已经等在门口了。
张扬跨上小老板的摩托,抱住小老板的腰。摩托风驰电掣地轰鸣而去。
上官丽萍炒菜时,上官十五看得入迷。
上官丽萍上菜,上官十五不看菜只看人。
开张第一天的最后一位客人叫上官十五,新加坡上官氏家族的传人,可能是厌烦了大饭店的山珍海味,随意地进了这家小饭店,竟尝到了如此正宗的家乡风味。这顿饭上官十五吃得很慢,好象在细心品味一种久违的感觉。
终于吃完结账了,上官十五想了一下,给了上官丽萍两百块。
“只要五十。”上官丽萍说。
上官十五很小心地问,说:“小费可以吗?”
“可以啊,但也不要太多?”
上官十五松了一口气,说:“哦,不多,谢谢!”
“你的口音不是柳安人。”上官丽萍觉得客人并无恶意。
“我的母亲是柳安人。我是新加坡人。”上官十五恭恭敬敬地回答。
上官丽萍还就是发现上官十五的眼神的确火辣辣的,便不想再谈,说:“那,欢迎下次光临!”
第二天中午,轩辕戚阳前脚进门,上官十五后脚就到了,张扬按部就班地为他们找好桌子之后,来到灶间,开心又羡慕地对上官丽萍挤着眼睛,说:“两个你不能都要吧?选一个,剩下的给我!”
上官丽萍炒菜不止,说:“两个都给你。”
到晚上看账时,张扬倒是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说:“上官丽萍,咱们亲姐妹也要明算账,这个上官十五每次都给两百块小费是给你的,要单独提出来给你,不能算在一起!”
“你说什么呢?好同事好心情,钱可买不来。总共才两个人合伙,还要分那么清楚吗?”上官丽萍瞪了张扬一眼。
“要分清!”张扬说着将钱塞到上官丽萍手里。
上官丽萍推辞再三,张扬坚决不从。
“说不定人家是给你的呢?”上官丽萍笑道。
“啊,死鱼眼都能看清楚上官十五是在讨好谁呢!”张扬叫道,又不免思忖起来,说:“你又不是美女,他又有钱,海南的靓妹不要太多,他干吗老盯着你呀?”
“根本就没有的事。”
“那他天天来?”
“我炒的菜好吃呗!”
“的确有人专门找会炒菜的人做老婆。”张扬说得活灵活现。
“你不是说来海南的男人都是不要老婆的吗?”
“要是冒出一两个,说不定就是专门来找你这样除了做老婆就什么也不做的女人呢。”
上官丽萍回家,宇文玉凤已先回来了,一听到上官丽萍的脚步声就在屋里先叫起来,说:“妈——!”上官丽萍答应着就要上台阶。
轩辕戚阳从背后喊住了上官丽萍,说:“上官丽萍。”
上官丽萍回身止步,说:“轩辕老师?”
轩辕戚阳声音低沉又颓废地通知上官丽萍,说:“我想离开宇文锦宇了!”
“为什么?”上官丽萍并不奇怪轩辕戚阳的决定,但还是忍不住这样问。
“我觉得没意思。”
“妈,要我开门吗?”宇文玉凤站在门后边问上官丽萍,她听到上官丽萍在与人说话。
“你等一下。”上官丽萍显然是不准备让轩辕戚阳进屋说话,特别是她与宇文锦宇已经无望之后,上官丽萍下意识地警惕着轩辕戚阳的接近。
“你在跟谁说话呀?”宇文玉凤问。
“你别叫!”上官丽萍喊住宇文玉凤,又对轩辕戚阳,说:“你要想好啊!”
宇文玉凤急了,说:“妈,我要开门了!”
轩辕戚阳还想说话,宇文玉凤将房门打开。
上官丽萍犹豫着让不让轩辕戚阳进屋,宇文玉凤倒很热情,说:“轩辕叔叔!”
轩辕戚阳是满腹话儿要对上官丽萍讲,可上官丽萍决断了,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你还去吃饭吗?”
轩辕戚阳低下了头,说:“可以。”
“那——明天见。”
进屋后,宇文玉凤对宽衣解带就要休息的上官丽萍,说:“妈,你有点老古董哎!”
