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乍起,万物初醒。人还寐,犹恋梦中儿时岁。露滴坠弯绿草身,清风拂叶花弄影。鸟儿不累,万里晴空任人醉。
昨夜,逍遥先生与皇子夜谈,说古论今不提,之后一个回房,一个回府歇息去了。
一片瓦舍里,萧子游眯着眼,缓缓从暖被中摸了出来。他看了看旁睡的几个师兄弟,似都还酣睡。他径直起身,穿了衣袖,开了房门,阳光刺入眼帘,更令他眯起了眼。他在门口大大咧咧地伸了一懒腰,呼道‘爽啊’!
“大清早起来,瞎叫什么?师姐弟们还在睡呢?”,未曾发现,楚静彤正站在他旁边的房门外,看着他说道。
箫子游自顾舒坦,差点儿给吓了一个踉跄,缓过来罢,他侧脸看了看旁人。只见楚静彤手里端着杯盏,白气从杯盏里丝丝冒出,似是清早润喉用的。她秀发略显蓬乱还未整理,丝丝绕绕披散下来,身着白衣简服,脸无红妆,却别有一番纯静。
“小顽童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静彤手起将秀发捋至耳后,露出白湛的颈项。
“哈、哈、哈”箫子游顽笑了三声,“我不用长大。”他对楚静彤视而不见,并非他不明欣赏,只是十几年看得多了,也就不贪恋了。
楚静彤、箫子游所住瓦舍都是集体男女分住,只一墙之隔,门也只一墙之隔。女屋三人,男房四人。瓦舍前有一片空地,空地边上有几株云杉与樱树,还有几个树桩。他们在这里从少儿渐到成人,记忆里有儿时的嘻戏,有少年时的顽皮,现在又有同甘共苦的深情。他们既是发小,也是师兄弟,还是邻居,其情深如大海、其义虽利斧不能断。他们在这里一切用度均归朝廷调拨,而他们却不知道,只知道饿了有吃的,累了有躺的,醒了要接受训练,死了会有人把他们抬走。
“啊”,云泉自女屋里走了出来,静彤让过,她大大儿地伸了个懒腰,“这两日你们不累吗?大清早就在门口嘀嘀咕咕的。”
“好了,我的大小姐,我们吵到你了,小婢这里赔不是了”,静彤边说边歉了歉身。“来,姐姐给你梳头去”,说着静彤手推云泉双肩进屋去了。
“啊”,云泉又打了一哈欠,“你真乖,是我的好姐姐。”
燕儿出门,云儿飘去,晨光悠悠刺眼,众师兄弟陆陆续续均起了。
若是往日,他们已早早地儿去接受训练去了。这几日他们正逢着三年一度的测评,闲了一闲,正是无事自修,有事自闲,从不临事抱脚,只在平日烧香。而这次测评将决定他们的去向,或有人从此鹏飞万里,或有人从此成蛇入草中。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如子游、静彤所期,他们一般师兄妹在校场里,各显神通,尽显威风,如龙潜深海,鹰飞万里长空。一一通过了。只是最后一项的到来令他们惴惴不安。
傍晚,子游、静彤一行师兄弟归至住处,个个面容无色,气氛显得闷闷沉沉。他们各持兵器在屋前空地上周围,或坐、或站、或倚、或靠无一人发言。
“来、来、来,碧修吃点儿东西”,子游房中的一师弟‘九天’,自伙房里抬了些小吃、酒水来。
“我、我、我吃不下”,碧修娇娇羞羞儿地说道,“你给别人吧!”
