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是冰释血认识白伊以来,见过少女最安静的时刻,那种安静同样也伴随着一种叫心死的绝望。
这样的日子像是无形中有一种毒,随着你的呼吸还有皮肤渗进你的躯体,在你焦躁和煎熬的过程中,一点一点侵蚀你的意志、精神还有身体健康。
其实白伊已经慌了,她的沉默和安静只是她暂时的伪装。她拜托飘雅忧去镐京找寻她的师兄——衾梓寒。可是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却杳无音讯。
庭院中的花簇已经开始抽芽,记得是去年花簇满园的时候,她和那个曾经的师兄——安圣杰,离开宫殿。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却早已物是人非,曾经的师兄和师傅不再是自己的亲人,还莫名冒出个师兄和父亲,只是相处了极短的时日,在知晓他师兄的身份后,还没来得及和他庆祝相聚重逢的愉悦,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自己那个神秘的父亲却从来没有露面,更没有相认,这让白伊百思不得其解。但她现在最担忧的是飘雅忧,虽然她是一具灵魂。一般来说,外界没有什么能伤了她。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去了两个月,却一点书信和消息也没传来,这能不让白伊担忧和焦急吗?
事实上,飘雅忧是遇到了一些麻烦。虽然两人是没什么亲密的关系,但毕竟古典美女见是少女如此郑重其事的托付,想着为她走一遭也未尝不可。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场善心的寻找,才让她遇到了曾经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似乎一切冥冥中已然注定,谁也逃不出这场已经布好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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颤抖带动着站立在冰原上的两人也开始身形不稳,年轻的剑士淡然地扫视了眼在这片抖动的大地上丝毫不见倒塌的火盆和石柱。还有冰面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它们似乎处在另一个与这个次元相叠的是时空中,完全不受这个世界中的动荡影响。
红花眼影间,英俊的剑士身形已然消失,一旁的青衣女子并未转头,一切尽在她眼角的余光中,随后也是一个闪身,又立在年轻剑士的身旁。
立在空气中的剑士并没有在意紧随其后、再度立在他身侧的青衣女子,他尖锐如刀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那块在动荡中安然不受影响的六芒星图腾,熊熊烈火似乎要将这片大地或为灰烬,带着无尽的怨恨和即将冲破牢笼的得意。
浅蓝色劲装在这漆黑如墨的夜晚,似乎格外亮眼,如一颗挂在天际、即将陨落的星辰。
英俊如斯的剑士抬起头,如墨的长发中夹杂着束发的浅蓝色发带,发带在空气中不安的漂浮,似乎想努力挣脱黑发的束缚,殊不知,真正的是它束缚着那些黑发,而它所谓追求的自由,更本不复存在或是它已然拥有。
空寂而虚无的天际,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被空气中的颤抖、飓风卷走,第一次显出那如墨的夜空。
空际像一块巨大的幕布,上面点缀着不少璀璨的星光,像无辜的眼睛闪烁着疑惑而好奇的光芒。不安、害怕却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观测着这片大地上即将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的冰原,那种带着冒险的尝试和试图的刺激,未知的一切。
火焰中六芒星的图腾开始发生让人侧目的变化,六个角的三角形冰面像是凹陷的墙面,带着某种巨大而无人驾驭、匹敌的力量向下沉去。
洞空而细黑的冰原下,似乎有一种无形却有感应实质存在的东西呼啸着要冲破而出,让人不禁寒蝉若嘘。
一下子,仿若空气也凝重似铁,在这样肃穆的气氛下,那两人的心也不自觉地跳到了咽喉口,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
年轻的剑士和青衣女子不禁微微张开了嘴,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有借助嘴巴的呼吸才得以获取供大脑运转和身体运行的氧气。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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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少女的沉默和抵触,冰释血并没有说什么,这个冷酷无情的魔似乎天生习惯了沉默。
宽敞的大殿里静寂无声,早春的风已经在这片沙漠上空飘荡,想将早春的温暖和湿润带给这片干燥的土地。但无情冷意的沙漠并不接受这份恩惠和好意,只是执着于一贯的寒冷刺人。
吹到宫殿的早春风早已干燥磨人,还有刺骨的沙砾混合在其中,让人忍不住眯起眼。
望着漆黑的夜空,英俊冷漠的男子神色里有一丝松动,如墨的夜色中突兀的有一颗星辰闪烁了一下。璀璨的星光被厚重的夜色掩住,但依旧在男子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耀了一下,像是在镜中的反射。
看着这颗倔强不屈闪烁着光芒的星辰,男子冷如冰霜的脸上有片刻的恍惚,似乎沉浸在一个古老而遥远的虚幻梦境里,又似乎在回忆着一段弥足珍贵的往昔,他的脸上带着奇异的安详和宽慰,仿若有一件重要的事完成了,又或是放下了心中压着的一块巨石。
男子飘忽空茫的黑眸就这样定定地望着那刻闪烁耀眼的星辰,“终于都结束了?终于都自由了?”