“作业做了吗?”上官丽萍不想与孩子多罗嗦。
“早做了。”
“那就睡吧。”
“明天是周六!”
“随你,我瞌睡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小孩子,你懂什么?”
“妈——!你说我什么不懂!?”
“你真的什么都懂吗?”
“当然都懂。”
“那好,你给你爸打一个电话!”
宇文玉凤很是吃惊,说:“为什么?你们不是打算离了吗?”
“离不离你都是他的女儿!”
“我不要占他的便宜!”宇文玉凤不愿给宇文锦宇打电话。
“你这是什么都懂吗?”
宇文玉凤真的不懂了,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第二天轩辕戚阳来上官丽萍饭庄吃饭时,上官丽萍抽了空坐到轩辕戚阳桌前。
轩辕戚阳告诉她,说:“最近一段时间来,公司里原来的老职员在一个一个地离开,跟宇文锦宇接触,来到他身边来的尽是阿谀奉奉承之徒,整天里什么实事也不干,就是把他吹得肉麻,肯定没安好心!宇文锦宇迟早会栽在这些人手里!”
“那你就更不能走了。”上官丽萍内心焦急。
上官十五来了,上官丽萍跟他打了一个招呼,让张扬来招呼上官十五。上官十五告诉张扬,说:“等她谈好话我再叫菜!”张扬向上官丽萍做了一个鬼脸。
上官丽萍也顾不得了,继续做着轩辕戚阳的工作,说:“你不要离开!”。
“没用的!”轩辕戚阳叫道。
“怎么说我们都近一些,是吗?你不要灰心。”上官丽萍盯着轩辕戚阳说。
轩辕戚阳摇头,说:“再说,宇文锦宇的一些做法也实在太过分了。”
“什么太过分了?”
“由我来说这个话,实在是天大的讽刺!一个因生活作风问题被开除的学生说开除他的老师生活堕落,岂不是笑话?”轩辕戚阳嘲讽道。
上官丽萍正色阻止,说:“我不听这些事!在海南胡搞的男人不是宇文锦宇一个!但有一个事实我想对你澄清一下,那就是当年你受伤害时,他也一样地在受伤害!我记得系里处理你时他难过极了,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当老师!他说他是刽子手,但他不是法官!我至今都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说让一个年轻人这样坦白自己的私生活,是对人的尊严的侮辱,是对人格的凌迟!”
轩辕戚阳听了这话,先是震惊,随后大颗大颗地流出泪来。
上官丽萍再次要宇文玉凤给爸爸宇文锦宇打电话,说:“我们昨天说好的给你爸爸打电话呀。”
“说什么呀?”宇文玉凤问。
“你就叫一声爸爸!”上官丽萍实在为宇文锦宇担心。
“总得有事才打电话吧?”宇文玉凤磨磨蹭蹭地不肯拿电话。
“没事就不能叫爸爸?”上官丽萍拿起电话叫宇文玉凤拨号。
电话通了,电话里边传出醉汉叫声,说:“我是宇文锦宇,你是谁?”
宇文玉凤吓得不敢吱声,上官丽萍只好接过来,说:“宇文锦宇,是我。”
醉宇文锦宇在电话里一下子就听出了上官丽萍的声音,说:“哦,我的夫人上官丽萍!有什么指示?还是陪我再喝两杯?”
“你怎么醉成这样?”上官丽萍问得正经有力。
醉宇文锦宇笑,说:“我比谁都清醒!”
“你在哪里?”上官丽萍问。
醉宇文锦宇,说:“我在我家。没有你,我就不能有家了!”
上官丽萍关心、担忧得难以自制,说:“我和女儿想去看你,可以吗?”
醉宇文锦宇欢呼,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还有车,我让司机开车去接你!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啊!”
上官丽萍放下电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满脸担心。
宇文锦宇的车果然来了,司机边请上官丽萍和与宇文玉凤上车边告诉上官丽萍,说:“宇文主席可能是让谁骗了吧。”听口气司机知道骗子是谁。
上官丽萍没有回话,阅历阅人既多,上官丽萍觉得不是谁都配议论宇文锦宇的。
司机还不甘心,有些阴恻恻地讨好,说:“你要好好劝劝,也别埋怨了!今天喝得我都怕!往墙上爬呀!”
