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拽住于熙音的家丁们听他这样说,都哗啦散了,跟着主子急急地跑出瑞福详的门,一溜烟地去了。
于熙音愣愣地站在原地,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但她稍微回过神来,便马上将脸上的面巾重新绑好,遮住脸面。
“姑娘,你没事吧?”宋子襄走到她面前,“在下宋轶,字子襄,今日惊鸿一瞥,得见如此倾城之貌,宋某感谢上天为苍生造福。”
于熙音瞪大了眼看他——这个人长得英俊过她见过的所有男性明星,令人怦然心动,而且一身华服,礼数周全,刚才那恶少居然又肯给他面子放过自己,想必出身也定然不凡。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刚从狼窝里挣脱出来,就又被笑面虎看上了,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宋子襄见眼前的美女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知道她对自己惊艳,心下暗自欢喜,因笑道:“跟姑娘萍水相逢,不知宋某是否得以拜见姑娘的芳名?”
他的话,彬彬有礼,在于熙音听来却文邹邹酸溜溜的。她鼻子缩了缩,不敢轻率作答,甚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宋子襄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暗暗叹这位姑娘居然如此高傲,仍不失风度地道:“姑娘怕是自有苦衷,宋某也不好勉强。那么,宋某就告辞了。”
再行个礼,便举步离开。
于熙音看他竟真的转身走了,突然觉得非常过意不去——毕竟人家真的是救了自己嘛!干嘛要冷冷淡淡的,连个名字,连句谢谢都没有。
她慌忙叫住他:“那个——我叫于熙音。谢谢你救了我……”看到他回眸露出英伟的笑容,她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脸上不觉一阵红潮浮起,起幸好有蒙面的面巾遮住,宋子襄看不见。
宋子襄抬手作了个揖——
“于姑娘,今日一见,惊为天人,他日如果有缘再见,望能与姑娘茶盏相对。”说完,便迈步走出了布店,进了对面的酒家。
于熙音怔了一会儿,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对面楼梯处,才突然意识到一店的人,都还在定定地看着自己,忙脚下抹油,三步并作两步也跑出了那个店,冲锋般地溜了。
直到她也走了,那店里的人才突然醒过来一般,突地沸腾起来,都往街上去看她跑走的背影,有的人则耽起眼睛,去看对面月香楼有位什么贵人。
楼上穿着胡服的男子,静静看于熙音出了布庄门口便一路飞奔,很快地到了转角,闪身便不见了,这才将视线往楼下吵吵嚷嚷的那堆人上扫了扫,神色不改,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面。
“为何不请那位姑娘上楼一坐?”看到宋子襄上了楼,他笑问。
“她生性清高,此时又有如受惊之兔,实是不便相邀。”宋子襄仍在回味方才的艳遇,唇边盈满笑意。
胡服男子扬起一丝轻笑——方才于熙音飞奔而去的样子,的确很象一只敏捷的狡兔,只可惜作此比喻的宋子襄,没有亲眼看到刚才那一幕。
楼下的人已经开始往上看着这两人,很多人开始指指点点,众说纷纭,都在猜这位身着胡服的贵人是什么身份。但胡服男子并不在意,示意送茶上来的店小二将原来的茶盏退了。
“方才房尚书的儿子特意出门来看我一眼,可是你说漏的嘴?”
“房家大少当众调戏你那位天香美人,我只是怕自己脸面太薄挡不住,所以借了贵尊一用。”
胡服男子闻言笑了:“难得宋才子能承认一位女子做美人,还要加上‘天香’二字,看来仲某这次是侥幸对了。”
“何止是对了。”宋子襄凝目回想,眼中含情,“宋某斗胆说,此生还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今日的茶钱,尽算在宋某身上便是。”
“哦?”胡服男子眼中泛起兴趣的色彩,“没跟你下楼去,似乎错过了不少好戏。那位姑娘的容貌竟有这样迷人?”
他略一回想,笑着说:“看她身手矫健,倒不像个深闺小姐,而且那种衣装从未见过,莫非是哪里来的外族少女?”
宋子襄沉吟道:“这一点宋某不敢确定,但她说一口纯正的官话,又不像是在市井的莽夫俗妇那里学来的。”
“如此说来,甚是有趣。你不邀了她来,倘若今后便无法再见,岂不是一大遗憾?”
“话虽如此,缘是却天定的。宋某相信,京城虽大,若有缘相见,必然能再见,若无缘相见,无需强求。”
顿了顿,胡服男子又问:“子襄,你可问了姑娘的芳名?”
“问了,但她说得太急,只听说‘于馨’二字,却不知是‘年年有余’的‘余’,还是‘青出于蓝’的‘于’。名字也不知是哪个字。宋某已到了布庄门口,怕那位姑娘误会宋某是轻薄之徒,不好回去细问,只好告辞了。”宋子襄叹了口气,相当遗憾。
“既是汉姓,就不是外族之女。这样谜一般的女子,连我也想要见她一面了。”胡服男子眼眸含笑,将临街的帘子拉下一半,隔断楼下那聒噪的人群。
宋子襄已经将一杯新沏的清茶,端到唇边,赞道:“好味道。”
胡服男子见状,也拿起自己的那盏茶,掀开拨了拨,轻抿一口,笑道——
“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