“唉”,九天叹了口气,“惜风,你来点儿?”‘九天’转向‘惜风’去了。
“我?我也吃不下”,惜风说着手腕一抖,将手中剑立了起来,一招‘剑刺千里’刺了出来,继而身一斜转,口念“摆尾望月”,剑光在他身周围绕起来,他一招一式、一起一落,形如流水,不焦躁、无叫嚣。晚风袭来,四月樱花随风摇摆,熙熙攘攘,零零星星,似雨滴下,落在肩头,洒在剑间,尘起樱花散,滴滴在心间。众人痴痴傻傻看着惜风的身影。惜风瞬地双脚一并,似两山相撞,身子一立,似可定顶乾坤,剑锋一指,一朵樱花自中破开散落。
九天全不在众人眼里,也自恼了,“你们不要这样嘛!又不是生离死别,曲终人散,搞得我也没食欲了。”“小顽童,子游,平日里就你最能闹了,怎么现在也掉链子了”,九天对子游怨到。
“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闹的,人有七情六欲,难道只许我欢,不许我愁啊”,子游应道。“罢了罢了,该来的总要来,发呆也逃不掉,咱们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子游起身解说道。
“对,子游说的不错,该来的逃也逃不掉”,‘七思’应道,“咱们应如往日,把酒论剑,谈看江湖。”
众人经此一说,便一一释然,自傍晚到夜色他们渐渐乐了起来。盆火燃起,他们玩儿得好不痛快。云泉抚琴,子游弄箫,静彤起舞真飘摇。惜风舞剑,九天叹月,碧修只把杯酒辛勤倒。月明星高,水酒琴音似花娇,红了脸儿,乱了时稍。
子游端了杯酒,走至静彤旁。“明天我抽签,但愿不是你”,子游说道。
“那你希望,是他们中的一位吗?”,静彤道。
“自然不是,反正我最不希望的是你”,子游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
“为什么?”,静彤诧异道。
“不知道”,子游笑了笑。
“其实,我也是,不知为什么,我最不想抽到的也是你”,静彤平静道。
闻此言,两人相对笑了笑,一点含羞,两点情调。
谈笑间,‘云泉’与‘九天’不知何时尽厮扭在一起,两人勾肩搭背,你狠扭我的手,我稳住不让你得逞。云泉旋了旋身,臂随身动,晃了晃,似轻风拨云,定了身一个金鸡独立站稳,口念“看我擒拿手”,手便向‘九天’探了去。‘九天’也不着急,左脚迈出一步,看准了‘云泉’来势,右脚一记后扫,又稳又快地攻向‘云泉’下盘。‘云泉’手上落了个空,但她反应迅速,足尖点地腾了起来,于空中她将身一横,双掌借着下坠的去势,朝着身下的‘九天’盖了下来,其势好似繁星落地。‘九天’也不慢,背倒于地,双掌迎着‘云泉’打出。“啪”的一声,云泉于空中翻滚了数转落地,转瞬她一个收势,便攻守兼备面向‘九天’。而九天也如她一般。两人正是平分秋色,各有所长。
众人知她俩闹着玩儿,并无人上前劝阻。
这一夜,就在酒水与琴音里度过,一夜无话。
第二日,晴空万里无云,偶有大雁飞过,阳光照耀大地,却不甚炎热。校场里彩旗微微随风摇摆,偶有数只麻雀落于校场围栏之上,唧唧咋咋。偌大的校场正中四个方形擂台已早早摆好,只等决战的到来,四个擂台中央各有编号,分为一、二、三、四。观战台位于擂台正北方,位置约高出一丈有余,以便各长者观望,同往日不同之处是观测台上今日多了两席,其余东、西、南三面均为后生的站台。观战台下摆了三个箱子,里面全是后生中佼佼者的名字条子。
渐渐时至巳时,众长者、后生、侍从、校场兵卫等,在隆隆鼓声里,渐行入场,众人或站或坐到位毕。校场的大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关闭。
“巳时已过,逍楼主咱们可以开始了”,名为左右的长者道。