“他在哪里?”上官丽萍一进门就问。
保姆迎过来,说:“在里边,你跟我来!”
到了里间一看,东宫雪梅皱着眉头流着泪扶着宇文锦宇,宇文锦宇自顾自地高叫,说:“海南钟离宇文锦宇,海南钟离宇文锦宇!”
宇文玉凤从没见过这阵势,站在门口楞楞地看着。
上官丽萍上来就扶住宇文锦宇问,说:“你吐了吗?”
“我怎么会吐?”
上官丽萍问东宫雪梅,说:“厕所在哪里?”
东宫雪梅擦干泪水帮助上官丽萍扶着宇文锦宇进了厕所。
上官丽萍将宇文锦宇抱着让他蹲下来,把脑袋对准宇文桶,说:“吐吧,吐掉就好受了!”
宇文锦宇特亲切地扭头笑,说:“上官丽萍,是你吗?我的小东西!你果然来了?我是大学老师,你来了,我就成了擦玻璃的人;我擦玻璃擦出了个老板,你又来了,我就成了倒汽车,倒土地的倒爷;做倒爷做成了海南钟离,你又来了,你猜我会成什么?啊,你怎么胖乎乎的?”
“吐啊,快吐!”上官丽萍拍打宇文锦宇的脊背。
“我吐不出来。”宇文锦宇开玩笑似地执拗着。
“你就要吐出来了!”上官丽萍将手指塞到宇文锦宇嘴里抠了一下。
宇文锦宇一愣,大吐狂呕起来。
大吐过后,宇文锦宇脑子清醒了许多,回头发现是上官丽萍在抱着自己,挺惊讶,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上官丽萍把宇文锦宇扶到里间,为他整理了被子,让他躺下,又端来一杯糖水,说:“趁热喝下去,我们宇文上就走。”
宇文锦宇看到默默站在一旁的东宫雪梅果然有些尴尬,便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了。
上官丽萍深深地看了一眼宇文锦宇,拉起宇文玉凤,悄然起身离去。
宇文玉凤心有余悸地又回头看了看。
宇文锦宇睁开眼正遇到宇文玉凤回顾,赶紧闭上了眼睛。
上官丽萍临出门嘱咐保姆,说:“过一个钟头,你做点粥给他喝吧,白粥就可以。”
东宫雪梅还是颇为得体地把上官丽萍送到门口,说了“再见”后回来再问宇文锦宇,说:“她走了,你
喝不喝粥?”
宇文锦宇蛮清醒,说:“她怎么来的?”
东宫雪梅咬了咬牙叹了一口气,说:“不是你派车去接来的吗?”
宇文锦宇拉着东宫雪梅的手,说:“对不起!”
东宫雪梅乘机进言,说:“这么多事情要你处理,你就别喝酒了!”
宇文锦宇想起了什么再次注视着东宫雪梅满面羞惭地,说:“对不起!”
东宫雪梅知其另有所指也不禁深深地切齿,说:“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宇文锦宇一听吓得跳起来恳求东宫雪梅,说:“你别啊!你别!如果在你身上再发生一星半点的不测,
我宇文锦宇就永劫不复了!”
上官丽萍与宇文玉凤并头躺着,都在想着心事。
宇文玉凤突然问,说:“妈,你说他是不是也挺可怜的?”
上官丽萍当然赞同宇文玉凤的意见可嘴上负气地,说:“我们就不可怜吗?”说着索性开灯找到床头柜上《红楼梦》来看。
“可我们是俩个人!”宇文玉凤还在想宇文锦宇。
“他也不是一个人。”上官丽萍有些讥讽地叫道。
宇文玉凤一看今天是话不投机了,只好打岔,说:“又是《红楼梦》?”
法院对宇文锦宇公司的查封一夜之间就全面展开了。
“你们到办公室来贴什么封条?”宇文锦宇坐在靠椅上问前来查封的法官——一个小伙子。
东宫雪梅站在门口浑身哆嗦着。
小伙子不但没介意宇文锦宇的粗鲁态度,相反地对宇文锦宇的遭遇深表同情,他看看手里的封条,转而对宇文锦宇和东宫雪梅建议,说:“其实诉讼保全也不一定要封,你们现在要不要再找上边说说?”
