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郡不因为这音像有何触动,现在地上是一死两重伤,人命关天,不是亲历其景者,又有谁能了解其中的微妙呢?于是斜倚在门后,微闭了眼睛,暗暗吸气想要平复一下不安的心情。忽听得外面刘里奇唤道:“鹦哥儿可以出来了。”少郡听了大毛相唤,那是不想出去也得出去。回头再看梓晨不知何时竟已睡着在,于是蹑手蹑脚走出门外,自己早已省得外面是一片狼藉,现在豁然一观,更是不同,只见刘赵两人一旁站着的赫然是辛氏三兄弟,辛老大一幅扮猪吃虎憨厚之像,辛老二面目阴骛仿佛弱不禁风,另外一个自是辛三。那刘大道:“鹦哥儿无须慌张,此间事已了,剩下这两个半死的废物,量他们也不敢多生事端,你尽可放心。”说到得意之处,又道:“趁着今天诸事皆顺,前帐就不必再管它,若有用钱处,只管来借便是。”少郡听了这话,亦是一怔,倒是一桩外同,虚应其事道:“多谢刘哥,以后定来叨扰。”两人又虚情假意的客套了一回,刘大又回头欲对辛氏三兄弟交待后事安排。一回头方觉几人神色有异,仿佛看到了自己身后有什么稀奇事一般,自己也定了一定,知道定有怪异,于是蓦的转过身来,只见眼前果然有一番异像。只见前方数一条凛凛大汉傲然而立,其身若铁塔,其神若天煞。其面若黑炭,其目若赤星。赫然是已被五味火烧死的二狗。二狗之模样却着实可怖,看起来到还是个人形,只是那神情倒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好似要吃人一般,叫人不由得背上生出一股凉气。刘大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强压心中之诧异道:“自我练成五味火十一年来,从未有人能接我一击,你倒算得上一条硬汉,你若还能接下这次的我全力一招,我倒可以放你一马,即使我们做个兄弟也无不可。”二狗一张脸早已扭曲变形,狂笑道:“我早已遍尝人间五味,你这炭薪之余温岂能耐我何。”刘大道:“人人皆可遍尝人生五味,不过我若是让五味合一,看你又如何抵挡这涅磐之火。”说毕,只见刘大四周,流光莹动,真气若云,浮尘起舞,霓彩飞虹,果是使出了一十二分的神通。只见他衣袂渐渐飘起,慢慢足尖似要离地一般,双手由下往上画了一个圆圈,做了一个典型的练气起手势,蓦的收腹弯腰,双手挥出,一阵烈焰真气呈直线直向二狗扑去,那阵阵烈焰似要将人炙烤烧焦一般,少郡站在战圈之外,似感到有千百亿的温度不停在炙烤着自己,亦是忍不得要连连后退。只见那火愈烧愈旺,所过之处,草木是一棵也不得生,实是催生死亡之火。只见刘大手上是丝毫不松力气,那火焰,即使是铁人也能练得连渣都不剩。那火焰愈烧愈盛,渐渐的冲天而起,其光与天幕相接,渐渐溶为一线,而使人辨不得天地之别。
少郡在数丈之外,看得如此奇景,谁又可知,如此异景,竟是焚人皮囊的风光。少郡手搭个凉棚,不经意的一瞟,只见那火渐烧渐远,直在路上开出一条火道,火道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形。心不由自主的一跳,就这样活生生的把一个人烧成灰烬,也不是什么舒心悦目之事。那人形却还不散,想来是骨架还没有烧化。回头再看刘大,已呈出脱力之态,这一击已耗尽他身上真气,直待真气随奇经八脉流转一周天就要收回,不然定要反噬自身。刘大全是一副将收而未收的态度,神情却极其怪异,仿佛看到了前方最为可怖的事情。少郡又转过头来,只见火中那人影看起来着实怪异,仿佛似要活过来一般,忽的一声厉鬼般的哀嚎自那人影身上响起,在这寂静无人的暗夜里听着实在可怖。少郡捂住耳朵亦不忍再听,旁边赵无极,辛氏兄弟已然是浑身瑟瑟发抖。只见那人影缓缓向这边移动过来,那脚步缓缓的踱着,又不是太缓,但绝对谈不上急,缓缓的就要破那火光而出来。那面孔渐渐的清晰,少郡几乎不敢去看,被如此熊熊大火烧过的一张脸究竟是什么样。