逍楼主点了点头,示意主管这一科目的校官上来问话,不一会儿‘校官’来了于逍楼主右后侧侍立道:“请大人示下。”
“可曾安排妥当了?”,逍楼主道。
“小的已安排妥当了,今日比武者总共二百八十二人,小的将其一分为二,左右均站一百四十一人,左边后生的名条均在台下箱子里。待一会儿,叫右边后生上台前来抽签,并登记在册,即可比武,一战定雌雄。”校官应道。
“嗯!办得不错,下去叫他们开始吧!”,逍楼主道。
鼓声低沉沉响彻了校场,一下下击得人心也随之而动。“请右侧后生上台前依次抽签,并登记对手。抽签完毕后,你们可以在擂台东、南、西三面看台上自由走动,比武虽刀剑无眼,但不得害人性命。”,旗牌官朗声宣布道。
右侧后生听了,有条不紊,一一上台前抽签去了。他们每一人抽了签,登记时,另有侍从朗声宣布对局的双方。“箫子游对战。”周静彤站在观测台右侧里,闻听‘箫子游’名字,双耳不自觉地竖了起来,静静地听着,摒弃了周围所有的笑谈之声。“箫子游对战陆天生。”周静彤听罢,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内心的自己长长地舒了口气。
箫子游抽签登记罢,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静彤’身边道:“你放心,这下我不会打你了”说话声满是欢喜。
“你跟我打,指不定谁输谁赢呢?”,静彤挑言道。
“静彤姐,不好了”,正‘子游’与‘静彤’说话之际,不知何时,‘云泉’和‘九天’已寻到了他们身后,“我抽到了‘九天’”,云泉声音里几带啜泣。
“唉!天意弄人,偏要我们师姐弟,刀兵相见”,‘九天’沮丧着呢喃道。
‘子游’、‘静彤’也没了主意,不知说什么好。静默了一会儿,‘子游’道:“你们无论谁输都是我们不愿看到的,可是比武必分高下,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九天’接言道:“算了‘云泉’,这是天意,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待会儿上台时,你我只需各显本领就好,咱们痛痛快快打一场,也就算尽了离别之义吧!”
九天之所以这么伤感,是因为这一战是验收他们从小到大,十几年修为的决战,胜出者将会被观测台上的七位长者选走,收至门下栽培,待几年出师后,便能步入朝廷高堂,为国家效力。而失败者,往往去向不明,或有远去充军,或有入皇城九门做一小小侍卫。
就在‘云泉’、‘九天’四人伤感之时。校场里抽签、登记事项渐渐完毕。主管这一科目的校官,检验毕。上了观测台禀道:“逍楼主,抽签、登记事项已完,请楼主示下。”
“让他们开始吧!”,逍楼主道。
校官下来对旗牌官吩咐了。旗牌官高声道:“比武开始,第一擂,第一组,‘白挣’对‘周然’。”比武已宣布开始,登时整个校场便沸腾了起来,一个个绷紧了神经,被念到名字的,一一上了擂台。鼓声响处,只见台上后生,你一拳我一脚,你一刀我一剑,驾遮拦挡,刺砍劈挑,打得难解难分。时辰好似焚香,一点一点烧过了,失败的低着头下场,胜出的则洋洋得意。
“第二擂,第二组,‘惜风’对‘残云’”,旗牌官宣步道。
闻听,‘惜风’上台,‘子游’等人将注意力移到了第二擂台之上。只见惜风,头挽薄巾,穿着他们都有的训练服站于台上,手提利剑,不动如山。
惜风的对手上台后,左脚迈出,右脚微曲,而上身确实笔直如松,掌拳相接,道了一声:“师兄,请。”
惜风见了,不为所动,剑尖一指似流星般奔了出去。在剑快要刺入那人胸膛之时,那人小腿一弹,往后似狡兔退了去。不曾想,惜风速度极快,在那人后退时,借着自己的去势,足尖一点,一个后旋踢打了出去。那人来不及躲闪,‘啪’的一下,正中面门,直给踢下擂台。惜风就此胜了。