宇文锦宇的眼睛一看电话,东宫雪梅就连忙动手帮助找出名片夹里有关领导的名片来,供宇文锦宇选择,宇文锦宇有意无意地看了几张,似乎都不是能够帮助他的人。
东宫雪梅待要再打开新的名片夹,宇文锦宇摇了摇手示意她不必再忙。
小伙子法官见情景悲壮便安慰,说:“再找找,毕竟是民事纠纷,有人说话是大不一样的!”他看了看手里的封条却不急于动手。
宇文锦宇朝法官感激地点点头,再浏览了一下东宫雪梅新找出来的名片,推开电话,准备离开了。东宫雪梅的心咯噔一下凉了一个透。
“你就不想打个电话,争取一下?”法官问。
宇文锦宇再一次看向电话,东宫雪梅给他拿起了话筒,但宇文锦宇到底是摇了摇头。
法官同情之心大发,说:“你想带什么东西走,就带走吧!”
宇文锦宇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这贴满钟离侯画像的办公室,什么也没带就离开了。
东宫雪梅望着宇文锦宇的背影对法官,说:“他就是这样的执拗!”
法官无奈地耸了耸肩。
东宫雪梅匆匆忙忙地拿出了宇文锦宇的著作手稿,向法官请求,说:“这些手稿我可以带走吗?”
法官点点头,封条随即贴满了办公室楼几处大门和通道。
宇文锦宇正向皇甫叔公说明着情况,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在目前公司被封的情况下将您早先帮助公司成立的那一百万弄出来还给银行,以免给您这带来什么麻烦。”
皇甫叔公听了宇文锦宇的介绍大吃一惊,但他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在意那个一百万,而是鼓励宇文锦宇,说:“你要冷静,去找一找该找的关系,确保将官司打赢,当然,如果情况的确糟糕了,我会采取一些措施,稳定我那么一点点的地位,也好帮助你以后开展工作。”
宇文锦宇下车一看家里没有灯火,脑袋嗡的一声炸起来,跑上楼,就见保姆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门上的封条不知所措,见宇文锦宇回来,将拿在手里的一张传单递过来激动地叫,说:“你回来了?这是什么?”又指着门上的封条,说:“这是什么?有人把它贴到了我们家门上了,我怎么进去?”
宇文锦宇凑近一看传单,再看封条,立即打手机叫通了对方,声音并不高,说:“申屠春雷!你在哪儿?”
“哦,宇文主席。我就在你对面喝茶。”
申屠春雷平静地与客人们招呼了,慢慢地起身迎向宇文锦宇,说:“怎么啦?”
宇文锦宇一脸的平静,甚至还在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说:“我只是想看看高总封了我家门以后
会用什么样的脸来见我?”。
申屠春雷的声音既卑鄙又冷静,笑,说:“宇文主席,我也没办法啊!怎么?还没吃吧?一起喝个茶?我来请。”
“对不起,我从不和小人一起喝茶。”
“宇文主席意气用事了吧。”
宇文锦宇坐下,点上烟,一口烟吐到申屠春雷脸上,说:“知道吗?其实你在我眼里原先就是个小人,只不过我想验证一下,一个天生的小人是不是永远只能成为小人。谢谢你,帮我完成了这个验证。你以为骗了我这几个钱就能做什么大事吗?小人是一辈子也做不成什么大事的。”
申屠春雷哈哈大笑,说:“你以为谁都象你一样想做大事?这年月,傻瓜才想做什么大事呢。我们小人只想赚几个零花钱玩玩,对不起了,做大事的宇文主席。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宇文主席有的是本事,一不留神没几天又创造一个海南钟离的神话,我们这些人还想跟着混混呢。”
宇文锦宇掐灭了烟,站了起来,说:“就这么说定了,只要你还活着,我一定会来雇你的,说:“
无家可归的宇文锦宇只得坐回车里。
司机问宇文锦宇,说:“我们去哪里?”
“先开吧。”
“要不要去找找上边的朋友?”
“上边是不会有朋友的!”
“那我们不就全完了吗?”