那面孔带着一团火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凄厉的惨叫声透彻了天宇,少郡大吃一惊,那被五味火炙烤的根本不是什么二狗,那人明明赫然就是刘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猛火烧了半天,烧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再回头看看刘大,没错,高抬双手,运气还息的正是刘大,绝对是错不了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火势仍未减,火中的刘大双手捂面,脸上的肌肉发出“嘶嘶”烧焦的声音,再搭配上那厉鬼般的惨呼,实在是一幅人间地狱的影像,火外的刘大也已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而双手掩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场景着实的诡异。赵无极,辛氏兄弟在一旁已然是呆若木鸡,谁又曾见过这样的场面,根本没人能够解开眼前的险境。
只见画面再变,火中的刘大已完全变成了一团火球,那火球竟然慢慢的滚了过来。火球离刘大越来越近。火已经着了刘大的衣襟,余下数人连连惊呼,都是手忙脚乱的欲将刘大拉出来。实然一阵自来风吹了起来,那火球蓦的卷起了滔天巨焰,几人措手不及,躲之不及,眼睁睁的看着刘大被吞没。少郡见了此等奇景,也是晕头转向,好似做梦一般。确实是做梦一样啊,本来刘大指望着一举而拿下东城的黑道势力,想不到最后的两败俱伤。两个人都落得个被火焚的尸骨无存的下场,实在让人不胜慨叹,只是不知最后又是为谁做了嫁衣裳。人生之事,却大抵如此而已。少郡正在电光火石闪念,突的一声厉喝从天而降,少郡大惊,抬头看去,“妈呀”叫了一声,只见头顶是黑压压的掉下一个东西,好像一座山一般,若是被压上,断然是小命不保,那东西的影子是铺天盖地,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少郡心道:“我命休矣”,就此晕死过去。
就此做了一梦,少郡忽的感到脸上阵阵冰凉,睁开了双眼,果然是在下雨,脸上却全是水渍,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梦中又有一女子,手上抱着一个孩子,俨然好似梓晨,不停的追着自己,却怎么也追不上,最后竟然下起雨来。那雨是越下越大,那女子越追却拉得越远,后来追之不及,还摔了的狗啃泥,一条荷叶边的绿裙子上面全是泥泞,小孩子也在泥泞里哇哇大哭,而自己却渐行渐远。只留下孤儿寡母消散在水雾里。现在虽已醒来,仍是心下不安。略一偏头,只见一双牛眼铜铃似的瞪着自己,唬得一惊,被吓了一大跳,也不顾是什么状况,立即翻身起来。细细一看,又吓了一跳,面前的人不就是刚才被辛氏兄弟打走的书生么?真是是奇哉怪也,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刚才那个被打的书生么?”那书生道:“你这人着实奇怪,好端端咒我做什么,我只是半夜有事,急匆匆的赶路而已,没那个规矩,还不准人半夜赶路不曾,那个敢打我,倒是你不知好歹,房门打开,有家不回,躺在路中间干什么,一个孩子也丢在炕上不管,要说你要开六揖盗吧,你家也没什么可以让人盗的,你即醒了,回家才是,我也懒的与你闲扯,办我的正事要紧。“说毕,慢吞吞的去了。少郡被他一顿抢白,亦是不得解,拍拍脑袋,仍觉头痛,往茅屋而去。
亲眷相煎
话说少郡入了屋,梓晨抱着那猪已然入睡,于是一宿无话,连好梦都不曾做一个。
次日大早,尚在酣睡,就听见有人“咚咚”的敲门,那门本来就将烂而未烂,少郡从现代穿越来有个赖床的习惯,嘴上应道:“谁呀?”却并不起来,那门外脆声声的应了一声道:“是我,还玉楼大管事叫我来给你送东西来了。”少郡听了这话,一个激凌,暗道有料,立马起炕,准备穿衣,忽听“吱嘎”,而后“咣啷”,少郡转过身去,但看到那破门直接从左手边连轴齐断,一下子扇到地上,外面初升的日头照将进来,夹带着一阵寒风扑了过来,少郡本来习惯睡觉时不着一缕,这时候被风一吹,冷得是一阵哆嗦,立马护住前胸,转过身去,不让这冷风吹到。
话说来人确是来送东西的,就是少郡的一个邻居,一个叫惠英的十三四岁的一个小女孩,她本是奉了王龙昭之命给梓晨送几套新衣服的。顺道回家看看多日不曾见的老娘,哪知道这门如此不禁事,轻轻几下,就把门轴都给折断,然后便是一阵灰尘四起。
