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章。
子游等人历了一惊,好在无险。重逢之酒,虽有插曲,仍减不了他们的相聚之欢。当夜回逍遥楼后,各自去睡了,一夜无话。
怀王、高谦当夜,有所收获,彻夜长谈,不消细说。凝云楼财大人多,一场火势,很快得控,只是楼外一至三层,并少许屋子,被烧得乌黑。木匠、漆匠等匠人,连夜赶工,势要在明晨将凝云楼恢复原样,赶工细活,不消多述。
子游等人自进了逍遥楼后,生活少了很多束缚。除了固定的几日需听阁主们传授武艺外,其余的如:琴棋书画等,均由他们自己选择专修。正是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啊!如此一来,他们的生活相比从前,自由了很多。
自他们相聚数日后。有一日云泉在自个儿房里百无聊赖,她去找惜风,惜风习琴;她去找子游,子游练刀;总之她找谁谁都忙。可她今日实在是想出去玩儿,在自个儿房里踌躇了半饷,一咬牙,一跺脚,“算了,没人陪,我也去”,便拿了点儿碎银,出门了。
京城大街上,叫卖之声不绝。耍杂技的、卖豆腐脑儿的、卖胭脂的,各有各的吆喝。一条街任你走到哪儿,都不寂寞。云泉瞧瞧这,看看哪儿,闻闻胭脂,自个儿一人也乐得自在。她正在小摊边儿贪嘴地嗅臭豆腐香味时,忽有一人拍了她肩一下,“姑娘,你上次把我的玉佩弄碎了,你可还没赔呢。”
云泉一个机灵,心不想而手自动,反手一个擒拿,便把那人拿下,“瞎了你的眼,姑奶奶我,也是你随便碰得的么?”云泉余怒未消,正待破口大骂时。忽地,‘唰、唰、唰’几声,数把利刃脱壳而出,直直把云泉脖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云泉本就白湛的脸庞更白了,手缓缓松了开来,“各位,别激动啊!别激动。”
只见那身着蓝底白纹衫的公子,甩了甩手,直起腰来,“我不懂拳脚,可在这条街上,我的护卫可不少啊!再说可是你先理亏在前啊!是你把我的玉佩摔破的”,说着,那公子把破玉拿了出来,在云泉面前作证。
云泉自知理亏,“行,有话好说,我赔还不行吗?说吧!多少?”,云泉不知物贵,大大咧咧问道。
“不多,一千两金子”,那公子竖起食指。
云泉一听,懵了,“怎么可能?”,她质疑道。
“好啊!你不信,咱们可以找个当铺,验一验”,继而那公子又道,“把她先放了,你们先回去吧!”那些拿刀之人,道了声‘诺’,便走了。待人走后,那公子又道:“别以为他们走了,你就能跑得掉,我实话告诉你,不把我玉佩赔我,你休想逃。”
云泉见那公子非寻常人,想逃,看来是不大可能了。心一横,干脆先跟他去当铺验验再说,到底啥东西?那么贵。
云泉与那公子,找了间当铺。那公子将玉递了去,只见掌柜的细细瞧了瞧,忽手抖唇颤道:“这位爷,小的们不敢收,此乃无价之宝啊!”
那公子见事已明朗,接回玉佩,对着云泉嬉笑道:“怎么样,这下你信了吧!”
云泉听掌柜的说了,自个儿更懵了。她与那公子,出得当铺。她嘟着嘴,半说半求道:“反正我一月也就十两白银,看来今生今世我都还不起了,要不你把我这手拿去吧!”,说着,她紧闭双眼递出手来。
“嗯!”,那公子摸了摸下巴思索着,“好吧!你这手我暂且收下。”
云泉使劲儿地闭着双眼,等待制裁。忽地,她等来的不是却不是刀剑,而是一只宽大,滚烫的手掌,拉住她递出的手。“你先陪我去吃鱼吧!”,那公子拉起云泉就走。云泉长这么大,可还没被陌生人牵过手呢,她想挣脱他。他察觉了,转头道:“别忘了,现在你的手是我的,这可是你自愿给的。”
云泉脸颊微烫起来,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暖流,就这么随那公子穿过大街小巷,进了一家鱼店。那公子带她找了个临窗人少的位置坐下,小二背了茶盏上来,点了条鱼,自退下。
“能放开我么?”,云泉盯着那紧握的大手,小心翼翼。
“噢!你可以叫我秋枕,你叫什么啊!”,秋枕嬉笑道。
“我叫云泉”,云泉动了动被握紧的手,“你能放开我么?好热啊!”,她央求道。
“假如我不呢”,秋枕盯着云泉哀怨的大眼问道。
云泉懒得动弹,叹道:“随你吧!反正手是归你的了。”她说完,用另一只手撑住自己柔弱的下颚,侧过头去,不再理秋枕。
秋枕见状,反自缓缓松了手,“反正是我的,啥时候,拿起来都一样。”云泉白了他一眼,大眼又看向远处去了。
须臾,小二端得鱼上来,那鱼未进得人前,香味在五步开外,已诱人吞水了。鱼上了桌后,云泉与秋枕各自拿了筷子,动起手来。