“这不——还有坐的车吗?”宇文锦宇说车,车就突然坏了,启动不了了。
司机忙上忙下地捣鼓。
宇文锦宇疲惫地瘫坐在车里,先给东宫雪梅拨了电话。
东宫雪梅的情绪异常激动,说:“我宇文上去找长孙书记、上官副省长、曾市长,必要时召开新闻发布会!”
宇文锦宇恳求东宫雪梅,说:“你就在自己的宿舍里坐着,或者去找一份什么其它的工作做起来,千万不要再为公司的事情东奔西忙。”
东宫雪梅,说:“你不要把我想成什么弱女子,我是战士呢,我爱你,但更愿意为你冲锋陷阵。”
宇文锦宇一声长叹之后,说了声,说:“保重!”就挂了电话,想了想,又给皇甫叔公打电话,说:“皇甫公吗?是我,对,他们居然连我的居室都给封了!哦,没关系,皇甫公,我主要是担心你那一百万,你有什么措施就快动手啊!还有,请你劝劝东宫雪梅安静下来,不要四处找人!没有用的。”
皇甫叔公,说:“凭她对你的感情和对事业的热爱,叫她住手是不可能的!”
宇文锦宇胸疼发作起来,挂上电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宇文锦宇对已经发生的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还没有清楚的认识,甚至像是看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仍有如梦似幻的感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了,他这个不可一世的英雄栽在了小人手里。这不能不让他悲叹,人的卑劣原来比高尚更强大。
司机打开了车门,说:“宇文主席,这车只能让修理厂来拖了,您带钱了吗?”
宇文锦宇将皮夹拿出来,看了看,说:“我身上只有几百块钱!”
司机觉得不可思议,说:“那怎么办?这可是高级车,补块漆都要上千块。”
“我们公司不是有专修厂吗?”
“就怕人家也听到了我们倒霉的消息就不接了。”司机悲哀地说,见宇文锦宇一筹莫展,又,说:“算了吧,我来想办法弄到平时给我们底下修车的小车铺去看看吧。”
宇文锦宇只好点头,任由司机去安排,离开抛锚的车走了。
司机追了几步,说:“宇文主席,您要去哪?”
宇文锦宇头都没回地走进了车水宇文龙的大街夜色。
宇文锦宇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肚子也饿了,竟随意地拐进了上官丽萍的店。
宇文锦宇一坐到餐桌边总是习惯地要看书,书,口袋里总是有的,救心丸的瓶子却空了,
他感觉有服务员走近,头也不抬地,说:“一条鱼,一个素菜。”
“你看的是什么书?《红楼梦》?”
宇文锦宇觉得声音熟悉,抬头一看,竟然是上官丽萍,说:“你——?”
在宇文锦宇有些愕然,也有些尴尬的注视中,上官丽萍为宇文锦宇布置餐桌,说:“你稍等,要汤吗?是不是心脏——我去找人帮你买盒救心丸来”
轩辕戚阳慌慌张张地刚要推门进来找上官丽萍,猛然发现宇文锦宇坐在里边便缩了回去。
轩辕戚阳绕道后门,找到上官丽萍后便满腔悲愤向上官丽萍讲述起刚刚发生在宇文锦宇身上的变故,说:“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现在一切都证明了。骗他,害他的都是平时说他好话的人,拍他宇文屁的人。”
上官丽萍变容变色,说:“真的把公司查封了?”
轩辕戚阳点点头,说:“公司内部的人也乘机抢劫,桌椅板凳都被搬走,连集体宿舍的空调都让人拆了。”
“这些,他都知道吗?”上官丽萍指宇文锦宇。
“查封办公室时他在,下边的混乱,他就不一定都知道了。”
“你尽力帮他维持一下。”
“在维持呢,可我有什么办法啊。刚听他的司机讲连他的家都给封了!”轩辕戚阳说得伤心。
上官丽萍当时就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她拉着轩辕戚阳的胳膊恳求,说:“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不管啊,能保点什么算什么!千万不要落井下石!就算平时宇文锦宇对你有关照不周之处,看在我们是师生同乡的份上也要尽力啊!哦,你到哪里去买一盒救心丸来。”
轩辕戚阳郑重地点头,说:“我一会儿就去找武——秘书商量,至少她对宇文锦宇的忠心是没问题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