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红坐在又暗又潮的地牢里,看着天窗中投进的微弱的光线。
光线中漂浮着淡淡的灰尘。
她绝望了。
她知道蓝雨风一定会拼死前来搭救自己,可是她却宁愿他永远不要来,她宁可死在这阴潮的地牢里,也不愿他以身涉险。
她再一次失望。
因为她已经听见外面的打斗声了。
她甚至看到蓝雨风被一大群官兵团团围住,在他奋力厮杀浴血奋战之际,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支箭朝蓝雨风的后心射来!
“不要!”丁小红大叫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中流露着惶恐不安,额上渗出了许多颗汗珠,“还好只是一场噩梦。”丁小红一边想着一边擦着额上的汗。
“吵什么吵,安静点儿。”一个狱卒一边喝道一边举着木棍用力在铁栏上狠敲了几下,没等丁小红说话,她便看见有两个官差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的背上还插着一支箭。
他搭耸着脑袋,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
为此无论如何丁小红也看不清面目。
丁小红看见他被抬到旁边的囚笼,手拿木棍的官差走到这人面前,盯着他背中的箭许久,仿佛是肉中刺。
他微微抬手,握住了箭柄,稍一用力,箭头带着血给拔了出来。
他看着还在往下淌着血的箭尖用力一折,箭尖断了,落在了血泊当中。
丁小红的心不由得忽悠一下。
她本来一直不能断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蓝雨风。
就在刚刚拔箭的一刹那儿,她看见这人痛得头微微上扬,露出了一小半脸来。
这张脸由于痛苦而痉挛,五官扭曲在一起,甚是骇人。
脸上早已无红润之色,取而代之的是苍白无纸。
但是丁小红只看了一眼却仍能断定眼前这个人就是蓝雨风。
想不到噩梦中的一切都已成为了现实。
她看见蓝雨风像狗一样被拖入牢房,关进牢笼里。
丁小红的心仿佛被千千万万根钢针用力地扎着。
她一只手用力握入斑驳的铁栏杆,另一只手攥成拳用嘴狠狠地咬住,咬出了血。
蓝雨风趴在地上,显然已疼昏了过去。
“蓝雨风,蓝雨风,你醒醒啊,我是红儿,丁小红。”丁小红大声呼唤着。
等了许久也不见蓝雨风有动静。
丁小红一屁股瘫坐,她以为蓝雨风死了,不由得坐地失声痛哭。
哭着,哭着,她忽然听见似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红儿,红儿。”这声音极其微弱需细听才能听清。
丁小红停止了抽泣,扭头望向蓝雨风,发现他已经醒了,正奋力而艰难地向前爬着。
“蓝雨风。”丁小红身子使劲儿向前探着,几乎将一条臂膀都探了进来。
他们一个向前努力伸着勾着,一个始足了力气向前爬着。
终于这对患难情侣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一刹那,泪水几乎已同时夺眶。
眼泪夺眶的瞬间,二人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默默对视着,手握在一起更紧了。
丁小红终于忍不住哭道:“傻瓜,你干嘛发傻,要铤而走险来救我,谁要你救。”
蓝雨风望着她的明眸道:“你了解我的性格,我怎么忍心让你在此一个人受苦,而自己在外逍遥快活,所以我来到这儿陪你一起受苦。“
丁小红伸出手打了他的一下背,泪中带笑道:“傻瓜,这是地牢啊。”
蓝雨风咧了一下嘴道:“我知道。”
“你没有事吧,伤口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蓝雨风一把按住她的手道:“我没事,我检查过了只是擦破点儿皮已无大碍,何况箭上没毒,只不过几天后可能会留下一个可憎的疤痕。”
“留下疤痕总比要了你的命好。”丁小红笑道。
“是呀。”蓝雨风附道。
“你知道吗?”蓝雨风忽然道“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我忽然想到一个好美好美的词来形容它。”
“什么词?”
“你猜猜。”
“猜什么快说嘛。”
“同囚为牢。”
“嗯,是很好听的,在这种简陋而肮脏的地方,你居然会想出这么美的词来形容它,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上京赶考,一定会考出阁头名状元。”
“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何况官场是非多一脚踏入深似海,不适合我,不适合我。”
丁小红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同囚为牢。”
事后丁小红时常记起这四个字,即使是在她的眼睛失明时以后她依旧时常提起。
失明的她对蓝雨风道:“蓝雨风,你还记得你奋不顾身只身一人救我出天牢的那件事吗?”
蓝雨风道:“当然记得我怎会忘记。”
丁小红道:“那个时候,你我身处险境,险些丧命,可是就在那种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你居然灵感大发说出“同囚为牢”这么美的词来安抚我。“
“是呀。”蓝雨风也感叹道“我当然也是由感而发才想来的,后来你我便分开了,天地永隔一个发配到南方一个留在了北方,各都饱受了很多苦,这一分,便是十四年。”
“十四年,已经过去了十四年。”她感叹着,瞎了的眼中竟慢慢地流出两滴泪来。
十四年的摧残,十四年的别离,十四年的痛苦对两个年轻人来说是巨大的,可是他们熬过来了,十四年老天再次让他们相会。
经历了那么多,他们没有倒下更没有后悔,只是因为他们有永不破灭的爱支撑着,所以他们活下来了。
“虽然我们仅仅相聚了一天之后就分开了,可我从没有后悔以至于每当我被生活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对我说过的“同囚为牢。””
“同囚为牢。”
“我第一次觉得这四个字居然这么亲切,如此地动听。”
蓝雨风为救丁小红中了一箭,被关在丁小红的隔壁,蓝雨风对丁小红说他们这是同囚为牢,这一晚上虽然在大牢里,丁小红却睡得异常地踏实,的确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即使是生死无关的事她会感到一丝恐惧反而她感到很安心。
同囚为牢仅仅只有一夜,然而天很快便天亮。
蓝雨风走的时候,丁小红还在酣睡。
等她醒来时,牢笼里空空如耶,蓝雨风已走远,而且这无征兆地走,便是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