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熙音听皇上居然真的愿意听自己讲前因后果,不由得怔了怔,却不敢抬头,赶紧在脑中尽力搜索合适的词——
“民女……根本不知今夜是圣上驾临……只是,只是……方才上台之前,在楼下看到众多侍卫,与相府中见过的不同,特别的气宇轩昂,民女心中就已经暗暗惊奇……舞蹈之后,又在台下见了公公的言行举止,知道这一股贵气不是常人能有……再后来,见到皇上的龙颜之时,心中惶恐至极,心想这分明是九五至尊,一股帝王之气,于是斗胆猜眼前这位大家口中的贵人,会不会是当今的圣上!”
她顿了顿,见四下仍是一片寂静,心中有点慌,也只能继续磕她的头。
“方才公公一声令下,说民女是刺客,要乱棍打死——民女命悬一线,心底只想着拼死一赌,便斗胆叫了声皇上……这也是皇恩浩荡,免了民女不明不白的冤死!所以……这并不是房公子的错,请皇上开恩!民女……民女不该太过贪玩,擅自闯入歌舞团的营地,又在台上胡闹……心知此罪不可轻易饶恕,皇上要怎么发落,民女都心甘情愿……只是如果要罚,请罚民女一人就好,只求不要连累了无辜的房公子!”
她这一番话,显然都为着房大少求情而来,而且将所有责任,都归到自己身上,更甚,她说自己是乱猜猜中皇上的身份的,之前在台上舞蹈之时,并不知道台下的是谁,也同时为她自己说了情——若她并非行刺的刺客,只是个胡乱跑上舞台玩耍的调皮女子,又并不知道今夜驾临的居然是当今圣上,这一时的捣乱心理,还真的不至于要到掉脑袋的境地。如果就此丢了小命,反而是千古奇冤。
她这样一番陈述,分明就是给皇帝压力,要考验他的帝王之度量——连旁边站着的房相国,听完这番话,都不由得正眼看了看眼前这个娇弱的身躯。
于熙音自己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她说完之后,就伏在地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额角冷汗涔涔。
荣妃在旁边,也噤了声不敢再说话,心中暗暗有种寒意飘过——
这个长着玉妃面容的女子,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心思慎密,一开口就先拉了她相国府最宝贝的少爷下水,分明就是企盼着在这危机关头,她跟大相国会帮忙他们两个求情。
可惜她不知……爹爹他是个热面冷心之人,碰上这样的事情,十个儿子也会亲手刃掉,保住自己的官位……她这算盘,定然是要失算的。
但她一看到跟自己命牵一线的人就要被爹爹处刑,却马上转而替他求情,一边是理一边是情,如果皇上有心要饶恕两人,确实可以就此顺着台阶下来,还显得皇上度量非凡……真是伶牙俐齿。
她若……就此侥幸讨得皇上一个宽恕,自己的弟弟确实也就跟着逃过一死。她虽然身为贵妃,此刻却时能观望,于熙音的话已经说到最好,再多一句旁人的求情,恐怕只会弄巧成拙。
她的心提到喉间,默默地往自己父母那边看去。
房相国夫妇似乎也是这样的想法,怔怔的目光与荣妃的交错,都无言地看着这一站一跪的二人,不知道皇帝下一刻究竟会做怎样的决断。
白衣的他沉默半晌,突然笑了,话语之间,竟隐约有种讽刺的味道——
“这么说,你并非刺客,而只是误闯上了舞台,若非朕召你过来,你其实是跳完这一曲,就要偷偷离开的咯?那你为何身上要带着凶器?”
于熙音心里暗暗叫苦,慌忙应道:“民女绝非刺客!这把剪刀,乃是凑巧带在身边……皇上请想,那里有人会笨到用家常的剪刀来做行刺的凶器?这么多大内高手在场,即使是身怀绝世武功,这也根本就是难于登天的事情……更何况民女根本不会半点武功,只是一把剪刀,又怎么可能行刺皇上?皇上英明,请……请皇上明鉴!”
她将以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桥段尽数都用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是不是说得得体,只是再也不敢自称“我”,因她终于明白这是大不敬的一件事。
她说了这么多……其实不知道这样程度的哀求,究竟可能不可能在九五之尊的皇帝身上,讨到赎罪的可能,但是她除此之外已经无计可施……
她不是那个什么玉妃,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什么玉妃是什么人……如果贸然冒名顶替,她根本无法说出任何关于那个人的细节,恐怕一旦对质,只会死得更惨——所以,还是……还是这样哀求的好……
如果他是个仁慈心肠的皇帝,应该会饶她不死的吧……?房大少乃是相国唯一的儿子,他年纪这么大了,如果非要赐他死罪,对他这个做皇帝的来说,是一把剑插到了爱臣的胸口上,应该也不是他真想要做的事吧?
她心如乱麻,全身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