片刻之间,那灰尘散去,只见一位怪叔叔身上不着衣衫,正以一轮白白圆圆的皓月对着自己,登时那血液上行下涌,霎时那、肤色从脸上红到了脚底板,双手将那衣服一扔,想叫喉咙里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两条条长腿微微颤了一下,转身,抬腿,一溜烟的就不见了,此情此景无非就是为少郡的恶名再轻描一笔而已罢了。
少郡毕竟不是往日的少郡,脸皮自然不如以前的厚,当时大窘,三下五除二的将破衣烂衫穿好。
草草的将惠英扔地上的衣服一一收拾,再一看梓晨,还在酣睡,心下也自奇怪,这小孩从昨日起就好像特别睡得,再有惊天动地的响声似乎都不能把她吵醒。于是上前轻轻拍了拍那胖乎乎的小脸,叫道:“小妹,快起来了。”
只见梓晨眨巴眨巴两下大眼睛,看看少郡,一幅没睡醒的样子,又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慌不迭的道:“爹爹,你起来了,我去给你煮红薯。”
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在一个大人面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让人觉得特别心酸。少郡虽昨日听她说过这话,今日再听,心底仍是沉重,伸出手把梓晨按住道:“昨日爹爹不是给你说过,我没叫你做,你就不要做,给我好好呆着。”
于是便施巧手为梓晨妆扮起来,先是徒手给她梳了一个双丫髻,头顶单留一束扎了个小辨冲天而起,又在装衣服的包裹里翻出了几条红头绳,给她的小辨缠上,看起来倒也似模似样。
再一看包裹里,尚有几件绵衣,皆是素色,看来虽不甚华美,却也洁净,一一给梓晨套上,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她打扮成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姑娘,何谓虎头虎脑,不知为何,这衣裳穿好,少郡始觉不对,这明明是男孩子的行头,百思也不得解,又忽的一瞟,那包袱里还有一张纸条,原来还有留言,拿过来一看上书:“负心贼,但看上天诸神之面,求你别再做那猪狗做不出的歹事,此女乃我骨血,她虽命贱,生于你家,却不愿他如我般被人卖为他人产奴仆,但愿你还记得我旧日的好处,听我一言,我这可怜的儿,你就将她假充男儿养大,省得你日日挂记家里还有个可以卖钱的东西,若是他日我家里知道你是这般光景,也不至于无可倚仗,就是看这孤女的面,也许会放过你,青木云云。”
少郡看了这便签半晌,发了一会儿呆,心里的酱油瓶子仿佛被打翻,那味道是又咸又苦,超越真真正正的叫做无可如何之日也,心下暗暗许愿一定要早日把青木赎回,苦思了一会儿,哪里能想出什么办法忽的想起一人,就是那远房亲戚左莫问,他本是青木的一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因秉性奸滑,又生性胆小如鼠,与青木家的几房亲戚向来是格格不入,何况这人人皆是以衣帽待人,他一贯又不得志,只在青木家混吃等死,混吃而无所事事,每日里自然是受气非常,只有青木天性良善,尚把他当个叔叔,青木一嫁人,他便找了个由头跟了过来。
又因他平日里还读过几篇书,懂些算术,自此就帮李家管些私帐,以他的性格自是把以前的少郡侍候的服服帖帖,偶而做些偷鸡摸狗无伤大雅的事,因他又拿捏得当,家主自不管他,自此相安无事,少郡想到此人,知道他以前在自己府上一定是捞了不少油水,自己落魄至此,虽然记忆里还欠他不少,少不得用强也要让他再吐些出来,不然就靠身上这几两银子,以后也难得安生想到此节,心下忽的大定,又是有两下子把梓晨改头换面一番,打扮成一个小男孩,领着她就出门。
但一出门,只见的天高地阔,云深山远,那流风拂面而至,可能是心底有了倚仗的缘故,那感觉是好不惬意。
过不多时,就来到了三间青瓦房跟前,外圈一顺低溜溜的土墙,瓦房两边廊沿下,是养着鸡,拴着驴,一条大狼狗在院中溜达,少郡一看,唬了一跳,全然已经忘了,为了防备自己莫问几月前就买了这狗,一时无法,不敢进去。梓晨又是哭兮兮的道:“爹你不是说过以后再也不踏上老叔的门口吗?”