云泉大口大口地吃着鱼,不时吃得多了,便拿起茶盏如饮酒一般豪爽,一饮而尽。她只顾埋头苦吃,不时清风来过,将她的发丝挑弄在面前,她则豪不顾静淑姿态,一手把头发捋至耳后,露出了她滴滴欲坠的耳垂来。
这一切,秋枕看得如痴如醉,以致他半饷才夹得一块儿鱼送入口中,而视线始终不忍离开云泉清秀的面容。
“你就那么喜欢吃吗?头都舍不得抬”,秋枕开口道。
云泉对秋枕的话外之情,置之不理,“吃完好回家。”
“小二”,秋枕举起手来,“再来两条鱼,今儿的胃口很好呢。”
“好嘞!”,小二应道。
云泉听了,双筷朝面前碗碟一丢,打的那碗碟摇摇晃晃‘滴滴答答’,她抬起头来,怨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求求你放了我吧!钱我可以慢慢还”,她顿了顿,努嘴道:“还多少算多少。”
秋枕拍着桌子前倾后仰‘哈哈’笑了起来,而云泉则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自顾自笑着,忽举起手笑喊:“小二,那鱼不要了,估计吃不了啊!”
“客官,不好意思,那鱼做上了,不能不要了”,小二应道。
秋枕的笑声一时被塞了回去。云泉见了,白了他一眼,意在说‘哈!看你怎么吃’。
秋枕见云泉也吃得差不多了,而自个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他从怀里拿出一锭白银放于桌上,拉起云泉起身便走。云泉被他拉了一个踉跄。小二在远处瞟见,赶紧迎上前来,“客官您还没付帐呢?”
“桌上有一锭银子,不用找了”,秋枕说完便走。小二则向他们坐的那桌望去,果有一锭银子,便不再理会。
秋枕拉着半推半就的云泉,走在街上,迎接夜晚。夜晚街上灯火耀眼,别有一番情味儿,秋枕拉着云泉,走走这儿,看看那儿,不时还对云泉眉开眼笑,旨在令云泉开心。渐渐地云泉也放松了起来,跟着他嬉闹了起来。两人在街上,在摊边,均是两手不相离。忽,秋枕看到一家首饰店,他拉着云泉想也不想就进去了,店里金钗、碧玉,簪子、挂坠,真如人进乱花,迷了眼。云泉怀着欢喜的眼神看看这、瞧瞧那,终指着一簪子道:“这个,我戴戴看。”店主将簪子递出,云泉戴上,在铜镜前晃了晃。
“不错,秀发之上添珠花,更美了”,秋枕在云泉身后赞道。
云泉取下簪子,“好是好,估计价格便宜不了的。”
“这个,多少?”,秋枕指着那簪子,问。
“十两金子,客官,这簪子,绝对是美物配佳人啊!”,店主赞道。
“好,我要了”,秋枕从怀里拿出一锭金子来。
“算了,别买了,我不能要你的”,云泉说着,把簪子递还店主。搞得店主一脸尴尬。
秋枕一把拿过簪子,帮云泉插上,“收下它,只当你已还我十两金子了,你还欠我九百九十两,好么?”,他的话音几近央求。
云泉听得一头雾水,一脸疑问,手摸上脑后想摘下金簪。
秋枕忙道:“不收下的话,就马上还清我的钱”,说着把云泉的手给缓缓拿了下来,“它,就当是我们相识的开始,假如哪天你彻底不想再见我了,再还给我,我一定收下。”
云泉看着秋枕幽怨而诚挚的眼神,一时间,尽忘了,今日他们是第一次相识啊!他对于她还是陌生的,可是她却不忍拒绝,也不想拒绝了。他们定了一会儿,店主看在眼里笑道:“好、好,佳人配公子,绝配,绝配。”
他们听店主如此赞道,两人的面颊均泛起了一阵淡淡的红晕,傻傻地相视而笑。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逍遥楼吧!”,秋枕握着云泉双手道。
“你怎么知道,我住那儿?”,云泉问。
“我有神通啊!无所不知”,秋枕恍如孩子,笑夸着自己,大踏步先逃了。
云泉紧跟着追出店门,在秋枕身后,“你怎么会知道啊!你到底是什么人?”而秋枕则是一路嬉闹,满口胡话,每一句正言。云泉追着追着也懒得问了。是啊!何必问得太多,爱情何必问得太多。
须臾,他们在逍遥楼阶梯下驻足。云泉双手后背,身子左晃右晃不知停歇,她如小鹿活蹦乱跳的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以后,我会派人给你递信,假如你有时间,我会在这楼外等你”,秋枕认真地说。
“噢!好吧!”,云泉似想说什么,却又难挡羞涩,“咱们改日再见。”
“嗯!我看着你回去,去吧!”,秋枕道。
云泉就这样三步一回头的,在秋枕关心的凝视下,进了逍遥楼。云泉三步一跨,两步一跳,如她的心一般,忽上忽下,雀跃不已。