他的话语从轻抖的唇畔中流泻而出,立即吹散在空气中,与空气中那股异常的颤抖相呼应。
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寒风将大殿里唯一一丝温暖也吹散、带走了。昏黄的豆灯折射出晕黄的光晕,打在抱着双膝发呆想事情的少女身上,映出她安静、白入瓷肌的脸颊上,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遥远感,仿若画中走来的忧伤仙子。
少女秀气小巧的眉微蹙,可爱笔挺的鼻子小小的皱起,不知她被什么琐碎的事困住了。
赫然,少女刷的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有种强烈的不安在她心底蔓延,除却这种胆战心惊的战栗和如潮水的无助感,还有深深的罪恶感。
仿若遇见一群失足溺水的人,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拼命挣扎,苦苦哀求着刚好露过岸边的你,寻求着这唯一一个过路人的帮助。
但显然,能力有限的你并不能一下子救济那么多人,你犹豫了、彷徨了、甚至迷茫了。即使你知晓解救的法子,唯一让你犹豫不定的是该先解救谁。
一件了看似简单的事,往往
在生命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那一双双紧盯著你的哀求眼神都让你无法拒绝,让你的心一直动摇中,不坚定。最后的结果是你愁容满面地看着死神将他们带走,你面对着临走前那双双哀求而痛苦不甘的眼睛,似乎在死灰的瞳孔深处漫出强烈的怨恨。
曾经看着他们挣扎与生死边缘而犹豫徘徊,当死亡将它们带走的时候自己又是无能无力,蓦然地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巨大而淹没人的罪恶感。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异变,又似乎没什么改变。清秀的少女努力辨别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自己多心了?还是变得敏感了?
但无可厚非的是,那种不安似乎就是跳动、漂浮在空气中无色无嗅的毒药粉末。在呼吸间,让她有种被掳去心脏的感觉。
她望向宫门口,即使隔着厚重的窗格木门,但她知道那个冷硬如铁的男子就站在门外。她一直知道,即使她刻意让自己的目光不落在他的身上,但对他的感应却没有一刻消失过。
她痛恨这种无处不在的感应,其实在她黑暗的心底,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那个自私卑鄙的自己,有点小小的怨恨和责怪冰释血,即使这种怨恨毫无理由。
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冰释血不知疲倦、不求回报的付出和帮忙,而那个冒牌师兄的身份被揭穿前,也是冰释血陪着自己出去逛街、散心,为她买好多东西,无条件的宠溺和忍让。
但就是这样一个相遇,破坏了她拥有的一切,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最亲近的两人。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值得这样一个性情冷淡、外貌出众、能力强大、有权势的男子这样无怨、真心的付出。
这种无条件的单方面付出,一则让她快乐欢愉,另一则也让她内心恐惧着、偷偷害怕。怕他是有目的的,经过安圣杰的事情,他变得越来越敏感,顺带着别人对她得好,她也会思前想后。
她一直小心翼翼着,不敢接受过多,日子有时过的真是胆战心惊。但她止不住想尝试和冷硬如铁的男子靠近,享受他无处不在、无所不在的照顾和关心。
但伴随着她越来越久的放纵和越来越深的沉沦,她和冰释血之间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心灵感应。虽然她目前只是感应到对方的存在,没达到感知对方的心理变化和情绪起伏,更不知道冰释血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存在感应。
白伊觉得自己在这样不受遏制地沉沦下去,会发生更可怕、让人悚然的事件。
前期的悚然无时不刻侵扰着这个单薄、瘦弱少女本就焦灼的心。各种情绪像被打翻的各色大染缸,混合成肮脏的灰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