少群道:“爹那以前说的是气话,如何能不上他门,你的记住,爹教你的第一句话,别人欠自己的不惜一切也要要回来,今日是他欠我的钱,我们怎么能不要,这大狗你也不要怕它,有爹爹在管教它咬不得你。”
梓晨连连点头道:“女儿记得了。”少郡话虽如此说,却哪里敢进去,那狼狗见了生人站在外面,也不叫一声,只是与少郡对视。
养过狗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狗咬人也是毫不留情的,少郡自然也知道,当下僵持不下。楞了一会儿,少郡无法,才要高声唤莫问,要试一下能不能把他唤出来。
忽见那门可巧,“吱呀”一声就开了,从门缝里探出一颗白头,那头东转西转,最后转到了少郡这边,少郡眼尖,只一嘌,大概看到那是一个极为妖艳的女子,容颜颇为俏丽,那头看到少郡又:嗖“的缩了回去。
少郡心下骇然,这左大爷为老不尊,难不成还在家里搞些勾搭老婆婆的玩意,倒是稀奇,当时心下大定,这老狗这下被自己抓住了把柄,由不得他不拿钱出来。
扯开嗓子吼道:“二叔,二叔,我是少郡啊?”只听得屋里传来声音道:“是鹦哥儿啊,你来有何事?”
音中隐然有要丝慌乱,少郡听得他声音打颤,更是心上大定,道:“自是有事找你,你快出来嘛,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进来了。”
少郡自然是不敢进去,莫问却是不得不出来。
过了半晌,那莫问依旧是前日里那一身绸衫子,一脸湿漉漉的,衣衫略有不整,少郡再一细看,差点就忍不住大笑,那莫问可能是方才在家里洗脸,所以洗得脸上湿漉漉,却是因为慌张,脖子上一块新鲜口红印子,全然就没洗掉。
少郡这时候自然有资格充大爷,抱着梓晨,那大爷充起来自然是不太得便,不过这潜意识里,自己不知道已多久没有体会过这么爽的感觉,原来欺负别人的感觉是如此之好,难怪不得前世总是要做些仗势欺人的事,当下懒洋洋的说道:“那二叔啊,我这多日不见你,日子可是过得清闲,这清福我看你也享了不少,你也晓得大侄子我现在是落魄非常,你看这以前从我这里支的钱是不是该还了。”
莫问早料到少郡一大早来找自己,必然不是好事不过听他说完脸上还是抽搐了一下,道:“亲戚之间,相帮也是正常。少郡你也知道我平日里也是不宽裕,这几年也帮补了你不少,不过你若是讹我赖你的帐却是太不厚道了,我这里还有几文钱,你若是急用,尽可拿去,多的却是没有。
少郡听了这话,一时语塞,越想越气,心道:“这老贼也太抠门,往日里也不夹带私藏了多少东西,虽然自己这几年确也括了他不少,不过他明明有见不得人的事,还紧抓着钱袋子不放,若是不给他说破,他定然是一分钱也不肯出的。