夜晚,逍遥楼里安静了许多,云泉一路走过,走廊上,偏厅里,人少得可怜。只有零星几人在几个练武厅里习武。晚来风凉,夜色好静,手持兵器之人,招招带神,忽忽起风,却不见喊声。云泉路过逍遥阁练武厅时,只有一人在那里独自舞刀,那背影她再熟悉不过,她驻下脚步细看。
箫子游独自一人在练武厅中试刀,他看着师傅赠与的关刀,刀柄尽头处一个游字灼灼散发着蓝色的幽光。关刀在他手里起起落落、忽转身斜砍、忽下跪上挑、忽左右几个天旋地转,刀光好似游龙,不见首尾。在他耍到最后一式,关刀在腰间随着旋转的步伐转将起来,忽他一个弓步向前,单手直推刀柄而出。关刀似箭直直地射将出去,去势尽时,他左手一把迅速握住刀柄尾部,定住不动。这招式定不足一瞬,他的手臂便发起抖来。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冥冥其渊,似万法之宗”,不急不躁的声音起处,逍楼主双手背着,缓缓从云泉对面的门里走来。
箫子游听师父如是说道,他用起右手,呈掌势,协助左手定住关刀,不让它落下。不多会儿,他的额头渐渐渗出汗来,他再也支撑不过,步子一撤,做了一个收势,将刀收了回来。
云泉见他耍完,跑到他跟前道:“武艺,还是徐徐渐进的好,死撑,万一伤到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要慢慢学会用气,知道吗?用内力去增强你的体力”,逍楼主教导道。
箫子游胸膛起起伏伏地喘着粗气,对云泉的忠告、师父的教导,想回应,却发不出声来,他实在是用力过猛了。
“你啊!”,逍楼主拍了拍箫子游的肩,“慢慢修炼吧!急是急不来的”,说完,逍楼主也不多待,自走了。
箫子游对师父点了点头,心里却诧异不已,‘为何我心里常常默念的词句,师父怎么会知道?’。自他懂事开始习武起,只要他累了他就会默念,‘道冲,而用之或不盈,冥冥其渊,似万法之宗’,‘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故去此取彼。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等词句,默念几遍之后,内心便平静得多。而逍楼主所说的,正合他所默念的。他也不知道这些词句是何人教他的,反正自他懂事起,这些词句就像是他脑海里的礁石,挥之不去,铲之不掉。‘我该把这事儿跟师父说吗?’,他在心里自问。
云泉见他呆呆的,忙问道:“没事吧!”
“噢!”,箫子游回过神来,“没事”,偶然他注意到云泉头上的金簪,“今天买的么?真漂亮。”
“啊!不是,别人送的”,云泉弄着脑后,羞涩道。
箫子游笑起,“谁啊!是哪位公子啊?”
“额,公子倒是公子,可我还不太清楚他是哪家的,他叫秋枕”,云泉道。
“噢!”,箫子游小心问,“假如你遇到九天了,该怎么说呢?”箫子游小心问。
“啊!我和他是师姐弟,该说什么,说什么呗!”,云泉道。
“好吧!”,箫子游不再多说,只在心里想,‘若是九天见了,该伤心了吧!’。
“好了,天也晚了,我也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儿休息”,云泉道。
“嗯!好,真累,我也想休息了”,箫子游言罢,两人各自回房去了。
云泉走了几步忽回头,“你真没事儿吧!要我送你吗?”
“啊!不用,明天你会看到我活蹦乱跳的”,箫子游头也不回地笑道。他踩着冰凉的地砖,心里不住地想,‘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师父说的,我早已知道。我该跟师父说吗?’,箫子游在心里盘算着自问。忽,他路过一树,晚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树叶随风而落。那落叶令他茅塞顿开,‘算了,不说了,叶老时它自然会落,叶还青时,虽有风,它依然还是在树上。既然自己现在是犹豫的,那就不说了吧!反正这十几年来,那些词句,我对其他师兄妹不也是没说过吗?我还是再守守我的秘密吧!’在内心,他自己肯定着。
当晚,箫子游自想明白了,一夜昏昏睡去。而云泉却是久久难以入眠,她一想到白天的过往,便不住地揪着被子傻笑。在她心里从此有了一个期待,期待着只属于她和他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