惜风还以为来人有多厉害,没曾想原来中看不中用,一脚就给搞定了,虽自赢了,却还觉着打得不够过瘾。
擂台热闹,擂台外面众人笑,不知不觉间,已经轮到‘周静彤’上台了。‘静彤’迈着轻盈的步伐上了擂台,她皮肤白湛,衣着整洁,秀发披散及腰。说起来,头发披散开来是不利于比武的,可在她心里,披着头发,让她感觉到很自由。‘箫子游’看着她的背影,连连道‘加油’,心里甚是担忧。
‘静彤’与对手上台准备毕,对方一招‘剑惯长虹’,刺了过来,接着蛟龙反月、旋风踢、一招快似一招,攻向‘静彤’,而每一招都被‘静彤’一一闪、拦、遮过,两人在台上拆了三十来招不分胜负。又拆了二十来招,渐渐地那人黔驴技穷,且体力不支。那人每一招每一式,均用力过猛,而‘静彤’确是心如止水,能攻就不挡,能闪就不拦,如此几十招下来,‘静彤’的体力没有消耗多少,而她的对手却已是气喘嘘嘘。‘静彤’眼看对方体力不支,见对方一剑扫她下盘,她点足腾空,下来时剑尖直至对手后背刺下。那人‘呼’地闪过,旋转着想脱离战圈,而‘静彤’却不给他机会。‘静彤’一剑刺空,剑尖落地,她也不急定身,剑尖顶地,剑刃弯了下来,忽地她借着剑刃的反力,身如灵猫再次扑向了猎物,一招‘劈星斩月’照着那人头上斩了下去,这一招力似千钧,重如泰山。那人来不及躲闪,只勉强将剑横于头顶架拦,无奈‘静彤’来势太猛,只闻金属断裂之声响起,甚是刺耳,那人手里的剑已被‘静彤’‘咔’的一下斩断,剑落于那人项脖之上,却没有再劈下去。那人吃了如此一记重击,惊恐地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才敢缓缓睁开。
“唉!谢姑娘点到为止,在下败得心服口服”,那人感激地望着静彤,眼神里惊魂未定。
“承让了”,静彤收剑,抱了抱拳,下台去了。
“打得好”,‘静彤’下了台来,‘子游’便迎了上去,他见‘静彤’得胜,早已喜笑颜开,“最后那一招‘劈星斩月’换了是我,恐怕也是挡不下来的。”
“那是啊!这招我练了好久呢,今天终于把它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这感觉真爽”,‘静彤’语气里填满了欣喜与骄傲。
半饷过后,‘云泉’、‘九天’上台了。他们四目相望,久久不曾动手。旗牌官看了,暗自纳闷儿‘这两人怎么了?不会抽着儿一对鸳鸯了吧!唉要真是如此,这也只能怨他俩命苦了’,棋牌官高声道:“第二组,第二擂开始。”‘九天’听在耳里,感觉那声音如同命运,捉弄起人来,人也没办法反抗,叹道:“天意弄人,我们还是奉天成事吧!”说罢一剑刺向‘云泉’。
“嗯!让我们成全上天,演一出悲剧”,‘云泉’应道。说罢,迎了上去。她一招‘风卷残云’挡开了来剑,接着一剑斜劈。而‘九天’也拦了下来。两人平日里练习得多了,对对方招式几近一清二楚,因此两人今日对战,往往到了半招就变换身形,在台上打得,直叫众人拍手叫好。两人互拆了四五十招后,‘九天’卖了一个破绽,转身便脱离战圈,‘云泉’于他身后赶了上来,他暗估距离,忽地腾空转身,一剑斩了下来。而‘云泉’早有所备,在他腾起之际,一个滚身于他身下滚了下去。‘九天’‘咔’的一下一剑斩了个空,与此同时‘云泉’也到了他身后,抬脚一记侧踹‘啪’的一下,‘九天’便如秋后残叶,轻飘飘掉下台去了。
‘云泉’见一脚便将‘九天’踹了下去,心下诧异,‘这怎么可能,她还没打够呢,这一脚并未使出全力,再说‘九天’一向定力极好,怎可能在这一击之下,就完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